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喝酒是件很无趣的事,喝闷酒的话就更无趣了,没有人会喜欢喝闷酒,但却总是有人独自喝闷酒。
阿飞现在就正在喝闷酒,因为他的心里有事所以喝闷酒,因为喝闷酒所以他的心事更重了,酒甘醇香甜,但阿飞的心是苦的,非常的苦。白天的激动现在已经平息了,阿飞此刻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白天欧阳癫在情急之下硬将影姬许配给他,当时着实让他欢喜了好一阵子,可那一阵子很快就过去了。
现在他终于清醒了,也想明白了,因为他不是傻子,凤凰山城主怎么可能是傻子?
他明知道欧阳癫并不是影姬的爹,而却拍着胸脯将影姬许给了他,这样的许诺值得自己高兴?
这就好比一个乞丐告诉你说要将一个员外的钱庄送给你,而你却天真的认为以后真的可以到钱庄提银子。
冷静下来后连阿飞自己都觉得可笑,非常的可笑。心情极度的郁闷,接着就是失落。
算上刚才扔在地上砸碎的酒坛,他已经喝了两坛酒了。现在是第三坛,他换成了烈酒。他现在不想思考任何头疼的问题,他只想快点醉。
然而他却是这样心里却更加胡思乱想,他想了很久,但有些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影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欧阳癫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那么在乎欧阳癫的生死?
她来这望乡海究竟有什么目的?而自己是不是只是她利用的一颗棋子?
最后想到头疼了也还是没有想明白,于是心里更加苦闷。只好大口大口的喝酒,也许喝醉了就会明白了。
至少阿飞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又喝了一整坛烈酒,渐渐的阿飞有些站不稳了。
无论谁喝了这么多陈年好酒后都会醉的,酒本来就是用来让人醉的,你不想醉的话就不要喝。
正值满月,本来阿飞对月而饮倒也不算太寂寞,而此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团乌云将明月遮住了,阿飞这才真的寂寞了。送酒的店小二又送来了一坛酒,然后见势不妙便经躲的远远的了。
偏偏这时候后院里又响起了动静,听声音应该是有人在夜里练功,勤学苦练本来没有错,但却吵到阿飞了,阿飞心里本就烦闷,此时更是冒起一团无名火。
他现在想找人麻烦,找那个打扰他酒兴的人麻烦,其实他本就没什么酒兴,他就是想找人发泄而已。
客栈后院很小,偏偏那个冒失鬼的动静又大,阿飞很快就找到了。江小白?阿飞怔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公子里最懒散的江小白会在夜里苦练?
在他印象里,江小白喜欢最美味的美食,喜欢最香醇的美酒,喜欢最新奇的玩意,喜欢最美丽的女人,可就是不喜欢枯燥无味的修炼。
他更加不敢相信的是眼前江小白的一招一式都精妙无比,麒麟杖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大有气吞山河之势,一股劲风直扑阿飞面门。好强的真气!阿飞心里暗暗惊心,
然而当他看见满园里的菊花竟无一片花瓣落下时,他才真的吃惊了,延寿寺的无量真诀!
江小白站定,收起麒麟杖,天地间立刻变的死一般的沉寂,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一阵清脆的掌声疏落的响了起来.。
江小白一笑道:“你觉得这样的真绝心法可值得一看?”他知道阿飞一直都在。
阿飞缓缓道:“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们都是瞎子,江兄的修为比起姬雪风来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小白皱了皱眉头道:“可他败给摩柯了。”
阿飞道:“这件事现在连街边卖烧饼的老汉都知道了,怎么了?”
江小白叹了口气,道:“不怎么,只是觉得太可惜了。”
阿飞接着问道:“可惜什么,难道你认为摩柯不应该胜姬雪风?”
江小白凄婉一笑,道:“不是,我是可惜他们二人再无往日兄弟真情,有的只是相互敷衍的虚情假意了。”
阿飞道:“也许他们本就不在乎所谓的兄弟真情,又何来可惜一说?”
江小白点点头道:“恩,你说的对,也许他们真的不在乎,就跟以前的你一样。”
阿飞本来正在笑,可此时却笑不出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跟他们一样。”
江小白笑道:“因为你如果当我是兄弟的话就不应该一个人喝闷酒。”
阿飞笑了,心里有苦的确是应该跟兄弟说的,而不应该一个人憋着和闷酒。他现在才开始觉得,原来江小白是可以做兄弟的。
阿飞道:“你刚才说那是以前的我,那现在的我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江小白道:“有一点不同。”
阿飞问:“哪一点?是什么?”
江小白道:“是你的眼睛。”
阿飞笑道:“我的眼睛有什么不同?”
江小白道:“应为我看见你的眼睛看的不再是天下,而只是一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所以的你的眼睛不再冰冷,而你的心才会痛苦,这个女人是影姬?”
影姬!听到影姬的名字阿飞的双眼变的明亮起来,面上立刻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欢喜?愤怒?还是悲伤?也许都有。
过了很久,阿飞终于叹了口气道:“对,是她。”
江小白忽然又大笑起来,恢复了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你看破虚名,追寻自己的真爱,这本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事,为什么反而不高兴?”
阿飞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他不知道江小白为什么转变这么快,他已经分不清江小白到底是真疯还装疯,还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了。但他还是将自己内心的困惑一一对江小白说出。
他已经不愿像以往那样费劲心思去琢磨一个人了,现在他开始试着去真心相信一个人了。而江小白就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听完阿飞的话,江小白摇头道:“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你凡是都往坏的方面想,自然会有这么多烦恼,也许影姬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会有所隐瞒,
而你就认定影姬是心怀不轨的人,这对影姬是不公平的,我看你是城主做久了,看事情的时候就自然有了这样的坏习惯。”
阿飞喃喃道:“是这样吗?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江小白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想要知道真相,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影姬,而要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难道胡乱猜想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吗?”
阿飞反问道:“难道问就能问到实话吗?如果她存心隐瞒我再怎么问她也一样不会说。”
江小白道:“既然你知道,那又何必要去想?”
阿飞突然激动起来,大叫道:“可是我就是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不知道,我会疯掉的!”
江小白瞪大眼睛看着阿飞,苦笑道:“我看你已经疯掉了,如果你没有疯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阿飞。”
阿飞面上有了痛苦之色,道:“小白,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江小白叹了口气,他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做,世人都迷恋情,可谁又能明了情为何物。
情没有对错,也没人能掌握,缘起缘灭,一切天定。世上又有几人能明白,世人都只是一味的执着,殊不知今日的执着必定换来将来的后悔。
等到他们执着过后,累了,伤了,痛了,醒了。最后才会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就会发现自己早已经回不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不说话,一直沉默着,江小白接过了阿飞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酒,皱了皱眉头,显然他很奇怪阿飞为什么会喝这么烈的酒。呛得江小白的喉咙都有点疼了。然后他便递还给阿飞,阿飞则是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他又将空酒坛扔在了地上,酒坛破碎时发出一声脆响。现在没有酒了,而阿飞的心情依然苦闷,江小白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其实感情的事又有谁能知道答案?
突然起风了,秋风阵阵,吹过阿飞的脸庞,阿飞闭上了眼睛,用心的感受着。善解人意的秋风,轻抚着阿飞的脸庞,替他擦干了眼角的泪痕,也抚平了他
狂躁不安的内心,将他心中的苦闷也一点点带走了。阿飞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停了一会,阿飞突然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一直装疯卖傻,深藏不露。”
江小白闻言大笑:“我有装疯卖傻吗,我活的无拘无束,逍遥自在,难道这就叫装疯卖傻?你们为了虚名整日钩心斗角,心口不一,这样虚伪的活着,
难道就叫少年壮志,不枉此生吗?”
阿飞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忽然又放声大笑起来:“对!所谓霸业,不过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而已,我竟然为了这么无趣的东西执着了百年。”
江小白不明白阿飞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但他很喜欢看到阿飞这样的改变。笑道:“你总算明白了,那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影姬问明白了。”
阿飞笑道:“问明白什么?”
江小白一怔,忽又大笑起来:“对!好像确实没什么要问的了。”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的道理,实在是没有问的必要了,两个人相视一笑,最后终于大笑起来,
天亮了,新的一天,人也一样,每一天都会有所改变,
一行人坐在一起吃早点,影姬感觉到今天的阿飞有点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其实如果她有心的话就不难看出,阿飞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笑的很
浅,但却笑的很真,不是摩柯那种略带虚伪的笑。
江小白道:“阿飞,事情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现在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江小白不喜欢想这种头疼的事情,现在阿飞在这里,所以这样的事自然就交给阿飞了。
阿飞沉思片刻,道:“等下我们去找这里的仵作。”
江小白看着阿飞,不解道:“找仵作干什么?”
阿飞道:“我在想也许当时他知道一些事情,只是县官见无利可图所以故意装糊涂,置之不理。”
死人自然是无利可图的,所以肯为死人办事的人不多,也许根本就没有。
江小白笑道:“有道理,就这么办!有你在,总是能让我省很多精力,我就不用去想这些头疼的问题了。”
明月心笑道:“你的精力总是放在一些歪心思上,省下来也不会做正事的,还不如多想想让你头疼的正经事,那样也许能让你变的正经一点。”
影姬道:“他整天都想些什么歪心思?”
明月心笑道:“我哪知道他想什么歪心思,但我知道只要是他想的就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事!”
江小白听了这话也不争辩,反而笑的比谁都开心,好像这是一种夸奖似的。
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无论她说你什么,只要她还肯和你说话,都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如果有天她嘴里再也不提到你时,那才是真正该痛苦的时候。阿飞也忍不住笑起来,他喜欢现在的感觉,真的很好。
吃完以后,阿飞道:“好了,我们该走了,小二,结账,”
店小二连忙跑来道:“各位大爷,你们的帐已经有人结了,”
阿飞不禁很疑惑,便问道:“谁替我们付的账,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
要知道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可能会有朋友在这里,所以他们自然认为一定是小二哥弄错了。
店小二却很定道:“不会错的,这位江……江大师,已经在我们店里很多天了,我们都认识的。”
店小二不知道怎么称呼江小白,因为这位大师此时嘴里还叼着块红烧肉,但你总不能叫他酒肉和尚吧,小二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该怎么称呼,
情急之下还是称他为江大师。
江小白道:“看来他没有弄错,但我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有人愿意为我付账。难道是哪位小姐看上我了?”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明月心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店小二小声道:“替各位结账的是男子。”
众人哄笑起来,明月心笑的最开心,江小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店小二又接着道:“对了,那人还有张纸条也是留给各位的。”
说完递上一张纸条,阿飞接过一看,上面只有一个字,
冤!这个字足可以道尽世间任何辛酸,屈辱,悲凉,无助,绝望,
阿飞皱了皱眉头道:“你认识送信来的人吗?”
店小二道:“认识,他是我们海陵县的仵作,叫何勇。”
阿飞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先下去吧。”店小二于是转身走了。
江小白道:“看来又让你说对了,这个何勇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你怎么不问问小二那何勇住什么地方,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找他。”
阿飞却道:“我知道,我们一起去就是了。”
江小白于是不再问了,阿飞说知道那就是一定知道,江小白又可以省下很多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