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带血的笑容
“老、老板……不好了……你要我看管的货物……被老鼠给……”
这个时候，之前被瘦子打晕的工人，急冲冲的跑来，尽责的告知雇主。他还是有点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发现众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这位老实的大叔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怎、怎么了……”他一路跑来就没有见过其他人，到了这里，众人看他的眼神又是如此奇怪，工人多少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有些害怕和担心。
商人上前一步，喜出望外：“你没走？！”可同时，他又有些好奇：“为什么不逃走？”
“逃走？”工人大叔有些发晕：“为什么要逃出？其他人呢，逃走了吗？为什么？”他只记得模糊的片断，被瘦子打晕以后，他醒过一次，发现货物不见，就是准备告诉商人。
可他才走了一半，就是被发疯了一样的人群冲倒了，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找寻商人，随后就来到了这里。
商人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至少还有一个工人，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然后，他转过身，看了一眼炼金术士：“看起来你是对的，天骥的东西，的确是被老鼠拿走了。”
说完，商人苦笑，带有几分苦恼，看起来应该是无奈的：“我们的确知道是谁拿走了天骥的东西，可问题是，找的回来吗？”荒漠如此之大，想要找到老鼠，无异于大海捞针，几乎没有可能。
当然，换做是天骥，依靠他们庞大的势力，找到老鼠自然只是时间问题。
阿星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将目光从商人的身上，慢慢转移到那个老实的大叔身上。
因为炼金术士的这个举动，锻造师赶忙上前，有意的提醒：“这是杀人，我们只是佣兵，不是杀手。”
阿星低沉着声音，满满的冷酷：“如果，战士的重生需要付出鲜血，我愿意做这个坏人。”
“你不要忘记，Z之所以愿意接受你的存在，就是因为你跟他们不同。”锻造师情深意切，语气认真：“……不要走回头路，你试过，那是地狱。好不容易爬出来，为什么又要跳进去。”
“我说了，战士需要重生。”
“这不是借口！”
“这就是理由。”
“——啊星！”
锻造师极力阻止，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记忆里，那一个嗜血而又疯狂的怪物。有些讽刺，曾经，阿星因为Z而安分，现在，阿星同样因为Z，而拿起一把被尘封了很久的屠刀。
炼金术士看着直白的锻造师，语气坦然：“是Z给了我一条命，他是一个复仇者，对于一个复仇者而言，只要可以成功复仇，牺牲任何东西都是值得的。包括我们。”
锻造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他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默默的盯着炼金术士。
“早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被Z的仇恨所吞噬，我们知道自己的结局，可我们没有离开，因为，那个踏着我们的尸体前往地狱的男人不是别人，是Z。”
灰色的长袍遮住了男人的面容，阿星似乎笑了一下，毫不畏惧：“Z是一个很好的骗子，他给了我们希望，就是这种美丽而温暖的希望，才让我们心甘情愿，为他而死，为他而生。”
阿星抬起手，杀人的元素开始聚集：“这是一种谁也不能替代的真实，也只有Z，才让我们毫不犹豫的变成傻瓜。”
锻造师沉默了。
阿星没有说错，是Z给了他们那一个前所未有的希望，所以，他们这些傻瓜真的愿意为这份美丽的希望而冒险，而奋斗，而消逝。
可这并不代表就可以杀人。在锻造师看来，杀人者，必被杀之。如果只有杀人才能接触那一份美丽，他宁愿活在地狱。至少，他的双手还是干净的。
也许锻造师天真，甚至幼稚，但这就是石泉，一个有着原则，有着慈悲的好人。
事实上，石泉相当矛盾，他清楚Z是一个踏着鲜血前进的复仇者，可他没有阻止战士，反而竭力帮助。他不希望战士复仇，他想要看到的明天，不是尸横遍野的世界，而是鸟语花香的和平。
他一直试图阻止Z的陨落，可到现在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早已随意战士一起，跌进了满是鲜血的黑暗深渊。
阿星也是如此，这个愿意为战士再次杀人的男人，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一切。不后悔，不感伤，只为Z的那一个美好却必须由鲜血见证的明天。
所以，锻造师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也许，从他愿意跟随战士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默默接受此时必然需要面对的选择。
然后，锻造师退却了一步……
这看似简单的一步，却是这个男人最为痛苦的挣扎，最为难过的悲哀。他终于也变成了一只吃人的野兽，为了所谓的希望，不择手段，毫不怜悯。
炼金术士说了一声轻轻的‘谢谢’。然后，那一个早已集结元素的右手，开始指向一脸不安的工人大叔。
商人开始的时候还不确定炼金术士到底要干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个黑暗的男人，打算要杀了这个本分的工人。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可以想象，要是没有这个工人，很有可能，阿星杀人的目标会是他自己。他惊恐，他害怕，当他看到工人那一双无辜的眼睛，真的感觉自己是一个吃人的恶魔。
他想过当一个勇敢的人，却发现自己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从始至终，他跟这些佣兵，原本就不是什么可以依靠的同伴，更谈不上什么朋友。
“……老、老板？！”那个工人终于意识到危险，阿星那一个被元素环绕的右手，正在一点点的靠近。
他不想死，他觉得自己没有做过坏事，他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善良的老实人，他觉得，自己会是善始善终。可他不得不相信，好人未必有好报，在这个只会属于强者的世界，所谓的善良，只是一种幼稚的自我安慰。
他急的哭了，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哭的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那是深入灵魂的害怕，不能接受的不甘。
他在呼救，一遍一遍的叫唤着商人。那是他唯一能够抓到的救命稻草，他到现在还以为，也许只要商人开口，自己就可以活下来。
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所以不懂，为什么他的结局，会变的如此可悲。
商人不忍看到工人那双无助的眼眸，他残忍的转过视线，任凭工人如何绝望的歇斯底里，商人就是无动于衷。
“求你……我不想死……我还有家人……我还有……”他在哀求，他在祈祷，真挚的希望，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的这一个被长袍深深遮住面容的男人可以大发慈悲，放过自己。
可结果却不是他祈求的那样，炼金术士还是抬起了右手，在那一刻，环绕右手的元素呈现了如血的鲜红。
工人看到了死亡，所以绝望。那一双满是眼泪的眼睛，无比空洞。
这像是一场吃人的盛宴，平时戴着华美面具的家伙，终于露出了无比丑陋的一面。没有人站出来说这是错的，更没有愿意站出来，说，这是杀人，而不是救人。
锻造师目光颤抖，他看起来有些害怕，所以背过身，似乎这样，自己可以稍稍的好受一些。
从小到大，大人们灌输的思想就是坏人该死，好人好报。
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的证明，那不过是美好的梦想，无比残酷的天真。
就像现在，那个善良的工人，终于还是成为了一具死尸，来自炼金术士的手刀，轻而易举的刺破了他的心脏。
鲜血淋漓，那从尸体胸膛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大地，染红了阿星的右手，也再一次染红了这个男人黑暗的灵魂。
阿星产生了的变化，不但锻造师感受到了，就连一旁的商人也可以清楚的发现，在那个灰袍之下的男人，犹如野兽，露出了那一对洁白的獠牙。紧接着，男人的背后，那一对深藏了许久的黑色翅膀，终于在鲜血的洗礼下，又一次的挥展开来。
“……血、血族！？”
商人不禁脱口而出，冰冷的恐惧早已爬满脸庞。
果然，正如商人害怕的那样，因为鲜血的诱惑，阿星不受控制的开始低声咆哮，那一双正常的眼眸，一瞬之间变成了如夜的黑色。这一次，野兽张开獠牙，扑向地上那一具还是温暖的尸体，开始贪婪吸食可口的血液。
商人脸色惨白，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如此危险的血族，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吸血。
久违的鲜血滋润喉咙，抚慰那一颗干燥微动的心脏。那是一种饥饿，克制了许久的欲望，终于在这一天前功尽弃的恢复。
咕噜咕噜~~~一口口鲜血吞入依然不愿满足的喉咙，带出这样的轻微声响。炼金术士十分贪婪，直到吸干最后一滴血液，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背后那一对翅膀迅速蜕变，飘零过后的黑色羽毛，换上了如血刺目的深红。
随后，阿星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背后的翅膀迅速收拢，最后深入皮下，不见了踪影。只有长袍上破开的两个口子在静静述说，就在刚才，存在在那一对炫目的巨大翅膀。
商人还在发抖，他终于发现，这些佣兵不比天骥可爱多少，无论是那一边，都是绝对得罪不起的货色。他有些后悔，却无可奈何，自以为是的聪明，却最终换来了更加危险的处境。
锻造师看着炼金术士堕落，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愧疚，又有些悲哀。他知道，那一只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的野兽，又一次被自己的天性所束缚。
可这又是最无奈的选择，锻造师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得，但至少，回归真实一面的阿星，可以更好的运用自己的天性，那份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足以捕捉虚无缥缈的灵魂。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在阿星血淋淋的掌心，那一团代表灵魂的白色能量无法脱离，像是被看不见的铁链死死束缚，完全被掌控。
“不后悔吗？”当阿星走过，锻造师真心的问了一句。
阿星了停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露出那一个少见的微笑。
那是一个干净的笑容，没有太多含义，但却纯粹、真实，毫不掩饰，仿佛小孩。
这样温柔的笑容出现在冷酷的脸上，锻造师莫名痛心。他觉得残忍，却不知道，那个残忍，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妥协，还是因为这个原本就是残酷的世界。
弓箭手有些害怕，就像很多人对于血族的印象，在齐悦的印象里，狂暴进化的血族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他们是黑夜的代名词，就像传说中吸血鬼，因为鲜血而存在的不死怪物。
阿星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他这一身长袍从来不愿脱下。他不是很意外，既然自己愿意露出丑陋的一面，也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只是他还是会心慌，还是会心凉。被同伴当成异类，那种感觉向来不会太好。
弓箭手努力克制本能的恐惧，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彼此相互依靠的搭档。他在努力，甚至试图露出那一个愿意接受的微笑。只是，那个如此勉强的微笑在阿星看来，是如此的讽刺，如此的可怕。
轻风吹过，沙沙作响，拂过男人天生苍白的面容，像是最柔软的安慰，无声却温暖。
在受惊的弓箭手面前，阿星半蹲下来，伸出的手，抓住了齐悦还有些颤抖的小手：“Z的时间不会很多，灵魂的消逝，也许就是这一两天。”
他的意思是，凤凰令虽然拥有重生的神力，但那是建立在灵魂完整的情况下。如果灵魂化为最初的元素，纵使拥有凤凰令，也是无可奈何。
他的话刚说完，掌心那一团代表灵魂的能量，仿佛流水，在阿星的驱动下，一点一滴，轻缓却又迅速的融入弓箭手的身体。当那一团灵魂能量完全被弓箭手吸收，齐悦双臂上的那两只巨大的乌鸦突然动了起来，像是有了生命，长鸣一声，展翅而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