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秋后处斩
高堂上，对大暝律例一窍不通的白剑川头顶“正大光明”四个字，在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对云霄一案速判速决，宣令秋后斩首。
在审案过程中，全城百姓自发性地聚集在县衙门口擂鼓喊冤，其悲壮情景，史无前例。开始的时候，王槐、段勇还带着一班衙差维持秩序，劝阻百姓们莫扰乱公堂。当听到“秋后斩首”四个字时，众人无不大吃一惊，王、段二人与一干衙差立马掉着矛头，亲自领着百姓们冲入县衙，试图逼白剑川还云霄清白。
白剑川看到县衙被围，百姓情绪激动，也吓得慌了手脚，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慌忙从后门逃走。
手下一位姓颜的千总进言道：“参将大人，那云师爷在对抗魔族时也曾立下汗马功劳，又甚得民心，若将他草率处斩，恐怕难以向朝廷交待，还望参将大人慎重考虑，重审此案。”
“你这是在怀疑本将处事不公吗？哼！”白剑川怒瞪他一眼，不霄道：“本将为大暝基业着想，一切有法可依！所谓甚得民心，那只不过是一群暴民而已，也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当天中午，白剑川从葫芦嘴调了五千精兵入城，强悍地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们进行武力镇压，并通令全城：“若有反抗者，一律以造反论罪，格杀勿论！”自大暝开国以来，这种“以暴制暴”的镇压法，空前绝后。
王槐和段勇两个人，成了第一批“暴民”，被打了个半死。
这种下场，让王槐深刻地意识到，要想救云霄，光靠民意是不行的。他带着一身的伤跑到宁武卫军营找萧克定，跪下来求他：“萧大人，现在张大人不幸罹难，全城无主事者，还请大人出面，帮云师爷洗脱冤情！”
“快快请起，萧某受之有愧。”
萧克定匆匆将他扶起来，看他满身是伤，一时难以言辞。
萧克定走到营外，负手远望，看着那群耀武扬威的戍边军将马鞭抽打在手无寸铁的“暴民”身上，心儿一阵抽搐。自己身为宁武卫指挥使，本应保一方平安，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幕的闹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无能为力，不禁无语问苍天，悲怆地流下了一行男人的眼泪。
良久……
他长叹一口气，感慨道：“自从云师爷来到宁武城，他的事迹，萧某也略有耳闻，这次巧施空城计，智退魔军，更是令人叹服。可惜，眼下奸人当道，不是萧某不想插手，实在是无能为力！白剑川受命于戍边总兵大人，即便是大同知府在这，恐怕也无力翻案。”
王槐不甘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云师爷秋后问斩？”
萧定克摇了摇头，黯然无语。
……
自从云霄被王槐叫出去之后，严菁儿一直待在家里，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第二天，依然不见相公回家，心中顿感不安，中午的时候，便提着一个食盒去县衙找云霄。
结果在半路上遇到红叶姑娘。
待对方自报身份后，菁儿礼貌地问道：“不知红叶姑娘找我何事？”在此之前，菁儿虽不认识红叶，却早已经听说了她的大名，本来对她没什么好感的。不过，听说这次相公以空城计智退魔军，多亏了有她从旁协助，现在对她的印象也略有改观。
红叶本是为云霄的事来找菁儿，现在看到菁儿像是没事人一样，不禁有些讶异，问道：“云夫人，难道你不担心自己的相公？”
这话问得菁儿起了戒心，心道：“我担不担心自己的相公，与你何干？难道你还想替我担心不成？”不过，以菁儿的修养，既便是心中不快，她也不会当面撒泼，只是试探性地反问道：“红叶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红叶疑道：“难道夫人不知道云师爷出了事吗？”
“什么？！”菁儿大吃一惊，急道：“我相公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此事说来话长，昨天……”
红叶将云霄被抓，再到被判死刑的详细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顿时，菁儿就跟遭遇了五雷轰顶一般，两行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手中的食盒也掉到了地上，原本给相公做的饭菜洒了一地！精神一度崩溃，差点晕死过去，还好红叶姑娘极时将她扶住。
红叶扶着她在路边，帮她抚背顺气，稍作歇息后，道：“听说那个白剑川是总兵大人的亲信，连卫指挥使萧大人都拿他没办法。现在，恐怕只能上京告御状才能求得一线生机，若云夫人不嫌弃，红叶愿陪你一同进京。”
红叶并不了解这里面的亲戚关系，也不知道菁儿就是那位总兵大人的亲生女儿。
菁儿听了她这番话，不禁勾了起心中对父亲的怨恨。
在过去这段日子里，菁儿从来没有恨过自己的父亲，哪怕当初被逐出家门，她也只道是自己忤逆在先，怨不得父亲绝情。直到现在，她穷尽智慧也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派白剑川来宁武，难道他会不知道白剑川是个狂傲自大、心胸狭隘之徒？
越往下想，菁儿越是心痛，甚至怀疑起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许他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伟大。
菁儿定了定心，起身道：“红叶姐姐，走吧，我们去县衙找白剑川问个明白！”
红叶听到菁儿居然改口叫自己姐姐，心中不禁暗喜，但对于去县衙找白剑川的提议，却心存疑虑，道：“我们去找他有用吗？他明显是见不得别人抢了他的护城之功，存心要针对云师爷。”
“这里面有些事，你不太明白，他恨相公，不仅仅是因为相公比他聪明能干，还因为……”说着，菁儿有些脸红，不知道该怎么讲。吱唔半天后，干脆把自己的家底都搬了出来，也直言白剑川就是自己的表哥。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白剑川算不上是什么英雄。
那些年，白剑川曾做梦都想娶菁儿为妻，奈何菁儿跟云霄有婚约在身，不得不作罢。后来云家家道中落，白剑川便三番四次地怂恿舅父退了那门亲事，严刚为了顾虑面子，表面上虽然没这么做，但表露出来的意思还是很清楚的，曾有意要云霄死了那份心。
可最后，菁儿还是陪着云霄走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路。
知道这些来龙去脉之后，红叶望向菁儿的眼神，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几分钦慕之意，心思道：“难怪云公子对她疼爱有加，原来她付出了这么多，真是让人羡慕……”
不知不觉，俩人已经到了县衙。
白剑川对菁儿可谓是百般巴结，竟主动出门迎接，笑逐颜开地讨好她：“表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刚才正寻思着，等处理完手上的公务就去看你呢。”将人请进门后，又对旁边几个侍卫喝斥道：“还傻愣愣的站在这干什么？赶紧给我表妹看座、上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菁儿冷若冰霜地盯着他，不客气地问道：“白剑川，我问你，我相公犯了大暝律例的哪一条？你竟敢判令处斩！他有功名在身，你乃一介武夫，你又有什么权力叛他极刑？！”
白剑川被问得面红耳赤。
大暝律例，咱是不懂，可你说我一介武夫，那是在当众说我没脑子么？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可是你表哥！
想到这，白剑川火冒三丈，拳头都捏了起来，可是考虑到打了她会不好向舅父舅母交待，结果只好作罢，咬牙道：“表妹，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分寸！我受你父亲之命，暂管宁武县的大小事务！处死一个心术不正的狗屁小师爷，难道还得上奏当今圣上不成？”
“啪！！！”
菁儿挥起巴掌就甩了他一耳光，搧得白剑川半晌没反应过来。
白剑川显然想不到，平时温文柔弱的表妹会有这么强悍冷漠的一面。不只是白剑川想不到，就边旁边的红叶姑娘、还有在场的衙役们，无不被这一巴掌吓得魂不附体，谁也想不到菁儿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公堂上掌掴朝廷命官！
菁儿是何等人物，诗书礼义教会了她贤良淑德，将军府的刚烈煞气也铸就了她不畏奸雄的个性，谁敢污辱她的相公，她绝不会做一只乖乖小绵羊，这一巴掌，打得还算轻。
不等白剑川回神，菁儿又挑明了跟他讲：“白剑川，你不要以为有我爹撑腰就可以目无王法！你要是不放了我相公，我严菁儿跟你誓不罢休，除非我死，否则，必让你付出同等代价！”
“对！”红叶也上前附和道：“你要不放人，我们就上京告御状，到时看谁吃亏！”
白剑川摸了一下火辣辣的脸颊，蓦然间，嘴角勾起一丝阴诘的冷笑，大声喝道：“来人了！将这两个疯女人给我带下去，软禁西厢！在云霄没被处斩之前，不得踏出西厢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