“这只鸟真是奇怪。一连几天都一动不动,喂它水也不喝,食也不吃······”少妇指着挂在阳台上的鸟笼说道。
“是啊,真是一只奇怪的鸟,”王昭洋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妻子,顺口问道,“哪里买的鸟?”
妻子嗔怪地看了看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的丈夫,“你总是这样对我们娘俩爱答不理的,满脑子都是你的研究······,你看清了,那是一只麻雀,谁会花钱买它啊?那是咱们彤彤从学校里带回来的。”
“哦。”王昭洋抬头看了一眼鸟笼子,“咦,那笼子怎么没关上?”
“放它走,它也不肯飞走,”妻子端着水果走过来,坐到丈夫身边的沙发上,“要不说怎么说奇怪呢。咱们彤彤讲,这只鸟在学校里受了伤,大概是害怕出去受别的鸟欺负吧?”
“对了,彤彤老嚷着要我们带她去欢乐谷,明天周末,要不咱们明天去吧?”
“哦,欢乐谷······,啊,不行,我去不了,所里明天有事,你自己带她去吧。”
“你这人······”
深夜。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光。树荫下一对情侣正在热烈的拥吻,借着一排藤架的遮挡,这里成了他们私密的小世界。在藤架的另一边,两只麻雀站在一条石凳上。
“呀,不行,别在这里。”
“怕什么,这里没人看见,再说,你丈夫也不在家。”
······
“等等······,好像那边有人······”女人推开男人的手,悄悄指了指藤架的另一边。
男人顺着女人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隐隐约约看见,在那边有两个人影。男人吓了一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就壮着胆子伸手慢慢拨开藤叶望去。扑腾一下,男人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膝盖一软,瘫倒在地上。
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拉他,小声问:“怎么了?”
“鬼······鬼······”男人牙齿打颤,舌头都不利索了。
“胆小鬼,”女人骂道,“自己吓自己。你就是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色鬼。”女人也拨开藤叶看去。借着树荫外透过来的灯光,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边石凳前站着一男一女,那个男的竟然是他的情夫,那个女的竟然是她自己!
这对偷情男女被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整理衣装,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树荫。
石凳旁边,另外一对“他们”,互相打量了一阵彼此,伸手揉了揉喉咙,男人说:“还是这种形态比较方便。”女人说:“我们不要在那个绿野星人身上浪费时间了。”男人点点头:“抓紧时间寻找大神。”俩人互相点头,并排走出了小区。
郑思童的电话在这几天里快要被打爆了。
她和于凡起初以为,金行劫案那件事,任由八卦新闻炒几天,也就消停了。没料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著名打假人士袁川子,在网上指名道姓地严词斥责魔术师于凡,是江湖骗子,沽名钓誉······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于凡的粉丝们立即在网上对袁川子展开了质问甚至谩骂,而袁川子的支持者也不甘示弱,开始反击。一时之间,网络上硝烟弥漫,战鼓隆隆。作为当事人,顿时记者,网友,粉丝,好事者,所有的目光统统聚焦在了于凡身上,他越是不解释,人们的疑问越加深:一个魔术师能胜过大批公安干警和武警战士?人们渐渐忽略了他舞台上的表演,开始怀疑他的人品问题。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流言四起。
“思童,要不,咱们退出吧。”于凡看着郑思童焦头烂额的状态,既心疼她,自己也厌倦了。
“咱们招谁惹谁了?干嘛要退出?”郑思童脸色铁青。
于凡今天一反往常,出奇的冷静。“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你听我说······,我就是一个农村来的乡下人,能够有今天,已经很知足了。俺爸说过:什么样的地里长什么样的庄稼,人不知足,天惩罚。大名大利,在以前,我从来都没敢想过,到了现在,我也一直没在乎,我······,我只在乎一件事······,”于凡犹豫了半天,一句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心里明明是这样想的,结果说出来的却是另外的含混不清的表达,“我不想做魔术师了,我想回乡下。”
“什么!你说什么?”郑思童此时心里火气正旺,一听于凡的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不在乎,你什么都不在乎?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没出息的混蛋!你除了会变魔术,你还会干什么?你就是个浑身土得掉渣的乡巴佬!你以为你是谁呀?淡泊名利?呸!”
于凡的心一直往下沉,沉到了谷底。郑思童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长久以来,在郑思童面前,他都心甘情愿地做一只温顺的绵羊,任凭她手中的皮鞭指挥。牧羊人不知道,在这只绵羊温顺的毛皮下面,藏了对牧羊人的深爱和对自己深深的自卑,而今天,毛皮被他深爱的牧羊人狠狠地撕了下来,撕得鲜血淋漓。
他默默地看着郑思童摔门离去。他彻底绝望了。“你就是一个乡巴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心里根本就没在乎你。”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他对着自己笑了,笑得那么苦涩,那么的难看。
于凡失踪了!
记者们找不到他。演艺公司找不到他。郑思童也找不到他。
那晚郑思童痛骂了他一顿之后,回到家里,火气消了以后,不禁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本来想打电话给于凡说两句好话,转念又一想,那家伙一直就是个没脾气的面团,骂两句就骂两句,明天照样没事。可是没料到,人,就这样找不到了!
“我说大小姐,你们这又唱的是哪出儿啊?”严姐和老杨看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郑思童,急得团团转。“这演出合约都签了一摞了,你告诉我人没了,这违约的责任谁来负啊?”
“我去找人。”郑思童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办公室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话:“找不到人,你们就把我剁了,赔给人家!”
小山村里。于凡年迈的爹妈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从北京风尘仆仆一路赶来的姑娘。
“大伯大娘,于凡呢?”郑思童心想,待会见到那个家伙,非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长本事了,还跟本姑娘使小性呢。
于凡的老父亲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走到院子里,蹲在地上点上了旱烟。
“闺女啊,咱们家小凡是个老实孩子。乡下人知趣,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于凡的老母亲说道。
郑思童急了,“大娘,您这是说的什么呀?于凡呢?我有话跟他说。”
“他没回来。寄回来一封信。”老太太从抽屉里摸出一个信封,交到郑思童手上。
郑思童急忙展开信纸,只见前面写的是于凡对家里的问候,越往后面看,她的心情越复杂起来。
“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们,上次跟我一起回家的姑娘,不是你们的未来儿媳妇。本来我以为会是,现在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咱配不上人家。儿子我本来就是酒店里的一个小修理工,走了狗屎运,莫名其妙其有了点会变魔术的本事,就做起了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美梦。说心里话,我喜欢那姑娘,打心眼里喜欢,为了她,我愿意做任何事。我看得出来,你们也是喜欢她的。可惜,咱们没这福分······”郑思童暗暗地恨自己,是啊,明明知道于凡一直暗恋着自己,自己也喜欢他,可是,为什么一直要装作对他毫不在意呢?她接着往下看,一颗心开始提了起来。
“爸妈,你们二老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了,我把所有的积蓄寄给了你们,就当是儿子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吧。儿子不孝,不能继续孝顺二老了······”
“这个傻瓜!我也喜欢他呀!他······他······,哇······!”郑思童在于凡的目前面前,彻底放下了一切伪装,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不知是谁说过,这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千山万水,也不是天高地远,而是两个人虽然面对面,却被彼此忽略的,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于凡啊,于凡,你究竟在哪啊?都怪我不好,我对你太凶了,我老是骂你,还经常打你,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你回来吧,我再也不打你了,再也不骂你了,呜呜呜呜······
于凡蜷缩着,把自己关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他谁也不想看见,也不愿意听见任何声音。他累了,只想静静地呆在这里。
一丝风吹过,吹得他轻轻摇摆,于是他动了动身体,继续安静地待着。鸟儿的声音太吵了,他挥手加上了一道屏障,阳光照过来,太刺眼了,他挥手又加上了一道屏障。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他的眼前,他本来想赶它走,但是他抬头看见了上方有一张蛛网,于是他放弃了。他对蝴蝶说:你待在这吧,我走。于是他腾起身体,借着一阵风,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着,飘了好久,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这地方真好,他心想。于是,他落了下来,他又闭上眼睛,静静地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声音把他从安静中吵醒。
“看,你的毛毛熊已经晾干了,下次小心点,别再不小心撒上果汁了。”
“谢谢妈妈。”
“咦,这是什么呀?”
“哦,这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于凡只感觉自己的小空间被不由自主地移动着。他本来想脱离这种控制,但是他怕吓着小女孩,于是他放弃了,任由小女孩把他的空间放到了一片泥土上。声音都消失了,周围又安静了下来。于凡也放弃了再次挪动自己的打算,这里安静,就先呆在这儿吧。
寂静中,一种试探慢慢地向这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