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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滚滚

我有很多称呼,家人叫我珺儿,靖靖和发小叫我翔珺,上了高中要好的人叫我最后的字,不熟悉的就叫我全名,有的时候,我很庆幸——这一生多亏了我这别扭的名字才躲过了无数老师的课堂提问。

我本来以为我这名字总不会有外号出现的,直到大学学了韩语,韩字里面对应jun的那个字读音有些像“滚”,于是跟我要好的师姐再不叫我珺珺,而改成了滚滚。一传十十传百,时至今日,滚滚这个外号完全取代了我的大名,所有见我都是:“诶,滚滚~”我……其实我很想说,有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喊我。

一直以来,我发现,别人都在往前走,而我却一个劲儿的倒退。

有些人上了大学在自己的专业可以混得风生水起,而我,永远都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死样子。

我曾经说,我不会放弃的,我好像都放弃了。

我很少与人交流,这就造成了,我现在想找个人说话,都要把通讯录里的人都看一遍,然后悲催地发现,即使是家人,我都不想找,然后就自己默默扛着一些事。

以前的我不是这样,只是以前,是多久以前了?

时光要倒流几圈,才能证明此时的我跟彼时的我的差距?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做衣服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会让小小的我走遍新庄去各家各户送衣服。

有的时候,有的人家我都不认识,就打道回府,妈妈说:“你不知道,可以找人问问啊。”

哦~可以这样啊,那我再去一趟。

……

我妈的口碑非常好,很多人会不辞远路来我家找我妈做衣服,有的时候会在这里等很久,我会搬着比我矮不了多少的凳子让她坐下来等。这时候,无论是哪一位,都会夸我,然后一脸惊喜得对妈妈说:“这是你家二女儿啊,真懂事啊。”

因为来的人多,也爱逗我,加上我也经常去不同的人家送衣服,所以那个时候我性格很外向,总会跟这些年长的人找到话题聊。

直到有天,有个婶婶来问我妈借线,我傻乎乎地说:“你要是不够的话,都拿走就是了。”当时妈妈只是笑着,过后就找我算账,跟我说,你真行,自家的东西不花钱啊,还要送外人。

我才知道不是所有心直的话都可以说出口的。

-

妈妈这个人很大方,家里门前种得蔬菜,总会留一堆出来送给一些不能种地的老人们,这样,我又在老人们间吃得开了,虽然现在很多人都不在了,可每次我回到家,总听到有人夸我:“这是珺儿啊,哎呀,真好啊,真好,人从小就这么好。”

(⊙o⊙)…每次我都会想说,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

我小时候乖得很也不认生,有次一个伯伯来做衣服,看妈妈照顾不过来,就把我接到他家里去住了几天。

这个,我当然没有记得,有次翻照片的时候,看到一张不是我家的背景,可是那个椅子上坐的分明就是我。问了之后,我才知道整件事。

大二这年我刚去迎新那里打完鼓回来,二姐从微信发过来一张照片,那样子分明就是婴孩时期的我,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张照片,询问之后,才知道,这是那个伯伯家的哥哥在我小时候给我拍的。二姐说,你发个近照过来,哥哥想看,我……丑拒,长残了,本来就不好看,简直就越长越残,这话我会乱说?

-

我现在想想,我那么一个活泼的性子,竟然被学习体制折磨成现在的样子,哎,可惜了我哦。

小时候我能闹笑话,还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所以二大爷总说我是家里的开心果。

有次他来我家,我刚把一个邻居送我的方形手帕用线栓在身上。

二大爷憋不住笑:“珺儿,看来咱以后可以去做个服装设计师了。”

-

我的性子比同龄的人要野得多,妈妈评价我就是“整天上树跳井,没有不敢去的地儿。”我也觉得自己的性子跟男孩子很像。

可是有的时候,我也打不过人家,就像跟海洋玩的时候,被打脸的是我一样。于是我就总是耍赖皮,还总是逮着一个人坑。我现在想想,得亏那人的脾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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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妈妈晚上会带我出去串门,有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叫那家主人,妈妈又没有提前跟我说的时候,我就会问:“我该叫你什么啊?”

那人还要边夸我边回答我的问题,我一愣一愣的。后来听人家说莱州人的嘴夸人是最厉害的,我才恍然,妈呀,果然是!

三伯母家总是收拾得很干净,到了冬天会很冷清,有的时候,她也会在奶奶家,不管是去她家还是去奶奶家,她都会找吃的塞给我,我吃完了不知道果核和塑料糖纸往哪儿扔,就问她,她又开始夸我,什么爱干净,什么懂礼貌都出来了。我尴尬,其实我只是不想破坏了这干净的环境。我只是强迫症,喜欢把一个状态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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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总会四处溜达,按照就近原则把叔叔伯伯奶奶家先转个遍,再去小伙伴家里磨蹭着晃悠时间。

叔叔就在我家后面住,两分钟都不到就能走到,所以我第一站通常就是叔叔家。

堂哥在家的时间很少,但每次我去,他也不会嫌我烦,那时候,他买了几张光碟,上面都是流行歌曲,《东风破》《七里香》还有刀郎的《情人》《2001年第一场雪》。最值得一提的是陈小春,我一直觉得堂哥跟他神似,小时候还迷了一阵呢。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是很能接受《算你狠》的曲调,现在再听简直要感动的泪流满面了。

那个时候的堂哥家里有本相册,全是美女艺术照,据说都是人家主动塞给他的。堂哥那么帅,说什么都对,所以我也就相信。

奶奶家最聪明的男人就是叔叔,我也很喜欢叔叔。他还在的时候,他会让堂哥教我打扑克,教我用圆规,有一年夏末秋初,吃过饭,他教我品苦茶,只是那时候太小,浅尝一口就吐了,苦茶的香气是第二年才回味到。哦,也许他要跟我说,凡事都是先苦后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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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看到会动的东西会害怕,第一次见到老鼠,吓得我都不敢去厕所,跟妈妈倾诉的时候,妈妈一脸不屑,“一只老鼠有什么好怕的,你记得,这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都是怕人的。”

有次从幼儿园里出来,我别出心裁想从姥姥家门前绕道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条大狼狗在后面冲我吼叫,我吓得赶紧跑,边哭边喊妈妈。

神奇的是,我妈竟然听见了并且出门搭救我,还教育我说:“狗是最怕人的,遇见狗千万别跑,你一跑它就会去追。你以后呢再遇到狗,你就去弯腰捡石头,或者弯腰就行了,你一弯腰,它就以为你要拾起石头来打它。”

我听进了心里,但是还是做不来,上次跟小雨他们去爬山,还被狗吓得走不动路。

-

我爸是家里最奇特的一个人,我们有的时候很心疼他,但很多时候,他说的话又让我们觉得很上火。后来姐姐总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每当我独影自怜的时候,我就想起这句话。md,我才不要成为一个可恨的人,不管我经历了多苦逼的事情,谁都不要来可怜我,我没那么娇气,没有!

-

大二下学期的某天,听力老师在讲台上又开始跟我们闲谈,主题是:人生要有艺术修养才可以。

他突然问:“从小立志学美术的,请举手。”有一个。

“从小立志学音乐的呢?”我犹豫了一秒又放下了,唱歌我喜欢,但是如果把一个兴趣扩大成一门学问,我觉得我也会疯吧。我向来不喜欢被思想禁锢。

老师看了看举手的寥寥几个,对我们说:“看来大家都是立志要做科学家啊。”

我心里肯定的点点头,想起我小学的时候,有写过一篇作文,关于梦想,关于以后要做什么的。

上学的路上,发小的爸爸问我,“珺儿,你写的什么啊?”我颇为自豪的说:“我写的是我以后要当一个科学家。”爸爸想说我神经质,发小的爸爸却夸赞有加:“科学家啊,科学家好啊。”

然而,为嘛十几年之后,我坐在外语的课堂上听课,说好的研究宇宙真理呢?说好的探索天文呢?说好的要给全人类带来便利呢?麻蛋,都随着高一之后文理分科的结束成泡沫了吧。

-

2016年5月中旬,姐姐来考试,我几乎全程陪伴。

来的那天刚好是妈妈生日,公交车上,我问道:“你给咱妈打电话了吗?”她一脸迷茫,我扶额提醒:“今天她生日啊。”

我从来不会忘记每年说一句生日快乐。对于我们来说,生日这天什么都不需要,这四个字就足够沉重。

姐姐赶紧掏出手机拨电话。

“听说明天是晴天,终于是个好天气。”我纳闷姐姐怎么这么讲,她解释说,每次她来到烟台都会变天,结果,第二天,下午真得变天了,要不要这么准?我真服气!

送姐姐离开的时候,我送到总站,还帮她买了票,陪她过安检,陪她等车。

姐姐说我招待很周到。能得到挑剔如她的肯定,我很开心。

-

2016年的某天,我在朋友的熏陶下,打开了荔枝播客,我开始讲故事,讲情史,讲不快,讲人生,讲未来,讲励志。

我的节目更得很慢,总数二十几个,但粉丝已经有八十几,我还挺惊讶,看到有人说支持,我总会内牛满面。

每天忙完了,就打开这个还有微博,暂时躲避一下轰炸地不成样子的qq和微信,还挺安逸的。

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是一座城,也许是因为在烟台呆久了,才总想要适应这安逸地生活。

可是人的野心怎么会那么不知足呢?

有次出门浪,回来的路上,我跟安美人说,我决定明年离开烟台去首都,安美人还埋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打算。”额,我要怎么早告诉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更何况,我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我已经学着把所有的话都深埋在心底了。

她说,她想去拼,而我只是不甘心在这么一个二本学院毕业,我觉得这是我一生都擦不掉的污点。

是,我表面上看上去对一切都无所谓,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但二十年来骨子里这股傲气,让我觉得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就这样向命运认输,即使我再也实现不了小时候科学家的梦想。

而那未知的未来,既然已经加上了不确定的标签,那么我想,我也不好说后来的后来,会在另一座城市发生什么。

我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了六级的准考证查询六级的成绩,跟四级一样,又是险过。可至少剩下的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我不需要去担心这俩了。

这下我就可以把大三剩下的时光用来写韩语笔记,用来整理辅修,可是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我以为自己可以统筹的过来,事实证明,当你想做的事情太多,你除了闹心之外不剩下任何东西,没有充实感,也没有学到知识的快乐。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怎么到了这步田地?”

然后第二天打起精神继续干。

有人说,有目标却不努力的人,会慢慢变得透明。

我对生死并没有多大感觉,不就是眼睛一闭不睁,从此黄土白骨么?

可是我还是要好好做,学习这东西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就像我跟小王子说得一样。

我知道自己大二这一年亏欠了专业课太多太多,我想要拾起来谈何容易,突然有点痛恨当时那么任性的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在这里,苦耗着,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现在却要跟自己演一场苦大情深的戏码。

-

十一的烟台,天气有些阴暗,我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阳台。

这几天身体很不舒服,许是我之前亏欠胃太多,所以她开始反抗了?我苦笑着。

安美人伸了懒腰也来到阳台。

“你在看什么?”

“也没什么好看的呀,你怎么能看这么久啊?”

“听说,有梦不去追的人会越来越透明,珺儿,早秋的天气要下雨了呢,你看,天空是不是变成了灰色,你看云朵是不是都一层一层暗了下来……”

“珺儿……天哪,你的手!”

听着安美人的呼喊,我的目光落在我伸出窗外的手,已经没有了形状,呈现透明的样子……

(全文终)

这是一篇黑色调起的灰色调结束的文章,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说,这世界多得不是黑白世界,还有一种介于两者之间,那就是灰色,所以我用这么沉重的基调结尾,其实我心也好痛的。我也不知道我啰啰嗦嗦说了这许多,大家看没看明白,很要强的滚滚最终变得“宠辱不惊”的模样……总之就是一个不想堕落却正在堕落的故事。

可是日后的故事谁都说不准,就像滚滚说的,你们不必为她忧伤,也不必担心她,就算她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也还是会得过且过,以滚滚式的勇敢活着。

我很感激一路上,有你们陪着我,陪着她,陪着这个故事从开始到结尾。

希望下本书里,大家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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