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骏马奔驰着,楚天舒满心的压抑在一起一伏的马背上尽情地喷吐着。他虽然为伤了那三个恶徒倍感难过,但是他坚信自己将来还会这样,因为这是他的责任。弱小的人被欺负,强大的人就该主持正义,而楚天舒正是一个强大的人。
这沉默的半个时辰内,两马已将百余里地抛在了身后。一路上不断的吐故纳新,楚天舒胸中也舒缓了许多。他勒了勒马缰,白马便缓下步来,苏舒见状也赶快将红马喝停。
“苏舒,你说我刚才出手是不是太重了?”楚天舒郑重地向苏舒问道。
“你太仁慈了,要是我有你这功夫的话,早就把那三个强盗打得手脚尽断,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为非作歹!”苏舒故意咬着牙说道。
楚天舒看着苏舒明显装出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是将方才的残留的不快尽皆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次算是给他们的一个教训吧!”楚天舒叹了气口沉重地说道。
苏舒道:“我知道你心好,可是他们不知道抢掠过多少东西,杀过多少好人,刚才他们急急忙忙地赶着向北走,肯定又是要去行恶,幸好被你制服,要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遭殃了,你这也是为民除害的善举,这是好事呀!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哦。”
楚天舒笑了笑说道:“我也知道我做的是该做的,只要是个有良知的人,都会那样做,只是让他们受了那么重的伤,心里好生的不安宁啊。”
苏舒道:“如果你念几句阿弥陀佛,他们就弃恶行善的话,我也会帮你狠劲念经的,可惜你不是如来佛祖呀,更何况他们三人齐上,杀心大起,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所以你没必要不安宁,不是吗?”
楚天舒道:“真的吗?”
苏舒郑重地点了点头。
楚天舒道:“你这么说,我心里顿时安宁了好多。那咱们就快马加鞭吧,赶在太阳落山前进了太原城,好好放松一下。”
苏舒道:“好啊,不过这次得我先走,你在后面追我,要是你能在进城之前追上我的话,今晚吃饭我就陪你多喝两杯酒。”
楚天舒道:“一言为定!”
话未落地,红马已经四蹄翻飞,箭一般朝前方奔去。
楚天舒一拍白马的肩头道:“小马哥,冲啊!”
白马早做好了准备,听他一声令下,便奋力向前狂奔而去。
离太原也就百里左右了,一路上两匹马都是使劲全力奔跑,怎奈两匹马实在难分高下,先前差多远,一路上就差多远,不远不近,就是十余步,不多也不少。
眼看着离城渐进,楚天舒知道追上苏舒是无望了。就在红马就要向那高大宽阔的镇远门冲进去了,楚天舒顿时灵机一动,急运内力,双脚猛蹬马镫,嗖的一声便从苏舒头上窜了出去,他原本就有白马的速度,再加上这用力一蹬,竟赶在红马之前率先进了城来。
苏舒勒住马大声道:“不算不算,你作弊,你作弊。”
楚天舒故作一脸无辜道:“我没有作弊呀?你不是说要我追你了么,我现在不是追上你了吗?”
苏舒道:“你耍赖,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马,你明明知道我是要和你比谁的马跑得快的,你怕输了,居然还和我较字句,你真坏。”
楚天舒道:“分明是你自己说的,现在输了居然不认账,好了好了,算你赢还不行吗?”
苏舒还真的甜甜一笑,一副得胜的样子。
其实他开心不是因为楚天舒承认她赢了,而是她知道楚天舒为了让她陪他多喝两杯酒,竟然会用这种方法,可见他是多么在意她呀。
哪个女孩不希望这么像楚天舒这样的少年俊杰在意自己呢?
苏舒的确真的很希望楚天舒在意她,而她居然发现楚天舒真的也十分在乎她。所以她高兴得几乎是心花怒放,她想:“如论如何也要多陪他喝两杯,不,要多喝好几杯!”
太原是山西的中心城市,也是山西最繁华的城市。不过这是北宋之前的往事。因为宋太祖赵匡胤在开国之际便已将繁华古老的晋阳古城毁于一旦了。
所幸的是太原在沉寂了几百年后,又焕发了生机,又开始繁华起来。
太原之所以又得以繁华,那得归功于晋王朱棡,是他将倾圮的太原城重建,使这座千年古城再现辉煌。
谁功谁过,历史自有定论!
至少在楚天舒一踏进这高大宽阔的镇远们的时候,便对晋王的大作肃然起敬。九边重镇之首的太原城楼绝对宏伟壮观。
楚天舒仰头望着这高大坚固的城墙,竟萌发了登城戍边的想法。
先前熟读边塞诗,虽胸中激荡,然而却总是幻想,边关的城墙有多高?边关的寒夜有多冷?边关的将士有多苦?边关的豪情有多强?如今终于见到了真正的边关,才觉得其实这要比先前的想象壮烈得多。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楚天舒有几分感慨,“如果早出生几十年,自己必定也是一位驰骋沙场的将军”,对这一点,他深信不疑。他一直都在怀疑自己是否的确有很深的边塞情结。
苏舒虽是自幼居住在九边之一的大同镇,然而太原镇这固若金汤的城池的确是大同镇所不能比肩的。她心里绝对认可自己的这一想法,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大约很少有人喜欢说自己的故乡远不如别的什么地方。
所以她心里虽然是暗自惊讶,却不肯将这种惊讶像楚天舒那样表露无遗。
走在南北十里的长街上,城中最显眼的地方莫过于宏大威严的晋王府。
站在城中向东北角望去,那座灯火辉煌的王府彰显着皇族的富贵与荣华。
朱棡虽已仙去,但是晋王这个王位却是不会随他而去的,这座华丽的王府也是不会随他而去的,所以富贵与荣华仍在,穷奢极欲仍在。
王府再大,似乎并不是楚天舒可以借宿的地方,所以楚天舒和苏舒正牵着马边走边找客栈。
繁华的城市,客栈往往很多很大很豪华,当然入住的人也是很大。
他们一连问了八家客栈,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家尚未客满的德馨客栈。
刘禹锡有言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所幸的是这家德馨客栈并不简陋。
楚天舒要了两间紧挨着的天字号客房,这样既少了和苏舒同屋的尴尬,又能彼此及时地相互照应。然后又吩咐将两人的坐骑牵到马厩,好料好水的喂着。
苏舒自是毫无异议,虽然他非常愿意楚天舒为他守门,可是她总不成将这话说给楚天舒来听。
两笼牛肉蒸饺,一碟六味斋酱肉,一碟荞面**,再加一盆香气逼人的全羊杂摆在楚天舒房间的桌子上,这使得楚天舒顿觉饿意连连。
北方的美食虽然不及南方做的精致,却是绝对的够味。小巧精致的南方菜总不如北方菜在味觉上有冲击感。这是楚天舒这几天频吃北方菜的心得。
当然,在味觉极富冲击感的还有陈了十几年的杏花村。
杏花村酒是杏花村产的名酒,自然也是美酒。
楚天舒很享受地享受着这直冲喉咙的美酒的冲击。
苏舒很情愿陪楚天舒多喝几杯,所以一直慢慢地喝,虽然每次都喝得很少。
楚天舒不介意她喝多还是喝少,只要她坐在这儿陪着他,他就万分的开心。现在他突然觉得只要苏舒在他身边他就必定会很舒心,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至少楚天舒觉得十分奇妙。
美食让他开心,苏舒让他开心,反正是开心,所以开心的楚天舒就开心地吃了饭菜,开心地喝着美酒。
苏舒也很开心,她虽然吃的不多,喝的也不多,然而看着楚天舒开心地吃开心地喝,她就十分的开心。这又是种什么样的奇妙感觉呢?苏舒不是楚天舒,她心里其实是懂得的。
喝了五六杯后,楚天舒突然不喝了,他面色凝重,苏舒看着他的表情大吃一惊,夹着菜的筷子就是送不到张大的嘴里。
楚天舒用手指指桌上的壶酒摇了摇头,又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状,苏舒紧张地点点头。
楚天舒故意高声道:“真是好酒啊,好酒,执起杯子来就往嘴边送,苏舒只见一道水柱极速从酒杯中射出,静静地洒落在一旁的地上。楚天舒只将那空杯放在嘴前做喝酒状,然后左手拽出一块手帕,将嘴角拭了拭,尔后又将手帕攥在左手掌中。
苏舒顿时明白了,酒里被下了毒了。
楚天舒道:“来,来,来,吃菜,吃菜。”
楚天舒虽然在说话,其实早以运气内力来,月魄真气将这已喝入体内的毒酒团团包住,直把毒从酒中过滤出来,尔后强用日魂真气,将这些毒从左掌上逼出,尽皆附于手帕之上。
苏舒没有多喝,顶多就是少半杯,所以并未感觉到异样。
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其实也就是蒙药而已,混在香味浓烈的酒中自是极难发现的,楚天舒要不是体内精纯的真气不断冲击这些毒酒的话,他也是万难发现的,多亏了自己内力浑厚精纯,要不然这次非着了道不可。
“难道是黑店?重兵驻扎的重镇不大可能有黑店长存呀?难道是另有他人在暗中作祟?到底会是什么人呢?难道是那个自称方唯存的素衣男子所为?”
想到这,楚天舒不禁打了个寒战,虽然他并不惧怕方唯存,然而说实话他始终不愿相信方唯存真是朝廷的鹰犬。
菜倒是并未有异样,所以楚天舒是真吃菜,假喝酒。他知道这种毒是慢性的,要是他们不吃菜,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必然知道他们已经有所觉察了,便会放弃今晚的行动。楚天舒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何人为何为此。
他吃得很起劲,苏舒却是难以下咽,她心里好似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个没完没了。这就好比深夜有人一直尾随在你背后,通常人都是不会很自在的。苏舒就不自在得要命。直面倒是无妨,最怕的就是黑暗中盯着你的眼睛。
看着楚天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苏舒紧张的心多少有点舒缓,她相信楚天舒。
秋风扫落叶地一通狂吃之后,楚天舒喊了店小二来收拾桌子,待小二走后,楚天舒故意高声道:“这会儿还真是倦怠啊,苏公子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苏舒皱着眉狠狠地看着楚天舒,满脸地不情愿,心道:“你这家伙,明知人家害怕,还偏偏要我一个人回去,真够阴损的呀!”尔后居然神秘一笑,故意高声道:“楚兄,我怎么浑身酸软,头晕的厉害呀。”说着便伏到了桌子上。
楚天舒心里会意,心里想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居然想出个这办法来。不过还真是一招妙计。于是也自言道:“今天才就喝了几杯,怎么就这么容易地醉了呢?”说着也伏到了桌子上。
两人蒙头趴在桌上,心里都暗暗发笑,刚才的紧张也缓解了好多,现在他们可是“埋伏”在这里,只等那个神秘的下毒之人出现了。
就这样趴在,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动静。
苏舒心道:“这么久了,还没有人来,会不会是楚天舒故意逗我的,难道他希望我多陪他一会而故意编出来骗我的?如果是这样就好了,省的提心吊胆了,不过,他要是真的想让我多陪他一会,他可以直说呀,还搞得这么玄乎,装得一本正经的!”想着竟轻声嘻嘻笑了起来。
只听楚天舒低声严厉地说道:“不要笑,有人来了。”
苏舒心里骤然一紧,静心屏息凝视去听,竟什么也没有听到。正带他欲抬头揭穿楚天舒时,却真切地听到“笃笃笃”地敲门声。
楚天舒又轻声道:“是店小二,一会千万不要说话乱动,一切有我!”
只听门外道:“公子,热水烧好了,我给您放在门口了。”然后又听得他走到苏舒房间的门口也是“笃笃笃”敲了门,又说道:“公子,热水烧好了,我给您放在门口了。”
说完,便又走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远,想是下楼去了。
苏舒绷紧的心情又感觉舒缓了,她心里直笑不停,心道:“楚天舒居然想出这儿办法来,弄得自己居然真的相信了他,还老老实实地埋着头,伏在桌子上,真是名符其实的埋伏啊!以后必定会被他取笑,自己真是傻呀,没想到楚天舒看着老实乖巧的,居然会有这等心思,看来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楚天舒似乎明白苏舒在想什么,只是又低声而绝对严厉地说道:“不要乱动,真的有人!”
苏舒心道:“你也该换点新鲜的了吧,都趴这儿快一个时辰了,脖子都酸了,腰都困了,你还要玩多久呀?”
她正想着在桌下伸腿踢楚天舒一脚,却听见她自己房间的门突然开了,里面有人将热水桶提了进去后,又将门从外面关上了,她虽然内力远低于楚天舒,但是两房仅有一墙之隔,隔壁房中的动静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自己的房间本该是自己在才合理了,现在自己明显不在,那呆在他房间的那人会是谁呢?
苏舒的心紧张得直砰砰乱跳,只听得他们所在房间的门外有了动静,先是门闩在吱呀吱呀地动,然后就听见门被推开了一点,接着门又被开大了许多,终于一人闪了进来,并快速地将门关上,插上了门闩。
终于来了,苏舒绷紧的心都快要从嗓子里奔出来了。她紧张得几乎忍不住要抬头看看到底来者何人。但是她没有,她怕坏了事。她强忍着,呼吸几乎都要颤抖了。
楚天舒暗运内功,将体内全部真气都积与双掌之上,只等那人出手时一举制敌。
然而那人似乎并无意对他们怎么样,只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桌边,并无任何举措。
这么一来,楚天舒倒感觉有点拿不准,到底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