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在我心里留下极大的阴影,更加紧密地注意起扬扬和安念在一起的时的言行,但发现两个人还是斗嘴的时候比较多,安念没有向扬扬灌输什么不正确的理论,而扬扬也没再表现出什么被同化的征兆,于是心又稍稍放下来一点。
过了些天,扬扬开学了,转眼已经读初二了。
新学期开始,店里挤来了好多学生,而且几乎每个人都认识扬扬,付款时候总不忘报上一句:我是郑一扬的同学。
害得苗苗总喊我确认,我当然也不认识,只能全数给打九折。
由于这些新客源的加入,使得人手本就不足的小店儿更加忙碌,陈姐顾忌我的身体,一直不敢让我多干活,所有送货的工作全由她一个人承包,每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我在店里也被顾客叫得团团转,若不是安念经常来帮忙,我想我很难支撑下去。
招聘送货员的广告一直在门上贴着。在扬扬开学几天后终于又招到了人,只不过是个残疾人,左手在某次事故中被切断,虽然被接上了,但肌肉严重萎缩,手指基本不能动作,做不了什么体力活,不过做我这儿的送货员还勉强可以。
此人比我小一岁,姓宋,我和陈姐叫他小宋,苗苗称呼他宋哥。
小宋刚来时也和苗苗一样,把安念误认为我的“那一位”,也在奇怪着我们的不般配,后来在陈姐那知道真实情况后还时常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们。
被人怀疑得多了有时我也会想,安念会不是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只是有几次夜不归宿后回来会告诉我是去和某某女约会,这使得我完全打消了这种想法,一门心把他当成借住之人。
某个周末的傍晚。
扬扬从补习班回来时天气还好好的,他进门时门口有个买文具的女孩儿在交款,女孩儿对苗苗说:“姐姐,我是郑一扬的同学。”
苗苗问我:“杜姐,这孩子是扬扬的同学。”
今天安念又在帮忙,我轻松了一些,站在角落处向里面打量着,防止丢货,听见苗苗问,说:“给她打折。”
扬扬站在门口斜着眼睛看那女孩儿,等那女孩儿走后,扬扬气呼呼地说:“妈妈,你怎么什么当都上,那女孩儿我根本不认识!”
这孩子声音越来越沙哑,听得我都觉得刺耳。
我说:“一定要你认识的才是同学么,你们学校那么多学生,你个个都认识?”
“这也算?”
“当然算,一个学校的都算同学。”
“可你看她那身高,可能还在上小学呢!”
苗苗悄悄不满地瞟了扬扬一眼,我瞪扬扬:“你看人只看身高啊,或许人家是班里第一名呢,一看就比你强多了!”
扬扬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拎着补习班的书包绕过顾客向里边走去,边走边说:“妈妈我饿了。”
“这才几点你就饿了?”
“我就是饿了,你是不是不想给我饭吃?”
安念从里边走出来说:“我去买饭,大家一起都吃吧。”
说完他出门去了我订菜的那家饭馆,没多久连饭带菜拎回来几盒子。
我把苗苗替换了去吃饭,一边收款一边向外看,对面的楼群空隙里黑漆漆一片。
我嘀咕着:“是不是要下雨啊,那边好像阴天了……”
扬扬说:“不会,刚才回来都热死我了!”
他正说着,一道沉闷的雷声滚过。我下意识地向安念看了一眼,因为我总有种感觉,他在雨天的时候心情会很差,大雨大差、小雨小差。
安念背对着我吃饭,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我催促扬扬:“快点吃,吃完回家写作业,不然下雨就回不去了。”
扬扬不愿意听我唠叨,狼吞虎咽了几口拎着书包回家了。
他走后天阴得越来越厉害,半天的乌云像一片整整齐齐的军队压过来。我问陈姐、苗苗和小宋:“你们都带伞了吗?”
陈姐趴门往外看着说:“这两天天一直挺好的,也没听天气预报,根本没想带伞的茬儿。”
我看了看我店里这三名员工,陈姐家离得远,苗苗是个小姑娘,胆子比较小,小宋又是个残疾人,实在不好太过盘剥他们,于是说:“要不你们都回去吧,一会天黑了,下起雨来不好走,浇湿就不好了。”
苗苗有要走的意思却没说话,陈姐说:“不好吧,我们走了你能忙过来吗?”
安念说:“没关系,雨天人少,再说还有我呢,你们走吧。”
于是陈姐、苗苗和小宋收拾了一下急急地出门走了。
店里的几个顾客见要下雨匆匆付款走人,一时间店里很快安静下来。
在这个环境里习惯了忙碌,忽然间无所事事倒有些不适应。
安念故意忽略外面的天气和我闲聊:“这阵子效益不错,欠的钱快还上了吧?”
“差不多了,我打算再攒两个月就还给我哥。”
“你不觉得干这个买卖挺磨人的么,起早摸黑还得寸步不离地守着,钱还完了不如考虑干点别的。”
“干什么不磨人?我这人头脑简单、身体又不行,劳心劳力的都做不了,我看除了这个也做不了别的。”
“那倒不一定,我看弄个服装店也不错,干净省心,时间也比这短。”
我没好气地说:“我才不弄服装店呢,据说那个陈玉梅就是卖服装的!”
“你还记着这茬呢?要是不顺气我再去帮你收拾她,说实话当时要不是看郑浩平是扬扬的爸爸我就直接揍他了……”
这时候天上的黑云终于覆盖到小区上空,天色更加昏黑,外边豆大的雨点啪啪地砸在地上,极短时间内就洇湿了地面。
我站在门前看着雨越下越大,马路上的积水小溪一样流淌,半自语半对安念讲,说:“小时间常听我爸说:关门雨、下一宿。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了……”
等了一会没听到安念接话,我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远远地向我(或是门外)看着,神情还算正常。
我回过头来继续自言自语:“其实我对雨还真有点情结,小时候经常被雨淋,记得有一次和苏佳红一起去放牛,也是突然下起大雨,大白天的黑得看不见远处的人,我们俩就钻进一块苞米地里去偷苞米喂牛,结果雨停后被地主找来,我们俩死不承认,还和人家吵了起来,最后被人家找到家里去告诉爸妈……”
安念还是没有声音,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比刚才阴沉一些,但还是慢慢走了过来,站在我身边向外面看着,语调也此平常深沉一些,说:“原来你小时候也不是很听话?”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想起:是啊,他不提醒甚至连自己也忘了,我年少时也曾经叛逆顽劣,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要求扬扬一定要做个乖孩子呢?
于是笑了一下说:“是啊,我小时候很淘气,疯得像个野小子,比哥还让爸妈操心……”
正说着话,安念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下,就在我身边接了电话:“喂,菲菲,什么事?”
我听是个女孩子的名字,以为又是他的某个情人,刚想躲开,这时话筒传出细弱急促的声音:“安哥,快回来吧,又有人闹事,李刚和张教练他们好像要吃亏……”
我听不是他的情人,刚要挪动的脚步停了下来。
只见安念皱了一下眉,看着外面的雨有些不耐烦地问:“几个人?李刚和张教练解决不了吗?”
“一共七个人,好像是体校的学生,现在还有两个人没动手,李刚和张教练好像支持不住了……”
安念吐了口气,说:“行,我这就回去。”
他挂了电话,转头看向我:“我回健身房一趟,有点事儿……”
“你又要去打架?”我担心地问,同时脑子里又出现他上一次鲜血淋漓的模样。
他不在意地说:“没事儿,几个小孩子闹事儿,应付一下就过去了……”说着皱眉看向外面。
我忽然感觉,似乎在他眼里,那几个闹事儿的孩子似乎真不及这场雨更让他顾忌。
他又转回头来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你还从来没去过我那儿。”
我无由来地心慌,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店,说:“好吧,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