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头房,房顶上盖得严实,只是有几个角落漏出一些微光,那把斜靠在墙角的暗红色长刀被打亮泛出光点,也许是被遗忘了太久了,上面落满了灰尘,床边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兽皮衣服,面前放着一口碗,里面盛满了不知是水还是其他什么的液体。
林易大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他住进墨羽家中第一次认真仔细的看了一遍,发觉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之前的生活完全不同,包括穿着还有生活习惯,都是比较原始的状态。
在屋内他能听到外面墨羽劈材的声音,有几次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柴刀没有劈开木头而发出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并没有觉得一次的失败而放弃,林易透过木门的缝隙,看着墨羽挥动沉重的柴刀,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在那个娇小的生命面前显得无比的弱小。
既然活着,生命便不会停止转动,要么自己活着像个废物一般,要么重新开始,不去遗忘过去,那只会让自己更加孱弱,林易的心中便有了决定,而这个决定从这一刻开始便没有放弃过。
木门吱呀一声被那个娇小的身影推开,她很小心,怕吵到林易,手中还是捧着一碗热气蒸腾的鹿肉汤,有些汗水泌湿了她的小脸,但是那笑容却没有被疲惫阻挡。
墨羽看到林易正望着她,有些害羞的把肉汤放在床边,说道:“大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小羽以后每天都会做鹿肉汤给你喝的。”
其实林易的身体已经在魁泉的帮助下好了很多,气海也恢复了灵力,只是流失的生机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身体也不是很灵活,像是僵硬的石块,林易颤抖着双手支起身体,墨羽见他像是辛苦想要过来扶他,只是她的个头太矮小了,却是没有够到。
林易笑着说道:“谢谢你小羽。”
墨羽第一次听到林易和她说话,有些手足无措,像极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羞涩,稚气的说道:“大哥哥是小羽的家人,照顾家人是应该的。”
碗刚拿碰到嘴边,林易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顿,问道:“小羽为什么当我是家人?”
墨羽扭着小脑袋想了一下,说道:“因为……因为哥哥和小羽一起住在家里呀,以前阿爸也和小羽一起住在家里,所以哥哥就是小羽的家人。”
林易看着他单纯的想法,微微一笑,觉得眼前的墨羽像极了那缕透露在屋内的阳光,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让人无法拒绝,手中的肉汤传来一股香味,林易颤抖着手喝了一口,说道:“味道很好!”
墨羽嘻嘻的笑了一声,问道:“小羽还不知道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林易。”
“那以后我就叫你易哥哥了。”
“只要你高兴,都可以。”
林易笑的很自然,眼前的小女孩让他有了一种极远以前,家的味道,至少不再是一个人的家了。
……
……
屋外开始有了一些人们的交谈声,还有家畜的叫声,孩子的追逐打闹声,隔壁的叫喝声,劈柴的脆裂声,声声入耳,像是久违了的熟悉感。
林易的神识已经好了七八分,只要他愿意便可看到外面所有的一切,但她没有这么做,这些画面,这些声音,只有自己亲眼看到听到,才是最为真实的,所以他决定让自己融入这些画面声音当中,感受久违的味道。
阳光有些刺眼,让他微微眯了下眼睛,随后眼前的事物变得极为开阔,那些石砌的房屋参差坐落着,远处有一圈木桩并排围在一起,木桩的里面是人们的生活的家园,而外面则是一片青绿的草地,看到极远处却是石块山丘组成的荒地。
一条清澈的河流穿过部落,绵延着流向远方,看的久了便觉得僵硬的身体有些酸痛,林易摇晃着坐在屋外的石凳上,背靠着房子,觉得舒服了很多,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墨羽在给他准备了早饭之后,带着小不点,也就是那头林易不曾见过的异兽,到部落外的荒地进行捕猎,这好像就是她每天的生活,没有复杂,只有简单到做或不做。
林易把目光看向那些石屋之间的人们,他们的穿着都差不多,有几人的背后背着一把长刀,就是墨羽屋内的那把暗红色长刀,其他人见到他们都是恭敬的让到一边,彼此的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说笑着什么。
有个年壮的男子手中提着一头野山猪走到院子里,这时屋内出来一个年轻的妇人,也许那是他的妻子吧,林易看到那女子动作轻柔的给那男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像是说了些什么,只见那男子把手中的野山猪放在一块石板上,动作熟练的将它剥开,旁边窜出一个小男孩,年纪和墨羽差不多,也许这是他的儿子吧,小男孩神情专注的看着父亲,脸上不时露出各种表情,那男子看到便微微一笑。
林易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笑,又像是想到什么,神情柔和的说着:“若是一切回到从前,爹,我们也是那样的吧!”
他的识海中闪现着一个洁白的光团,那是被他从万魂天地旗中救出的父亲的灵魂,林易便一直小心的放在识海中,靠近自己灵魂最深处的地方。
随后目光跳过那些石屋,看到部落里面有一座被石块垒砌而成的高大的房子,上面有一些木制的结构,支撑起三层楼房,想必那是部落里最为重要的地方,而在它的下面有一顶宽大的帐篷,有几个身背长刀的男子站在周围,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地方,但一定是这个部落里重要的象征。
他隐约听到这个部落的名字叫木弈,但脑海里看过玄玉宗上万本残片书籍也没有一点印象,更不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哪里,但绝对已经离那个自己满是伤痛的地方很远了,只是不知,很远到底有多远。
在阳光下,林易的掌心突然窜起一缕黑色的火焰,已经不再是黑气的样子,而是带着一些灼热,仿佛有一股燃烧一切的意志在里面,这正是在葬花谷外出现他体内的极阴之力,现在却是融入的林易的体内,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林易神色平静的看着,忽然吹来一股微风,那缕极阴之力便被他捏碎在手心,消失不见。
远处传来一串奔跑的声音,林易抬头看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那是墨羽骑着小不点回来了,不一会,小不点高大的身躯就出现在林易面前,金色的皮毛带着漂亮的黑点,只是它看到林易的时候眼中露出一丝异样,随后发出低吼警惕的看着他。
“小不点你又不乖,打你坏坏。”墨羽看到林易坐在屋外,脸上露出喜色,但看到小不点的举动,便用她稚嫩的小手敲打小不点的头,小不点被墨羽训斥,只得呜呜求饶,不敢有半点脾气,但是看向林易的眼神依然是警惕之色。
墨羽跑到林易面前,说道:“易哥哥你怎么出来了,身体不好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
林易神色柔和的说道:“哥哥没事了,多亏了小羽的肉汤。”
墨羽听到自己被夸奖,笑的更加灿烂,指着小不点口中的猎物说道:“你看,我和小不点又抓到一只,不过今天没有野鹿了,只有一只山羊。”
林易说道:“没事,小羽做的哥哥都爱吃。”
说着,一旁的小不点甩了甩头,趴在一边,呜咽了几声,心想今天的伙食又少了一只大羊腿,等会一定要自己抓只肥的塞塞牙。
过了一会,林易看着墨羽和小不点处理着那头山羊,交谈中了解到,墨羽的父亲也和那些背着长刀的人一样,镇守在一个叫边荒的地方,但是林易想到那把放在墙角布满灰尘的长刀,看来墨羽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了,只是知道父亲一直边荒远远地保护着她。
小孩子的心性不会想的太过复杂,但是林易看着却是感到一股异样的情绪,她和自己一样,都失去至亲的人,但她却比自己幸运,还有这么多关爱她的人,比如她提到了那位木弈部大公魁泉,戈木,石头,还有小不点,但自己只剩下父亲的一团灵魂。
看着墨羽和小不点嬉戏打闹着,林易觉得现在开始自己也有了关心他和他关心的人了。
那是一朵花,开在明媚的阳光里。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而自己身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