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谷镇南方的一片多丘之地,一匹前蹄被鲜血染红的健马,驮着一个小少年飞奔着,仿佛不知疲惫,充满着血性。在后面几百米的距离,还有着二十有余的骑马之人追逐而来。
那少年自是从洛谷镇东郊莫家庄园逃出来的叶云,后面紧追着的是凌环东众人。
“马儿,快跑,我叶云的命就交给你了,就是死也要离开洛谷镇。”
叶云左手死死的抱住马的脖子,强忍着断臂和断腿传来的剧痛,咬着牙催促着身下的马儿狂奔。
“这里是哪里?马儿,咱们离开洛谷镇了吗?”
被阵阵钻心的剧痛折磨的叶云在马背上几次就要昏厥过去,但他的手始终死死的抓着马鬃,不曾松懈半分,抬起头看着顺着马蹄渐渐后退的丘陵,是他天真让他执拗的认为不到离莫家绝对远的地方绝不停下,就是死也要死在马背上。
“那是南绝村,那是有我的家,马儿穿过去,离开这里,不要靠近村子,不可以让村民们在受我连累。”
叶云渐渐的看到右前方便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南绝村,强提精神让马儿沿着村子东边快速穿过,远离村庄。
遥遥的看着村东头的一座小山丘,老张头的坟墓便安立在那座小山丘上,趴在马背上的叶云费劲了所有的力气,冲着那座山丘嚎叫着:“爷爷,孙儿为你报仇了,你看到了吗?我终于还是赶回来告诉您了,您安息吧。”
渐行渐远,一路的颠簸,叶云右臂的伤口早已被扯裂,奔腾的马儿半个身子都被背上之人流下的鲜血染红,仿佛受到了血腥的刺激,奔驰的更加疯狂,不泻半分力气的一路狂奔。
自从对着爷爷的坟墓一声嚎叫后,叶云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精神都在那一刻土崩瓦解,像是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使命。
他扭过头来看着南绝村,越来越远,渐渐模糊。
我就要这样离开了我山下的家,从不曾有过一点的害怕,只是以后再也不能吃到爷爷为我做的可口饭菜;再也看不到我的伙伴;再也听不到铁木大叔的训导了,让我在看看最后一眼我生活的家乡吧。
叶云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他好想回到过去,却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他能感觉的到身后追来的人逼的越来越近了。
“嘶……”
一声勒马长嘶,仿佛马儿都带着不甘,扬起前蹄不得不止住前行的脚步,前面拦住去路的便是万丈堑渊——断魂渊。
断魂渊前是一个斜披,最陡之处足有四十五度,叶云座下的马儿如有神助一般,直直的沿途而上,远远的将后面追来的马匹甩在斜披下,只是到达了足有近百米高的坡顶上的一小块平地上,望着万丈之深,百丈之阔的天堑,终究无能为力不甘的扬蹄悲嘶。
叶云扭动着身子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扶着马身艰难的站了起来,面朝着来方,他在等待着追兵的到来,他知道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好小子,小小年纪韧劲十足,我凌某不得不佩服你。”凌环东在叶云扶着马身战立了好一会才从坡下上来,一上来对着浑身是血的叶云赞道。
叶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凌环东,有气无力虚弱的说道:“凌家主过誉了,小子我已无路可退,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说。”
“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害死他,告诉我原因,我让你死个痛快。”凌环东一对厉眼横眉,指着叶云恨恨的说道。
“下三滥?你说下毒?呵呵,不错,是我下毒,我是一个残废不用这样的方法我怎么能杀了我的仇人,你说呢?凌家主?”叶云此刻不管是内心还是身体,都异常的痛苦,却超乎寻常的冷静,反问着对立之人。
“仇人?我儿凌飞何时是你仇人了?”
“一个月前他指使‘洛谷三恶’到南绝村为断其财路,毁坏莫家药田中很重要的一味药秧,狠心杀死一位年过七十的垂暮培药老人,那便是我的爷爷。你说,是不是我的仇人?”叶云死死的盯着凌环东咬牙切齿的说道。
凌环东侧身看看了跟上来的‘洛谷三恶’中仅存的‘黑老大’,有意询问着他叶云所说的可曾属实。
“跟这小子费什么话,害我们跑那么远追他,他奶奶的,看我不上去一剑宰了他。”身材精瘦的黑老大,看到凌环东向自己这边看来,知道自己当时确实杀了人,而且还是个什么功法都不会的老人,违背了江湖上的习武之人不许对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出手的道义,便抢身要去宰了叶云。
“给我滚下去,不知羞耻的东西。”凌环东对着就要冲过去的‘黑老大’一声怒喝。
哼,不就是杀个人嘛,我杀人封口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凌家减少点麻烦吗?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这些年来你做的恶事还少吗?
‘黑老大’不是凌环东的对手,自不会讨苦头吃,悻悻的扭回身子在心里辱骂着。
“看来是真有此事了,要不是你我有着不可磨灭的仇怨,我倒愿意结交你这小少年,说说你的请求吧,我会给你个痛快。”凌环东抛开丧子之痛,对于眼前的这个少年的确很佩服,一个残废的少年竟然能把整个洛谷镇的秩序搅的大乱,还拖着残体奔驰如此之远,此等毅力的确非凡。
“我请求凌家族不要因为我的关系牵扯到莫家,这和莫家没有一点关系,不知道凌家族答不答应?”叶云的体力在大幅度的消耗着,强撑着依靠在马身上极度虚弱的对着凌环东说道。
“好,我答应你,我若以后拿这件事为难莫家,让我凌环东身败名裂,永不翻身。”凌环东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允叶云。
叶云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年来,莫家和凌家的恩怨岂是他一个小小少年能阻止和改变的,但是叶云一直都不想连累莫家,有着凌环东的答允仿佛是打开了他的一个心结,觉得在迈向死亡的时候心里能从容一些。
“好,男子一言万金重,希望凌家主不要再为此事与莫家为难。”叶云握紧拳头轻轻的推了推身边的马儿,突然,叶云抬起头用着决绝的眼神看着凌环东,一句‘命,还你’后,仿佛是放空了一切般的向身后万丈堑渊倒了下去。
那匹载着叶云一路奔驰的健马望着叶云向着深渊倒了下去,“嘶……”一声长嘶,前蹄跪卧下去,仿佛有着灵性一般,尽显悲伤。
“不要啊!”
凌环东看着叶云向后倒去,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肃穆,是为了眼前少年的决绝和宁死不屈。突然身后一声怨吼,极具震慑力,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悔怨,震得凌环东众人一阵头晕目眩,修为低的当场吐血委顿在地上。
“是你们逼死了我的义子,我要杀了你们,啊……!”后面传来的怒吼,来自疯狂追来的华风。
凌环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也是一阵慌乱,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好强的内力,哪来的高手?”刚一转身就看到身后斜披边缘凌空飞跃而来一个充满怒气之人,紧接着再一声的怒吼后,一道气势磅礴的元力气旋斩冲着人群轰了过来。
“啊……”摧枯拉朽般的碾杀,凌环东这边没人能抵挡的住,一个个被拦腰斩断,身体四分五裂,一声声惨叫嘎然而止。凌环东以银战巅峰的实力,强行镇静下来,伸手一把拉过还在惊呆之中的‘黑老大’挡在身前,尽管如此,凌厉的气旋斩撕碎‘黑老大’精瘦的身板,还是在凌环东胸腹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让其震倒在地,不得动弹。
“给我回来。”
就在华风跃过尸群想要冲下‘断魂渊’,去救刚刚跌落下去的叶云,虽然机会渺茫但是凭借自身深厚的修为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未能得愿,刚刚冲到深渊边缘的时候,身子突然被一股劲气元力给硬硬的拉扯了回来。
“噗通”一声,华风被拉扯回来,摔在地上,刚要爬起来在往前冲时,被眼前突然出现,实力不弱于华风的两人给强行拦截住。
一场大战自不用说,对华风而言更是血战,他在此十余年来就是要找寻义兄遗失在此地的孩子,完成义兄生死未卜时最后的‘遗愿’。
掌劲对轰,拳脚横飞,天上地上一阵阵的碰撞,烟尘四起,就连后追而上的莫氏兄弟都看不清场中的景象,高手对决他们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
“果然不愧是名噪一时的风云人物,‘风玉子’华风,一身轻巧之功果然了得。传闻看来是真的,不过,十余年前你所受的伤的确不轻,生生打落了几个境界,我洪文洪武兄弟二人以凝丹境丹宗的实力,能有机会合力战胜你华风,真实不枉此生啊,哈哈。”
“洪文洪武?西疆洪家?你们阻拦我救我大哥的孩子,我要杀了你们,哇……”华风站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刚才的对攻显然败下阵来,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自称洪文洪武,阻拦自己的二人,刚想在冲上去手刃二人,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顿时浑身无力的倒了下去。
“‘锁元针’,你们好恶毒,好卑鄙。唔……”华风到底看向胸口,三枚有手指长短很细的钢针插在胸口,恨恨的怒骂着洪文二人,鲜血不住的从嘴里流出。
如果叶云现在当场,对华风胸前所中的那三枚钢针定然熟悉,‘锁元针’一种极其歹毒的暗器,上面有着一种对经脉破坏力很强的毒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封堵破坏经脉,让中此针的人短时间内就会失去元力的支撑,任人宰割。
还在襁褓中的叶云很是不幸,便是受此针迫害,虽大难不死却也导致后天残疾经脉淤堵不堪,成为了一个废人。叶云却无法看到这一切,更不会知道自幼孤苦伶仃的他,此刻会有人不惜一切的为他而战,还是搏命的血战。
尘埃落定,莫常羽看到无数次恩惠过自己的前辈,受伤倒地,内心一阵火烧,刚要冲上去却被大哥莫常云生生的按下,‘咱们谁上去都是送死,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莫常云按住弟弟躲在一块大山石后面,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懊恼的看着场中的变化。
“大哥,华风对不起你,孩子叫做叶云,我没能救得下他,我无脸见你啊。啊……”华风心灰意冷的跪在地上,看着断魂渊的方向,悲惨的嘶嚎着。
“想自杀,没那么容易,我兄弟二人在这里十年有余就是在等你,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你死掉。”洪文一看华风悲伤过度,想要挥掌自毙,当即一把手刀甩了过去,十年多以前身受重伤至今未能恢复,现又胸插三枚恶毒‘锁元针’的华风,只能俯首就擒,没有了挣扎之力。
莫氏兄弟二人躲在山石之后,眼睁睁的看着洪文洪武分别携提着华前辈和还未死掉的凌环东,飘然而去,不知疼痛懊恼至极的捶打着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