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色朦朦亮,一骑快马踏破寂静的大街,越过护城墙工地,飞快地向魔域方向奔去。
快马走的虽然是官道,但因为前方是通往魔域方向,平时走的人不多,山路还是有些崎岖。离城关五里的葫芦嘴,是宁武卫驻军的第一重警界线,二十四小时都有侍卫严厉把守,上面有令,在护城墙重修期间,连只兔子都别想越界。
这次闯关的是个虬髯大汉。
刚冲到关卡前,一队侍卫便横挡樱枪拦在前面,受惊的烈马奋蹄嘶鸣,但是马背上的虬髯大汉却丝毫不惊。从警备军中走出来的是一位把总,叫柳元宝,此人跟宁武知县张洪量曾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是一标准的硬汉,见到有人闯关,便大手一挥,命士兵先把人给围起来再说。
柳元宝大声喝道:“来者何人?胆敢擅闯禁关!”
虬髯大汉表现的很镇定,主动下马,不慌不忙地奉上通关文牒,直言道:“小人受云师爷差遣,前往魔域采集珍稀物品,以便来年开春进贡给朝廷,还望官爷行个方便。”这通关文牒上,即有云霄的亲手画押,又有张大人的县印,再者,出行的理由,是为当今圣上采集贡品,虬髯大汉心想,就算这位兵爷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了这差事。
却没想到,四杆樱枪突然齐刷刷地架在脖子上,毫不留情。
柳元宝厉声道:“云师爷有交待,但凡以他名义擅闯禁关者,不论是何理由,一律以通敌叛国论处!来人了!把他给我带下去!”
这个结果,是虬髯大汉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原来这一切都在云霄的掌握之中。情急之下,他胸脯一挺,直往士兵的矛头上顶,意图求死,前面那士兵也吃了一惊,来不及反应,却在这时候,柳元宝闪电般斩出一刀,眨眼间,将士兵手中那杆樱枪砍成了两截。
回刀间,柳元宝又飞一起脚,命中虬髯大汉的小腹,直接把他壮实的身段踹跪在地上,痛得他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柳元宝瞪着他,骂道:“你奶奶的腿啊,成了阶下囚还这么不老实,来人了!把这混蛋给我狠狠地休理一番,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四个士兵围上去,一阵暴打。这些常年在边关与魔族搞对抗的士兵,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生与死,他们早已经没什么概念。他们的私刑手段,也不是衙门里的衙差可以相提并论的,随便一脚,那都是伤筋断骨,绝不是简单的皮肉之伤。
虬髯大汉被送到县衙的时候,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残废。
两世为人的云霄,心理素质算是比较好的,见了虬髯大汉这副惨状,也忍不住暗自佩服柳元宝的那几个手下,那群兵爷,在分寸上的把握实在是太狠了点,把人虐成半死不活,却不会致命,现在,这家伙就是想自裁都没那本事。
不过,云霄是不会可怜他的,同情自己的敌人,无异于自掘坟墓。
张大人听闻了这件案子,似乎没太大兴趣,要云霄全权处理,只需做到有法可依便行。云霄在审这件案子时,也不是在公堂公审,而是在大牢里私审,仅带了王槐和段勇两个亲信,连捕头莫思CD禁止跟随。
莫思成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在牢门口踱来踱去。听到几个狱卒议论,说里面那犯人是莫师爷主使的,顿时吓了一大跳,火冒三丈地就要冲进牢里问个清楚,好还义父清白。现在,他严重怀疑,那姓云在这牢里搞私审,明显就是想栽脏嫁祸,公报私仇,置义父于死地。
想进大牢哪有那么容易,即便他是捕头,没有云霄的允许,也别想踏过半步。
感觉到这事情的严重性,莫思成不敢有丝毫怠慢,匆匆跑回家,准备把真相告诉义父。才进门,就看到义父一个人坐在厅里喝闷酒,端酒杯的手,正瑟瑟发抖,那脸色,更是煞白得没有半点人色,恐惧、绝望、战栗、无助……一个临死之人该有的表情,统统都写在他脸上。
顿时,莫思成有种不详的预感。
通敌卖国!
莫思成难以置信地望着莫留青,低声问道:“爹,你真的做了那件事?你不是说不做的吗?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干?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我是你儿子啊,你不信我,还可以信谁?!”越往后说,莫思成的嗓门越来越大,眦牙裂目,带着无比的愤怒与失望。
“你给我闭嘴!”莫留青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气愤道:“混账东西!现在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你难道还不知道这是九死一生之路吗?我要是早告诉你,那你岂有活路!”
“通敌叛国,诛九族的大罪!你认为,现在我会有活路?”
“你只是我的义子,即刻起,断绝父子关系!”
“爹!”莫思成扑嗵一声,跪在莫留青面前叩了三个头,血气方刚的回道:“我的命是你捡回来的,死又如何?我现在就去杀了云霄全家,死也拉个垫背的!”没等莫思成冲出去,莫留青匆匆拦住了他,又是一耳光。
“不成器的东西,杀他能解决问题吗?”这个时候的莫留青,跟莫思成一样紧张害怕,但却更冷静一下,他仔细分析过当前形势,镇定道:“云霄现在还没派人来抓我,说明,他没有十足证据,但是,以云霄的手段,迟早会手握证据来抓捕我的!要想活命,只能走完那条未走完的路,在乱世的夹缝中求生存。”
说到这里,莫留青意味深长地望了莫思成一眼。
莫思成像是心领神会,想也没想便回道:“爹,你放心,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如果你还信得过我,就让我去把那条没走完的路走完,孩儿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在家等我好消息!”
这一次,莫留青没有再阻止莫思成出门。
当年,莫留青把莫思成从路边领回家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小乞丐。作为他的义父,莫留青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脾气,偶尔有点小聪明,但那股子蛮劲一上来,其实也就是一根筋,终究难成大事。好在,他有一身好功夫,不至于一无是处,莫留青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也就是希望在危难时候,他能义无反顾地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但是现在,这最后一枚防身的棋子也豁了出去。
思至痛处,莫留青仰望着县衙的方向,怨气冲天地念道:“云霄啊云霄!为了跟你斗,老夫已经倾注了所有本钱,这次,即便是同归于尽,老夫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