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山城,当然,故事发生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也是丑丫头白杨平静的一天,同学们都忙的像快乐的鸟。要好的搂在一起,你的衣服她的鞋;我的枪他的炮唠个没完,没人注意她。可她还是弓起腰缩在墙角,想把自己压进墙缝。
白杨蹲在厕所里等到人都走干净了,才躲躲闪闪、偷偷摸摸出来。
腿蹲麻了,扶着墙站了半天腿才听使唤,拐拐拉拉回家。
学校刷了房子,换的新桌椅刷了黄漆,嫩嫩的初开的花儿一样。可偏偏就少了一套,白杨觉得长成这样的自己和只剩三条腿还坚持站着的桌子,就是这宽敞明亮里的一块疤,长濑的疤。
怎么就少一套呢?学校有多少学生就没个数吗?妈说的没错,就这命!
风卷着滚滚黑云从东边黑石砬子山后涌出,像拉开了厚重的幕布,转眼间天就黑下来。
“见鬼!”
“他妈的这是整啥呢?
“老天爷这是发啥神经呢”
、、、、、
路人又跑又藏的嘈杂和咒骂白杨没听见也没看见,甚至没有察觉天黑了!她沉浸在对自己命运的不安里,眼神绝望,对生命和未来没啥希望的绝望。
“傻孩子咋不知道躲躲呐!”白杨被一个穿蒙古袍的大叔提溜到路边。
这是镇子的主干道,打尽西头走过来,到了这里,爬上个不大不小的山梁成一陡坡,叫人望而生畏。此时白杨就站在坡下不到百米处的小饭馆的幌子下。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叹气有孩子哭、、、、
闪电过后连串的炸雷跟过来,蒙古袍大叔哈腰抱起白杨楼在怀里,孩子别怕!
白杨一点都不怕,有啥可怕的!只是觉得不好意思,从没人这样抱过她,她挣扎着想下去。闪电划过,她看清了大叔方正紫红的脸膛和那双温和善良的眼睛。白杨不知道,她的脸着实把蒙古袍大叔吓得不轻,绕是见多识广也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把她放下。
急着回家的竖起衣领摸黑赶路,坡下一个灰衣老汉骑着吱呀吱呀乱响的破自行车上坡,自行车后座上绑着把打草用的钐刀,显然他很不在行,他把长长的木把穿过车座子顺进车大梁,一米多长的刀身在车后座很远的地方伸出,横在半空。一寸多宽的刀刃闪着幽幽蓝光,暗夜也挡不住的光彩。
坡顶有辆摩托轰鸣着冲下来。摩托上的两个人白杨认识,骑摩托的小伙子是她家左邻宋大娘的宝贝儿子宋福根。二十三四岁,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宋大娘走到哪儿夸到哪儿;后座上搂着他的腰紧紧贴在他背上的是他热恋着的姑娘孙兰兰,她家右邻孙伯伯的大女儿。兰兰是个漂亮快乐的姑娘,每天骑着她那辆白色二六自行车,嚼着泡泡糖哼着小曲去上班,那是镇子上的一道风景。不知迷的多少男人为她睡不着觉。
自行车和摩托相遇,分不清是雷跟着闪电还是闪电跟着雷声来的,乱套了!没见过这么亮的闪电,生生划开云层亮如白昼。刀锋划过宋福根的脖子,他的头滚到路边,脖腔喷出的血溅的四处都是,他的手紧紧攥着车把,摩托继续往前走。孙兰兰觉得不对,抬头就看见她家福根的头没了,她连声音都没出就晕过去。摩托冲下公路滑到饭馆门前停住。
在一片惊叫声里,蒙古袍大叔赶紧把白杨拉回来抱住,蒙住她的眼睛“不怕!”
乌云像来时一样突然回卷,退回黑石砬子,天放亮了,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山头,红红的像个鸡蛋黄。
蒙古袍大叔把白杨抱到路上放下,用身体挡住不成样子的尸体“孩子往前走,别回头!赶紧回家”。
白杨的两条腿不听使唤,她想爬。
家里,里外屋的灯都亮着。
“妈、、、、、妈、、、、、”白杨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喊,没人应,壮壮胆子她轻手轻脚进屋。
“妈、、、、、妈、、、、、”白杨顿时手足无措,屋里显然是个杀人的现场,炕上、墙上、地上、到处是血,一缕缕头发连皮带肉被薅下来,扔的哪儿都是、、、、、
白杨的天塌了,在这一天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