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不大的略带点陈旧的宅院里,杨向南正在院子里为前来就诊的人们治病,他的女儿杨月在隔壁的房间里磨药,其身旁的床上还躺着过一名昏迷的少年。
“嗯?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好痛!!”
易尘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还在痛,仿佛是被千万把毒针刺入般,连骨头也在颤抖不已。虚弱的微睁着双眼,缓缓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离床边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女孩,正坐在这一张小凳子上。
易尘晃了晃脑袋,突然间像是记起了什么事一样,受惊似的急忙摸了摸处在怀中的家族秘籍和碧血玄玉。当发现东西不在时,脸上顿时是一片震惊与慌乱,四肢乱晃的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跳下来。不过还没有等易尘起身,浑身的痛楚又把他强行留在了床上,痛得他是龇牙咧嘴,冷汗连连,浸湿了盖在其身上的一条床单。
看这四周的装饰,应该也是一家不大富裕的家庭吧。低矮干净的房檐似乎只在眼前,又小又简洁,在其墙角上还有一些剥落的墙灰。不过主人家显然是很勤快的,早已将这些灰尘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只留下几道难以察觉的灰尘,安静的停留在墙角边。易尘强迫着自己冷静的躺了下来,双眸不住的打量着四周。
“咦?你醒啦,这里是杨家庄,我是杨向南的女儿杨月。我们是在云峰崖上发现的你,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了。”被易尘痛苦的呻吟声吸引,杨月一眼就看见易尘已经清醒过来了。显然也是比较兴奋的,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你是在找这些东西吗?这是我们在你昏迷的地方找到的。”
放下手中的活抹了抹挂在额头上的汗水,杨月快步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那块被易尘视为生命般重要的碧血玄玉和他的家族功法《帝炎诀》,轻轻地放在了易尘的枕头旁,又伸出手来为易尘轻轻擦拭着留在易尘脸庞上的冷汗,说:“你先别动,我来替你把把脉吧!”说着,便小心翼翼的将易尘的右手取出,亲自为易尘把着脉象。
“谢谢你!”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易尘抬眼匆忙在这些东西上扫视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时,才渐渐的放下了心中的那块悬石。而易尘也是在这时才看清这女孩的脸: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却是蕴含着淡淡的妩媚。虽说算不上是绝色,但那种单纯与妩媚,足以成为所有男孩的追求了……
“唉!”杨月小心翼翼的将易尘的手放回被窝里,眉头微微的蹙起,脸上也是布满着一层遗憾与惋惜,对着易尘缓缓地说道:“虽然现在的你已经清醒了,但以你的能力,自己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你的伤势很严重!即使凭借着我父亲的医术,你体内的七筋八络还是无法完全复原。而且,就凭现在你身上的这些伤势,你恐怕还是要在这里在躺上几天了。”
“什么?七筋八络?”
犹如是一道晴天霹雳般重重地轰击在易尘的心脏上,使得这个半大的少年几乎是在瞬间的呆滞了下来。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微张着嘴,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自己受伤的是筋络,是一个被这片大陆上任何一个武者都忌惮不已的致命伤!
对于任何一个学武的人来说,七筋八络可是代表着你将来武术成就高低的造诣!任谁都明白,伤了七筋八络,就等于活生生的扼杀了一朵刚刚开放的花朵的花瓣!就算你能够将这七筋八络重新医治恢复,怕功力也只有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而这,也代表着在一些武术领域里,类似于想要成功的突破为宗阶阶别乃至以上般的强者,其道路将是毫无疑问的不可能!其武者的一生再也不可能会有更大的突破,只能像是一些蝼蚁般的卑贱生存,永远都别想着要踏足于一些高层领域!
“可恶!该死的云皓然老狗!”易尘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手中握住着的床单被越抓越紧,连手臂上一道道的青筋,都是瞬间暴起!易尘猛的只觉得全部的事物在此刻全围绕着他在漫天的、无目的的旋转。对于易尘来说,失去武功无疑是剥夺了他的生命一般!毕竟失去了武功,什么报仇、振兴家族都将成为空谈。一想起七天之前那场不共戴天之仇,深深的愤怒刹那间涌上易尘的心头。
“哇!”
双眼一翻,一阵眩晕的无力感又席卷上易尘的心头。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便是喷泄而出。易尘瘦小的身体,此刻也是发软般的瘫软了下去。犹似风中败落的枯枝败叶,凄凉的孤独倒在洁白的床单之上。
那样悲戚的身影,此刻仿佛是被雕刻了般,完完全全的映照在了杨月的脑海中,深深地、不断地触及着杨月心中那最为脆弱的地方——失去母亲时的那种痛!多么像那时候悲痛欲绝的自己啊!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太激动!”
杨月的声音也是有些哽咽,但理智还是告诉了杨月该做什么。见易尘吐了血,当下也是十分着急,急忙从身上掏出了两粒药丸给易尘喂了进去。
“这是用于静气与止疼的药丸,你快服下它!”
易尘眼神呆滞的,毫无反应般默默地吞下了那两粒药丸,两行清泪便又是划过了他清秀的脸庞。那慈祥的父亲,待他如亲生孩子般的三位长老,还有家族里那一切的一切,给过他快乐回忆的,慢慢的、像是过电影一样回放在易尘的脑海里……此刻的易尘,真的是伤心到了极点,麻木的身体任由着杨月替他轻轻的拉过被子,使自己好好地躺了下去。
才刚刚一躺好,此刻的易尘他便是再也忍不住了,用被子包住了自己,在被窝里不由得失声悲戚的痛哭了起来。
杨月虽然才只有十四岁,不知道易尘经历过什么,但她从易尘伤心的程度也明白,那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回忆。想起自己好几年都未再见的母亲杨海莲,内心里也是引起了一阵极大的震动。当下也是没有说什么,静静的退出了房门。
杨向南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也是静静地站在了房门口。看着默默退出来的杨月,轻轻的摇头叹息着。
“让他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吧……”
……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当晚,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易尘没有打搅任何人。忍着剧痛偷偷地拉过被子,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里。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伴着清风轻轻地问着自己。
父亲易战天用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铺平了易尘的逃脱,可是逃出来的易尘,却将会是一名不能在练武的道路上发扬光大的废物?易尘深深地觉得自己辜负了全族人的期待,尤其是不能忘记父亲在临终前的嘱托,那带着深深怨恨与期待的目光……易尘觉得自己真的不配为火氏一族的第十七代新任族长。
看着那枚家族凭证的寂灭之戒,易尘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似乎是有针在扎他一样,痛又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纠结。“呵呵……对不起了,父亲,族里的大家……”
易尘嘴角的自嘲,似乎变得更加苦涩了。漆黑的眸子落寞的望着天上苍白的月光,孤单的身影,与周围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活着也是一种耻辱,让我在地下来回报你们吧,父亲!”易尘一咬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便狠狠地往心口上刺去。
“这就是真实的你吗?”
一道犹如实质的声音划过易尘的双耳,这声音含着一丝的责备,缓缓回荡在易尘的脑海里,令的易尘瞬间停止了刺向自己的手,全身也是宛如凝固住的雕塑一般,被一股淡淡的精气束缚的动也不动。
“竟然是千金束缚?什么人!”易尘从一阵悲痛之中缓过神来,震惊无比的谨慎小心的四下扫视:四周竟然还有人在?即使现在因为受了伤,自己的功力下降到只人阶一星前期强者。但凭借自己原是人阶八星后期强者,自己的感知力可并未下降。而这样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可见对方绝对不是个等闲之辈!
“哼,没想到我救下的人竟然是个无耻的懦夫!早知今日,我当初在云峰崖上就不该救你,任由你的生死,也省下了不少好药材!”
杨向南从院子里的一棵树上跳了下来。此刻的他,脸上早已没有了上午那般慈笑的脸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庄重的肃然,看向易尘的眼神里全是冷漠与不屑。
“杨大叔……”易尘面无表情,唇角紧紧地抿着,无力的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经历过什么,也许你的身上背负着什么,但你只不过是断了七筋八络而已,你就想要轻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即使你不为自己而活,也要为支持你,信任你的人而活!想想自己的身后,是否还有人在苦苦等待着你的归来!盼望着你的身影的出现!”话尽,杨向南便不再停留,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去。
杨向南的话,落在那如木桩待在原地的易尘耳中,恍如一根根利刺狠狠的扎在心脏一般,让得易尘呼吸微微急促。
“我身后的人?”
易尘想起了还活在中州里,剩余残存下来的火氏一族的族人们。他们是在灾难发生后,侥幸逃脱出魔爪的老少幼小。他们还期待着有一天能看到他们所拥护的新族长带着他们回到原来属于自己的家……
无声的泪水再次落下,滴到了杵在原地的少年嘴里,任由那淡淡的苦涩在嘴中弥漫开来……
抬头望着明亮的月光,易尘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的丢下手里的匕首,缓缓地举起了白皙的右手挡住照射过来的月光,指缝间依稀弥留着道道白色的月影。
“谢谢您,杨大叔……”易尘喃喃道,握紧了拽在手心的寂灭之戒。晃晃间,眼神里多出了一道坚定与……自信。
对,就是自信!那股源自大家世族的自身的傲气,此刻终于回到了易尘的身上!此时的他,似乎是有一道淡淡的光晕在笼罩着他,使得易尘是那么的充满魅力。
而躲在房门背后的杨向南,见到易尘的改变,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微笑,眼神里也多出了点慈爱。毕竟看易尘也只是个十五六岁大的孩子啊……
“等着我吧!雪、月、花三族,不管将来我易尘会吃上多少的痛苦,我总有一天会再回去找你们的!”
皎白月下,晚风伴着乡间的花香,一名少年对月,留下了他一生的承诺与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