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上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就这样沉默无语的朝丹房走去,当靳离和寂空弈同时推门而入的时候,一直守护在这里的多夏慌忙起身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摆弄着衣角。
洁白的衣裳没有一点尘埃,鲜活的人儿好像是正在熟睡,寂空弈走到床边轻轻的抱起冰凉的身体,仿佛生怕把鸢落吵醒了一样。
“怎么回事?”寂空弈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我…”
“我是问怎么回事?”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嘶吼,只是平静而执拗的问怎么回事。
“寂空弈…你别这样…靳离已经尽力了…”一边的多夏真怕寂空弈打击过大发起飙来,到时候就是她和靳离加起来恐怕也未必能行。
寂空弈看了一眼靳离,后者明显因为休息不足面色显得有些疲惫,要让一个天龙皇露出疲惫之色,其消耗的精力可想而知,寂空弈颓废的跪坐在鸢落的床前,一声接一声的长叹不止,原本她只是以为鸢落出了什么意外,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可以去极力挽回的,可是现在他感觉不到鸢落一丁点的气息,显然鸢落已经死了。
“殿下你别伤心,你不是还有鸢落么?”
“鸢落怕殿下孤单,便故意打碎琉璃灯被流放到这里。”
“只要有希望能见到殿下,鸢落不怕…”
寂空弈从怀里摸出一把鲛珠,那是鸢落在守候他的七天七夜里流下的眼泪,一时之间所有的悲愤涌上心头,他抱住鸢落放声大哭,就像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哭的肆无忌惮、哭得撕心裂肺。
哭了大半天的寂空弈终于慢慢的收起了眼泪,俯身抱起鸢落的尸体一声一声的呼唤着女孩的名字,“鸢落,求你了,你醒过来好么?别睡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咱们回去,回棋盘山,回遗失古迹,求你了…求你了…”
一边的多夏也能感觉到寂空弈的悲伤,眼睛一下子变得红红的。
“你们出去吧,我想和她单独呆一会。”靳离张了张嘴巴,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在两人刚要跨出丹方的时候,寂空弈突然开口低声喊了一句:“靳离…”
“我在。”
“麻烦你通知下去,我和鸢落三日后成亲。”
虽然寂空弈背对着自己,但是靳离依旧感觉到了寂空弈嘴里的坚定,也明白他的想法,随即答应道:“我明白”。
“多夏?”寂空弈再次是开口说道:“你来做伴娘好么?”
“恩…”多夏看到寂空弈的样子多夏实在不忍心拒绝。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霎那,多夏和靳离分明发现,寂空弈乌黑的头发竟然竟然出现了许多的银霜。
《敦薨历》七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虎牢关大雪,万里残山被白色染得一地悲伤,已经换上嫁衣的鸢落轻施淡妆,静静地躺在寂空弈的怀里,嘴角依旧是那抹幸福的微笑。
寂空弈一身玄色盔甲,把他苍白的头发映衬的更加刺眼,彩灯和幕布是张扬的红色,爆竹的热闹里却满是孤独,窗外的人群和喧哗仿佛不是和自己在同一个时空,花团锦簇的大厅在寂空弈的眼里依旧是空荡荡的。
红木雕花的大门被轻轻的推开,靳离一脸沉重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走近一看竟然是寂空弈的母亲——先天大神英招和敦薨原大祭司天柯,进屋之后靳离望向站在一边的多夏,看多夏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把求助的眼神望向了身后的二人,英招和天柯在来的路上听靳离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原本以为寂空弈顶多不过是伤心过度,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事情可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此刻的寂空弈仿佛没有知觉一样,对于推门而入的三人视而不见,只是搂着怀里的人儿呆呆的盯着桌子上镶满了鲛珠的凤冠,尤其让天柯二人心惊不已的是寂空弈那一头刺目的苍白。
…………
鸢落从四岁跟随自己,到现在已经十五年,十五年里身边总是有个小尾巴一样的女孩跟着,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喝茶,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肚子会饿……
原本应该是甜蜜的回忆,现在却成了扼杀快乐的侩子手,不停地撕扯着寂空弈的心“都是我不好,鸢落陪了我十几年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现在竟然不明不白的失去了生命,我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我没用…我没用…”
寂空弈就这样在心里不断地质问着自己,那些沮丧积压到一定程度之后,在某一刻忽然凝聚成一种愤怒,这种在寂空弈的心口和胸口之间越积越深,紧接着寂空弈的眼睛里开始不停地有红光闪现,一边的天柯、英招、靳离还有多夏都感到了一股浓郁的杀气。
“弈儿…”英招轻轻地喝道,她知道在这样下去寂空弈必定会遁入魔道。
寂空弈茫然的抬起头,眼前的贵妇眼里的泪花,看着老人满脸的担忧,看着朋友流露的愧疚,寂空弈脑海中轰的一声被拉回到现实,“娘…”这一个字里包含了多少委屈和难过,多夏别过头去偷偷擦了擦眼泪,整整几天寂空弈都是这个样子,现在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这一个字里的委屈却让她这个外人听了之后都忍不住心酸。
“弈儿…鸢落…鸢落她已经…已经死了,你不要让她的生命白白浪费好么?”天柯看到寂空弈现在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
生命白白浪费?寂空弈从天柯的话里面听出了端倪,天柯一定知道凶手是谁,就算不知道也一定知道鸢落为何而死“大祭司…你知道鸢落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天柯无奈的摇摇头,“弈儿…她已经死了…”
“不…她不会死。我不允许她死。”寂空弈略微暴躁的打断天柯的话,那股浓郁的杀气再次扩散开来,而且比刚刚还要浓郁,离寂空弈最近的多夏更是感同身受,不自觉地朝靳离靠了过去。
“弈儿…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心灵,不然你会堕入魔道。”英招看到寂空弈的担忧的提醒道。
可是这次寂空弈却没有回答她,从寂空弈忽明忽暗的眼眸中不难看出,他的内心此刻正在进行着着剧烈的斗争,一个声音告诉他“复仇…用所有人的鲜血祭奠鸢落的亡灵。”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冷静…鸢落九泉之下的灵魂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寂空弈的眼睛时而漆黑而悲伤,时而血红而暴戾,矛盾不停地撕扯着他的灵魂,在棋盘山融合的阴阳二气也开始不安分的暴动起来,天柯也感觉到了寂空弈的异常,嘱咐靳离等人注意戒备,现在的寂空弈仿佛站在一个悬崖边上,一旦寂空弈把握不住自己,就很可能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恶魔。
“怎么办?”英招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天柯。
“哎…”天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当年他被丢进混沌虚空,那里的原始力量在他的体内种下一颗种子,本来等这颗种子慢慢成长,将会是一股无比强横的力量,可是我们忽略了他的天赋技能。”
“天赋技能?”靳离没想到天柯会突然说起这件事,他曾经听鸢落说过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但是一直不知道寂空弈的天赋技能是什么。
天柯再次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弈儿的第一种天赋是一种用悲伤和愤怒激发自身潜能的方法。所以我们管它叫做“悲愤”。当初他杀雷兽王就是这种天赋技能的苏醒,后来他又强行融合了阴阳二气的元神,这两次际遇就好像给他体内的原始力量种子使用了催化剂,让那股原始力量在瞬间爆发,而现在,不断壮大的原始力量终于超过了他的控制能力,此次鸢落的事很容易再次让他的潜能激发,那样的结果就是力量控制灵魂而不是灵魂控制力量,换句话说就是说入魔,也正因为这样,他的天赋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叫做“一念”,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难倒没有别的办法?”英招急切的问道,虽然身为先天大神,但是英招的法力主要在于医术,所以对于这种敦薨皇族特有的天赋技能所知甚少。
“别无他法,唯有靠他自己,我们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我们都忽略了鸢落在他心中的地位…”天柯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在大家对寂空弈的事情一筹莫展的时候,前锋营的战士带来了一个无异于是雪上加霜的消息:“启奏殿下,前方探马来报,毕方的部队再次来袭,现在已经到达葫芦谷外。”
靳离刚要出声喝止,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一阵劲风夹杂着凛冽的杀气闪过,怀抱鸢落的寂空弈已经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