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只比剑技,不比元力。”科里森目光炯炯。
林德一愣,顿时明白其用意。科里森作为年轻一辈里的剑术高手,定然是见猎心喜,虽然自己只出两剑,以他的眼力天赋,也能看出自己剑技之纯熟。
作为一个骄傲的年轻人,看见一个与自己一样优秀的对手,哪有不上前讨教一番的道理?
“好,只比剑技。”林德也想趁这个机会检验一下自己这么些年,日复一日基础动作的拆解练习,到底使得自己的基础剑术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巴罗夫从场中退开,剩下两个削瘦的年轻人迎面而立。
这回艾薇菈好像有了兴趣,她将刚刚点燃的炉火留在原地,踮起脚尖远远张望。
因为长途远行,科里森早已换掉了那身紧身黑色碎云警卫队服,两个灰布青衫的剑士踏着细碎步伐互相靠近,最后两把长剑慢慢靠在一起,剑身成十字紧紧相贴。
这叫做“剑试”,当两名剑士希望以一种纯粹比拼剑技的方式来进行较量的时候,就会进行这种比试。两把长剑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其中一方说:
“破。”
林德率先开口,同样为了表示对警备卫队的尊敬。
他手中长剑陡然前切,沿着对方剑身直往护手而去;科里森反应很快,前臂回挑,手肘往回下弯,接着用力上提,一招荡开林德长剑。
不等林德做出回应,科里森借上升之力顺势长剑横切,在一瞬间转守为攻,剑尖直取林德胸前而去。
林德并不慌乱,他瞧准科里森所指,竖起自己手中长剑,在对方剑尖横敲一记,直接点飞了这道攻势;科里森重心顿失,左脚踏前,却急速一个往右回转,意图翻身一剑刺出。
林德对这一招印象极其深刻,自己当时在屋前第一次拥有元力的时候刺死那歹徒用的就是这一招,反身刺!
所以他在科里森转身的一瞬间,飞速踏步而上,贴在他身体之前,等到科里森翻身完成之后,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也刺不出那一剑了。
林德将长剑点在他眼前,身体挡住了他出手的空间,科里森手中长剑被顶在身后,却无法再继续出手。
这一场迅疾如风的比试,就在一瞬间结束了。
艾薇菈远远看着两个人忽然一动不动,眨巴眨巴眼睛,赶紧询问从回来以后就垂头丧气坐在一旁的巴罗夫:“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怎么就不动了?”
巴罗夫拧在一起的眉毛变得更纠结了:“科里森小子输了。”
艾薇菈嘿嘿一笑:“我就知道!”
她将手掌举到天上,边左右乱跳一边鼓掌,开心得不亦乐乎。
巴罗夫苦着一张大脸:“他赢了你高兴什么啊!”
“诶?”
艾薇菈一愣,随即眼珠子一转:“林德是我的扈从啊!”
粗壮大汉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难怪林德忽然变得这么厉害,肯定是这麦瑞克领地的巫师给他施过什么法术了!
……
林德没有注意到那边两个人的随口胡扯,伸手把科里森拉了起来。
“没想到你对基础剑术理解如此深刻。”科里森有些感叹,枉费自己被人称作剑术天赋了得,与林德一比,却还差了老远。
林德谦逊一笑:“其实是刚好这招反身刺我比较熟悉而已,你的剑术应该已经比得上一些青铜阶的剑士了吧?”
“我参加磐石卫城的剑技比赛,还未曾输过。”说道这些,科里森脸上露出些许骄傲,不过随即马上一脸落败,“没想到在你身上只撑了三个回合。”
“侥幸罢了。”林德如实回答,其实若不是科里森用了一招林德最最熟悉的剑招,还真不一定会这么快就结束剑试,虽然林德有自信肯定能赢,但绝不会如此轻松。
科里森哪会相信,只以为林德谦逊而已,不过他马上问道:“我看你出剑与基础剑术有所差异,是不是你练的剑术和警备卫队的不太一样?”
其实林德也有这个疑问,他这段时间,大大小小也经历过一些战斗,也看到过警备卫队的基础剑术,可是总感觉和自己所使用的剑术有些细微区别。
“击剑的角度,力度,时机都有些细微的不同。”科里森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心中闪过的一些看法,“像是更为……更为……刁钻狠辣!”
林德不得不从心里赞许科里森对剑招的敏感,光是和自己对拆三招,便能感受到那么多不同的东西。
“我也不太知道,我从小练习的剑术,都是肖恩老师教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不过我今天找你们练剑,却确实是要练一种不一样的剑术。”林德躺在散发着青草香味的土地上,仰头望向晚霞徐落的天空。
“哦?!”科里森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那套剑术厉不厉害?”
林德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
……
夕阳西下,余晖还印在山崖上,残留着些许温暖,溪流边的滩涂上,三个年轻人正战在一起。
林德手中无剑,似乎只是在做着躲闪,而他两边,则是奋起追赶的科里森和巴罗夫。
正当科里森长剑从后刺来,林德却似乎脑后长眼,错身一让,前方正准备提剑劈砍的巴罗夫,眼见着身前的林德变成了一头猛扎进来的科里森,赶紧往旁一跃避让。
巴罗夫落地一个打滚,抬手照着右手边的林德便要攻击,却眼看着林德轻巧的两步,纵身跳到科里森的身后,科里森挥剑欲斩,林德却又已经行到他的左手边,像是早就预料到科里森的动作一样。
巴罗夫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打法,将手中阔剑往地上一摔:“不行不行不行,根本就打不着你!”
林德歉意地挠了挠脑袋,想起书稿里的描述。
【游云剑】
“但凡生物,皆以目为引,以嗅为牵,是为直觉。直觉将预测敌方反应、动作,并指引身体作出应对。”
“而如若以剑为引,以步做牵,剑如飘鸿,身若游云,破除敌方惯性预测,以不可能之意行不可能之剑招,是为游云剑!”
林德不断回想着书卷上游云剑的剑意,这段话若解释清楚,其实也很简单。
通俗的说法,就是以敌人想象不到的角度,去攻击敌人。
这话说起来简单,可实际要做,却是千难万难。
为什么剑招可以被预测格挡?因为从你出剑,到长剑触碰到敌人之前的那一段时间内,会有一段既定的位移轨迹,每个人都可以从那段轨迹里,判断出你的长剑,最终将要指向那个地方。
而这游云剑术,却似乎与传统剑术略有不同,它的剑招若实若虚,步法轻盈跳脱,似乎完全无常理可循。
林德试着拿剑练这剑术,却差点被科里森与巴罗夫刺了个对穿。他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可以将游云剑全套学好的能力,所以他放弃拿剑,先试着熟悉那套诡谲的步法。
第一遍的时候,林德还会不时地撞到科里森或者巴罗夫的身上,导致被两人拿下。
第二遍的时候,林德已经可以尝试着用一些步法去躲开两人的围攻,最终因为科里森剑术细腻,终于被擒。
而到得第三遍,科里森惊恐地发现,林德已经在用步法引诱两人的出剑,然后在自己出剑之前又转移到别的位置,若在这时候林德手上有一把剑,趁着自己招式已老,随手一刺,便能将自己拿下。
“好可怕的剑术!”
科里森赞叹出声,留在心底没有说出来的,确是:好可怕的天赋!
可以看出林德真正是在拿他们做第一次练剑,他从开始的迟疑犹豫,到最后的身若游云,闲庭信步,就只用了那么一个傍晚而已!
这样的人,居然曾经无法练剑——
科里森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随着对游云剑的参透理解,林德也渐渐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肖恩老师不能学会这门剑术。
说到底,这是一门“破”的剑术——
它以打破常规为起因,破除了一名剑士本身对于剑术出招以及身形步法的理解。像是肖恩老师那样的老兵,本身拥有着年轻人无法比拟的战场经验,那种生死搏斗的烙印刻在他剑招习惯的每一处,想要将这种习惯打破,再进行重组,确实太过困难。
而且,林德在心里腹诽:估计他老人家的柔韧性确实已经不行了吧……
随着巴罗夫对于林德这种形影不定的步法越来越混乱,干脆把阔剑丢到一旁,再也不肯起身参与这次对练,而单单只有一个科里森,并不能达到林德修炼游云剑的效果,于是这次练剑告一段落。
虽然林德还没有掌握好游云剑的攻击方式,然而那一套浑然天成的步法已经让他自觉受益良多,毕竟在真正的对决中,剑术并不单单指进攻而已,步法也是剑士们对决时候被忽略的非常重要的一项。
三人正躺在草丛里,望着阳光渐渐消融在天空的最远端,忽然那边一直捧着炉火自告奋勇要烤鱼的艾薇菈一声焦急地叫喊:
“林德!你快来!珂妮莉雅她——”
林德心中骤然一紧,翻身便朝马车而去,其他两人也慌忙起身,一起跟上。
到得马车旁边,艾薇菈正站在车帘前,焦急地指着马车之内,张口欲言,却又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
栓在树旁的两匹马此时也显得焦躁不安,似乎受到了惊吓。
林德跳上马车,掀开车帘,入眼便是两道青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