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底的火焰燃烧着,肆虐着。
数万头火焰形成的炎兽在山林中奔驰而过。所过之处,无不变成焚焦之地。
地面上留下的黑色灰烬,随风飘散,扬起黑色的雾。
叶子龙看着烧焦的痕迹,皱了皱眉。远处黑云滚动,风雨欲来。
他望向的方向,正是魔龙深渊。此刻,魔龙深渊的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型黑色漩涡。雷电之力在黑云中闪动,像是黑色海洋里游动的电光之蛇。
这就是灾难吧,来自魔龙深渊的灾难。
叶子龙担忧地看着远方。
魔龙之剑龙炎一旦苏醒,这个世界恐怕又会变得不得安宁了。
村里的树一夜间掉光了叶子,连它们也在颤栗那焚烧一切的灾难。一切都这么让人惴惴不安。
叶香来到叶子龙的身边,道:“爹爹,那些炎兽已经到达郊外了。这些炎兽的数量多得实在吓人。”
叶子龙叹口气,道:“是啊。”
叶香问道:“为什么会有炎兽不时地进攻我们隐龙族啊,爹爹?”
叶子龙道:“香儿,这些炎兽来自魔龙深渊。这是魔龙留下的一柄象征着复仇杀戮的神器造成的。那柄神器的名字名为龙炎,魔龙之炎,那是来自地狱的业火。龙炎之中藏有魔龙的灵智,那条魔龙,可是恨透了我们隐龙族的人啊。”
叶香不解,问道:“爹爹,魔龙为什么会仇恨我们?”
叶子龙望着远方,缓缓道:“我们隐龙族的祖先喆矛乃是上古神兽神龙。魔龙鎏烨是喆矛的弟弟,其魔性难训,多番为恶,喆矛便毁其肉身,将其封印在魔龙深渊。龙炎之剑诞生于魔龙的复仇火焰之中,力量非同小可。”
叶香道:“女儿觉着祖先做法不对。无论弟弟犯多大的错误,也不能残杀手足啊。难怪魔龙会如此仇恨。”
再大的仇恨也可以化解。可是做错的事,却是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叶子龙淡淡道:“是啊,纵使有过错,也不一定要残杀自己的兄弟啊。”
叶子龙吩咐道:“香儿,你去帮忙扫除炎兽吧。”
叶香道:“是。”
叶香离开,这空荡的院子又仅剩一人。
又看了看魔龙深渊方向,叶子龙消失了。空荡的院子里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院子里的叶子落了一地,萧条冷落。
2
石像被李老移动着。
九尊神像位置变化。时间一点点过去,叶寒注视着神像的异变。
最后一尊神像回到正确的位置。空气中骤然一声咔,所有的神像同时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有着漆黑色的瞳,黑光闪闪,邪气横生。
神像扭动石头做得头颅,发出怪异的咔咔声。九对漆黑色眼睛同时望向一个方向。
在那方向上,地面凹陷,一个石台从里面上升出来。
石台之上,朵朵石莲花盛开。石台中央,最大的那朵石莲花之中,一柄漆黑色的剑斜插其上。
漆黑的剑鞘,漆黑色的光。血色花纹,缠绕其上。剑尾龙头昂首,龙须随风扬。
上杉树哈哈一笑,飞身上前取剑。
手刚碰剑,剑气便将他涤荡开来。
龙炎好似受到震动,剑身之中散出团团黑色火焰。
黑色的,绝望的火焰。那火焰为了复仇,为了杀戮,燃烧世间善念。
上杉树惊得连连后退,黑色火焰撩着他的眉毛,袖子被烧去一半。
身子飞回,上杉树气息起伏不定。他的手在刚才拔剑的时候被烧伤了。烧伤的手焦黑一片,看来伤的不轻。
李老提醒道:“上杉公子,切莫心急。这龙炎之剑的复仇业火焚烧天地,只有隐龙族族人的鲜血才能暂时令它平静下来。到那时候,你便能够降服这把魔剑。”
琉璃问道:“上杉公子伤的不轻吧?”
上杉道:“不碍事。降服魔剑绰绰有余。方才是我太心急了。李老赶快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李老应道:“是。”
叶寒心弦绷紧,望着李老。
李老道:“小公子,这都是命。魔刀只有饮了血才会成魔。你就做龙炎的祭品吧。到时候,上杉公子便是魔剑的主人。”
叶寒道:“魔剑不会有主人。它只会奴役使用它的人,直至那人心智沦丧,遁入魔道。”
上杉不在乎道:“我只信封力量,只有力量才能统治一切。”
力量真的这么重要吗?不过是空虚的依靠吧。
“李老,动手吧。”
说着,李老点住了叶寒的几个穴道。
被点穴的叶寒身体动弹不得,宛如砧板上的肉。
来到石莲花边,李老手中取出一把银刀。
刀光寒,彻骨寒。
叶寒第一次体验银刀切入肌肤的感觉。不是切肤之痛,而是淡淡的冰凉。
双腕被划开,嫣红的血流入石莲花。
石莲花被染红了,变成血莲花。
血液从身体中渐渐流失,叶寒感到乏力,并且头晕目眩。
意识模糊了,难道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他生平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嫣嫣的红色,是他自己的血,上面还有着温度。他的血,正在滋养,正在唤醒一把魔剑。那是即将取千万人性,使世间血流成河的魔剑。
龙炎剑上,红芒与黑芒交织闪耀。邪恶、仇恨的光,充斥天地。
血池被灌满,叶寒的血液被魔剑一丝不剩的吸入了剑身之中。
失血过多的叶寒也昏迷过去。
李老欣喜道:“魔剑已成,公子速速拔剑。”
上杉树字不多言,焦黑的右手去取那魔剑龙炎。
龙炎入手,反震之力非同小可。
魔剑出窍,鬼神恸哭,众魔归服。魔剑脱手而出,飞舞于天空之中。
惊雷乍现,砸向上杉树。
上杉树身上出现黑色的影子,影子幻化成牛首人身的怪物。怪物怒瞪着眼睛,竟将魔剑放出的雷电吞了下去。
黑色的火焰锁链蛇一般扭动,绕着牛头怪物飞旋。魔剑身上的地狱业火灼烧着牛头怪物。牛头怪物发出几声呜咽之后便化为黑气散去。
上杉树脸色略显苍白,冷汗直冒。
他一咬牙,以血为咒,气行全身,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上杉树双眸血红,宛如天地间的恶魔凶兽。
黑影遮蔽天空,将上杉树包裹。空气中的影子积累在一起,化作了拖着长尾的三头魔神。三头魔神手持三叉戟,相貌丑陋狰狞。
黑气环绕,三头魔神旋转着三颗硕大的头颅。
虚空中,三叉戟落下。黑色的闪电砸向魔剑。
魔剑反抗几下便被闪电制服。龙炎现形,黑色的业火随之消失。同时,黑影散去,上杉树手里拿着龙炎魔剑,哈哈长笑。
“有此剑,天助我,天下,岂不是我上杉的囊中之物?”
“原来是你!忍族的叛徒!”
黑气散去,叶子龙怒视着手持龙炎的上杉树。
他瞥见血液干涸的叶寒,心中一痛,恨道:“你们竟对我儿子下此毒手!”
上杉树邪笑道:“你这个少了条胳膊的来得正好。正好拿你来祭奠我的这把魔剑。魔剑出鞘,不饮血饮个痛快怎行?等杀了你这个隐龙族的族长,我就屠了你们隐龙村。”
“这也得看你的本事了。”
一呼一吸之间,两人已经交手。
天地震动,魔龙殿地动山摇。
李老道:“龙炎已有归属,这魔龙殿即将崩塌。我们还是先出去的好,免得不慎埋在这里。”
琉璃哼道:“要埋也要先埋你这个老头子。”
李老道:“现在可不是耍嘴的时候,快走。”
琉璃看了眼没了气息的叶寒,道:“等等。”
李老道:“还有何事?”
琉璃指了指叶寒,道:“这小子不坏,不如带出去把他埋了吧。”
李老异样地望了琉璃一眼,道:“听闻五毒门琉璃姑娘杀人无数,死者死相凄惨,怎的对这个小子动了善心?莫非看上这个小白脸儿了?”
琉璃面上一红,气道:“老娘我杀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虽然我杀人无数,可是我还不会眼瞎到杀一个好人。如果不是为了九色雪莲,我才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看来月心姑娘所伤非轻啊,需要用九色雪莲医治。不过老夫倒是好奇,你们两个是亲生姐妹,怎么一个面向丑陋,一个却貌美似嫦娥仙子?”
李老笑道。
琉璃冷声道:“这些你无须知道。”
就在这时,地面塌陷。叶寒所在的莲台整个坠了下去。
李老琉璃二人飞身跃入空中。等琉璃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寒已经消失了。
“走吧,这小子葬在魔龙殿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
李老劝道。
琉璃看了地面上深陷的洞,终于转身离开。
魔龙殿里的战斗仍然在进行着。
叶子龙虽然断掉一臂,但实力这几年也恢复了十之八九。
上杉树先前被龙炎所伤,实力受损。
两人相斗,一时竟不相上下。
黑色的剑柄,黑色的剑刃。
叶子龙体内的气化为一双石头手臂,疯狂攻击着。
愤怒、仇恨在他的心绪里酝酿着。
火焰流动,碎石狂飞。星火四溅,响声动天。
他的心死了,此刻充满了愤怒。
他最爱的人从他的生命里飘走了。现在他的最爱的儿子也离开了他。
绝望中的叶子龙宛如发狂的困兽。
坚硬的石头手臂一瞬间能够挥舞千万下。他在愤怒,他在发泄。愤怒的火焰点着了他,他要灭掉眼前的这个人。
血泪横流的,是伤心人的歌。
叶子龙在情绪的引导之下,力量暴涨。
重力千钧,滚石翻滚。
上杉树被叶子龙完全压制,只有防守之力。双手脱力,叶子龙当心一拳,将上杉树砸向空中。
上杉树重重摔在地上,呕血不止。
他虚弱道:“今日要不是我受了伤,你早就成了我的剑下亡魂了。”
丢下这一句,上杉树便化作黑影逃跑了。
手臂流血的叶子龙双膝撑地,大口喘气。汗水湿透了他十分爱惜的白衫。
回过神来的叶子龙开始发狂的寻找叶寒的踪迹,可是堕入深坑的叶寒早已不见踪影。
魔龙殿依然在塌陷,可是叶子龙并没有离开的念头。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儿子刚刚躺在的地方,虽然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你不是废物,从来都不是,你是我最最骄傲的儿子啊——”
3
叶寒随着地面一起陷落。身体一直下陷,下陷。
他的身体滚落到一片火光之中。鲜红的火焰,像是沸腾的血液。
等叶寒有了知觉以后,他才发现他躺在一个血池之中。莲台并未随着震动而粉碎,而是没入了这地下的血池。
浑身剧痛,叶寒动弹不得。
这并不是他的血,却源源不断的涌进他的身体。这血,暴戾、憎恶、充满邪气。
鲜红的火焰化为黑色,火焰凝为黑色的龙身。黑龙在空中舞动几下便再度化为了火焰进入血液。
那黑龙的眼睛,令叶寒心惊。只是看了一眼,叶寒身上的剧痛便更加强烈。
他隐隐预感到,这血液乃是魔龙之血。
得到同根同源的血液滋养叶寒得以重生,可是魔龙血液之暴戾邪气却很可能成为叶寒痛苦的根源。
这几日,叶寒一直呆在血池之中。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不停的疼痛,不停的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叶寒才真正醒来。身上虽然依然隐隐作痛,可是并不是那么强烈了。
魔龙之血已经全部进入叶寒的体内。他浑身浴火,宛如一头火龙。
又过了数日,叶寒这才能够站起身来。
此刻的他,五气门全开,气泉充盈。
“没想到因祸得福,体内堵塞多年的气门竟悉数打开。”叶寒审视自身的情况,有些欣喜道。
正这样想着,忽然,叶寒气泉中的邪气搅动。叶寒顿时入魔。
双瞳漆黑,黑气环绕,叶寒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咆哮着。
狂暴的黑色业火从叶寒的身体内流动着,他的皮肤竟生出了黑龙的鳞片,黑龙的尖角。
气泉黑气环绕,肆虐着叶寒的筋脉。
丧失心智的叶寒感觉不到疼痛。他疯狂地无意识地毁灭着周围的东西。
在魔龙殿的地下,七座塔,七把锁链,束缚着原来的血池。
自叶寒发狂之后,七座塔,七把锁链便光芒闪耀。
黑暗遮蔽天空,繁星依然闪耀。七座塔宛如夜空中的七颗璀璨星辰发出耀眼光芒。
北斗七星的图案落在叶寒的身上,深深烙印在叶寒的右臂之上。烙印上七星锁印的叶寒渐渐平息下来。
冷汗满面,筋脉尽断的疼痛刺激着叶寒。他身上的坚硬的鳞片也渐渐退去。
“我刚才是怎么了?”
叶寒自言自语道。
好痛——
七座塔光芒渐渐暗淡。光芒再度汇聚,化作一个人形。
那个人形是个女人,虽然样貌陌生,可是叶寒却感觉无比熟悉。
“娘——”叶寒哽咽道。
女人一身白衣,浑身散发白光,像是天神一样。
“傻孩子,封印魔龙之邪气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轻易动用魔龙的力量。”
叶寒道:“娘,你还活着吗?”
“不,我已经死了。”女人慈祥的微笑着。
叶寒问:“娘,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因为魔龙的残魂需要被封印。现在残魂一死,只剩一身邪气。寒儿,娘希望你能控制体内的魔龙邪气,并且好好利用魔龙的力量帮助他人。”
叶寒重重点头,道:“孩儿明白,孩儿一定不会辜负娘亲的期望。”
叶寒的娘欣慰的笑了。
“寒儿,封印留在了你的身体里。破除封印的方法已经烙印在你的脑海里。娘的力量已经散了,是离开的时候了。寒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声音渐渐消失了。白色的光点萤火一样照亮了整片黑暗。
叶寒怔怔地跪在地上,泪痕未干。
娘,孩儿一定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