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宇文太在长安已经待了半年,每日里须臾应酬。
立冬后,天气渐冷,这一日飘起了雪花,难得一日清闲,宇文太挥毫泼墨正在作画,萌芽儿搓着手跺着脚从外面进来,偎在火炉边,瑟瑟道:“今天好冷啊!”
“你不是跟那些姐妹们去明德门看泼寒胡戏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太冷了,实在受不了了。今天好热闹啊,顺天皇后、安乐公主、上官婉儿,她们也去了,不过她们都在城楼上。那些胡人好厉害,大冬天,泼水成冰,他们竟然裸了身子相互泼水玩,胡人一个个都身强体壮魁梧结实,不像咱们汉人这般文弱瘦小。哦,公子您例外,您很强健,很英武。”
“嗯,没关系,我不是汉人,我祖上是鲜卑人。”
“哦,原来您是鲜卑人,皇帝的祖上听说也是鲜卑人,那你们岂不是很近?”
“如果追溯起来,我们家跟李家是亲戚。”
“哇!公子原来是皇亲国戚!”
宇文太笑笑:“一百年前的旧事了,谁还提它。”
萌芽儿暖和了,来到桌前看宇文太作画,托着香腮道:“其实我今天就想看看顺天皇后长得什么样子,可惜她站的太高,看不清。”
“为什么要看她?”
“她是皇后啊,我就想看看皇后是啥样子的。经常听姐妹们提起皇后,她们说皇后其实一点也不高贵,她私下跟那个武三思有一腿,老早就给咱们的皇上带了顶绿帽子。还有那个上官婉儿,原本是跟武三思相好,皇后占了武三思后,她又跟皇上勾勾搭搭,这后宫里面啊,乱七八糟,真是好笑。”
宇文太不动声色:“萌芽儿,你知道重润太子是怎么死的吗?”
“听说是被女皇杖毙的。”
“知道为什么要杖毙?他可是女皇的亲孙子。”
萌芽儿摇头。
“因为他议论女皇与张氏兄弟之间如何。”
萌芽儿吐了吐舌头:“哦,以后我不说了就是。”她不再说话,歪着头看专心作画的宇文太。他侧面的轮廓线条刚毅清晰,尤其是他凝眉沉思的时候,那样子让人着迷,很想很想去解开他眉心的锁。不过,她也只是想想,从来不敢有半分靠近他的想法,她这样的女子是不配跟他在一起的,只有那绝顶美丽,绝顶聪慧,绝顶温柔的女孩子,才配得上他。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听说非常漂亮,想必性格也该是那种温顺柔和的,他这么好的男人,妻子一定非常好。
萌芽儿看得有些痴了,连宇文添翼进来都没有发现。
“太,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作画。”添翼说话的时候却拿眼睛瞟着萌芽儿,这丫头,跟着太混了半年,不知怎么的,竟出落的风姿绰约,焕然一新,仿佛画里走下来的美人儿一般,也不知道太是怎么调教的。
“什么事?”宇文太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他都是这个样子。
“安乐公主一天一个帖子请你,刚才又让人捎话过来,说她今日在明德门观看泼寒时着了风寒,非要你去,说什么要是耽搁了,就要治罪,还要株连九族。”
“知道了。”
“什么叫知道了?你到底去不去?这刁蛮公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发起火来,真能派大军剿灭我们宇文府。”
“添翼兄,要不你替我去一趟吧。”
“我?算了吧,那个公主,我可惹不起,她要见的人是你。”
“既然你知道她要的是我,就不要再多说了,我就在这里,安乐真想闹事随时都能找到我。”
“好好,算我多事,你自己捅娄子自己解决。”添翼不再多说,转身出去。
萌芽儿等宇文添翼走后,才问:“公子,你画的这小女孩是谁?真可爱。”
宇文太悬笔于半空,半晌无语,温柔如水的眸子,透着清澈慧质,仅仅是短暂的一面,寥寥数语,却留下很深的印象,她的小手牵着自己的手,温暖柔软,仿佛触到了自己的心。他嘴角不禁浮起一丝暖暖的笑意,笔落下,一轮明月跃然纸上。
萌芽儿被他此刻的神色迷住了,无比温柔,无比爱怜,无比专注,仿佛面对的是心爱的情人。
他放下笔:“萌芽儿,把这张画收起来。我去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