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八月。
宁武护城墙的进展也很顺利,它的总体规划是东临绝岭,西接险壑,全线延绵十余公里,城郭平均高十米,宽十五米左右,内部用土石层层夯筑,外部用大块的火炼青砖垒砌。沿线设有十八座烽火台,但仅有宁武关、宁武东、宁武西三座城门,是宁武境内通往北域魔境仅有的三道关口。
这种规模的护城墙,在整个遗失的大陆都是罕见的,甚至,强过京师皇城,一旦峻工,那就是大暝朝与魔域山脉之间的顶级屏障,防御力量比之从前最少要强大十倍不止。
纵观全局,云霄都不得不佩服沈山雄厚的财力与魄力,令人叹为观止的大手笔,绝对是无与伦比的,才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已经完成了总体工程的三分之一。按现在的进展来看,当初就算是由官府亲自来主持工程,也未必能达到这种惊人的壮举,若无意外,估计冬至前后就可以全线峻工。
而对知县张洪量来讲,这无疑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笔政绩,将来升官发财,调离这个鸟不拉屎的边关僻壤,可就全指望它了。眼下形势越来越好,张大人对云霄表露出来的才干也越来越欣赏,对他器重有加。
这天一起用完午饭,张大人激动地对云霄道:“云老弟,今天上午,我刚收到朝廷下发的公函,工部尚书大人对我大大地嘉奖了一番,等护城墙峻工,我可能会调离宁武,到时,你跟我一起走吧。”
云霄笑了笑,道:“谢谢大人关照,不过,学生正在准备下一届的科举考试,未来跟随大人的时间,恐怕也有限,到时还望大家能放学生一马。”
“哈哈~~真汉子,就该有大志向。”虽然有些惋惜,张大人还是拍了拍他肩膀,豪气干云地叮嘱他:“好好干,本官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看得出来,你绝非池子里的小虾小蟹,将来你要参加科举,本官第一个支持你。”
俩人也算是识英雄重英雄,互相坦承一番,张大人回后院歇息,云霄还得帮着处理县政。
对于张大人的知遇之恩,云霄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自从来到宁武之后,不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上,张大人都给予了极大的信任与支持,如果没有他的权利下放,云霄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路顺风顺水。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秉持着一颗负责任的心,云霄在处理县政公务时都十分谨慎,从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值得庆幸的是,宁武百姓虽然不甚富足,好在民风纯朴,没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棘手的大案子没有,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比如今天张三家丢了一只鸡,李四家两口子干了一架,王老五家的大白菜被谁家挨千刀的牛给啃了……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也挺让人头疼的,俗话都有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百姓要是告到了县衙,云霄还是得去处理,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一般都亲力亲为,尽量给百姓一个公平合理的交待。
处理完那一堆公文折子,云霄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趁着天色还早,正准备去工地看看,这时,韩慕迟突然走了进来。
几个月不见,韩慕迟变黑了点,但依然是风度翩翩,折扇耍得要多潇洒有多潇洒,一进来便朗笑:“云兄,看到我,是不是觉得很惊喜啊?”
“你又不是美女,有什么好惊喜的。”云霄坏坏地笑着,给他抬了座,又叫衙差上了杯茶,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这一趟跑得很顺利吧?”
“当初,你既然主张让我去钱生钱,那自然是胸有成竹,顺利是必然的……”提起这一趟经商之旅,韩慕迟显得十分自豪,轻呷一口香茶后,慢慢讲起了自己的经商天赋与网络天下的人脉关系。当然,作为一个风流公子,其中免不了要穿插一些倜傥不羁的风月之事。
这一趟,韩慕迟走的是资源互补的路线,先是将塞北的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运到江南,凭着自身人脉的优势,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大买主,狠狠地赚了一笔之后,又把江南的蚕丝绸缎等精致的工艺品运回塞北,继续高价倾销给大财主们。全程走的是官道,用的是驿站车马,节省了不少运输上的开支,一来一回,三十万两白银已经翻成了六十万两,要是再跑上一趟,不仅能补上原来的四十万窟窿,还能狠狠地赚上一笔。
韩慕迟道:“云兄,你在张大人手下当师爷,那点可怜的俸禄,恐怕也养不活一家老小吧?到时,我会向张大人提议,生意上多出的那部分,拿出来大家均分。”
“呵呵,俸禄是少了点。”
提起俸禄一事,云霄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自己不过是张大人请的私人幕僚,吃的不是公粮,工资什么的,全由张大人私人支付,自然多不到哪里去。
历史上,大明朝的开山鼻祖朱元璋曾是农民出身,深知草根生活的疾苦,当年,对官员们的管制是相当严格的,给官员人制订的俸禄标准,堪堪可以养活一家老小,根本就挤不出多余的钱去支撑各种官场上的开销。官员人被逼急了,就只能绞尽脑汁去从其它渠道捞银子,原本不贪的也贪的,本来就贪的变得更贪,从而间接导致了后来那一庄庄触目惊心的反腐诛连大案。
穿越的朱允炆,显然是汲取了他爷爷的惨痛教训,给暝朝官员们制定的待遇标准还是相当不错的,即便是不贪一厘一毫,也足以支撑正常生活的开销,在某种程度上,也让更多的官员们将心思花在政务上,而不是贪腐上。
不过,张洪量只是一个七品小知县,本身俸禄还是相当有限,除了要养活一家老小,还得养着一帮家丁,以及莫留青那个吸血师爷,平时也是过得紧巴巴的。在这种环境下,云霄很清楚,就算张大人想给自己拔高点工资,也无能为力,要想发财,除非伸手黑。
这种念头,云霄也曾有过。
因为只有自己有钱了,才能让菁儿过上舒适惬意、无忧无虑的小日子。
毕竟,菁儿曾是将军府走出来的千金大小姐,不比一般的平头百姓。她抛头露面地去绣坊接活干,难免会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会继续被她父亲所唾斥。尽管菁儿那丫头一直什么都不说,但云霄心里很清楚,她有她的委屈,也有她的挣扎,只是,她很懂得隐藏。
不过,云霄也是一个倔强的人,每当想到自己的发财之路要踩着百姓的尸骨往上爬,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人品,是否真的下贱到了那种境界?
生财之道,始终不只一条黑路。
寻思片刻后,云霄又郑重道:“这些日子,我代替莫师爷处理县衙的大小事务,百姓的赋税,有些连三年前的都还没有交上来,我特意下去了解过,不是他们不愿交,实在是不知道该拿什么来交。若是韩兄同意,届时将多余的银两全部拿出来填补赋税漏洞如何?如果你下一趟也能赚到这次这么多,到时免除百姓三年的赋税,应该不成问题。”
韩慕迟听了直鼓掌,赞道:“嘿嘿,我们大暝第一君子,果然是宅心仁厚啊。不过,这事不是我们俩说了算的,还得张大人点头,到时,恐怕还得费一番口舌,征得他同意才行。”
“那是自然。”只要韩慕迟同意了,张大人那边,云霄反而不担心,张大人虽然偶尔也会贪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挺有主张的一个人。云霄又道:“韩兄,咱不贪公款,干点私人小生意,也是能赚到不少钱的。”
“哦?云兄可是又有什么妙策?”
“我最近跟一个老篾匠达成了共识,正在大量生产扑克,收益还是挺可观的……哈哈,不知道是什么吧?来,我先教你怎么斗地主,然后,你就把这娱乐给我传到江南去,那边的人更懂得享受。等产生市场需求后,咱再到那边建个扑克生产基地,把这行业做大做强,将来嘛,不说一定能成为暴发户,缓解一下生活压力还是可以的……”
韩慕迟听得一愣一愣的,疑惑地望着云霄,显然不知道云霄说的这个扑克牌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这并不影响云霄的热情,云霄拿来一副竹牌扑克,再叫来一个衙差,三人席地而坐,就在这大堂之上斗起了地主,赌注,是在脸上画乌龟。
玩着玩着,韩慕迟就上了瘾,什么赚钱不赚钱的,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连输几把后,韩慕迟感觉自己翻身的机会终于来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牌,有大鬼、有顺子、还有托拉机,最最重要的是,这次是跟从没输过的云霄一头,一起对干衙差地主,那跟稳赢有什么区别?简直上天恩赐啊!
心情一激动,韩慕迟就忍不住得瑟道:“小地主,你的死期到了,说,是要养龟公还是养龟婆。”
那衙差看了看手上的牌,又迷茫地望了望云霄和韩慕迟,弱弱地问:“两位老大,能给条活路么?”
韩慕迟指着脸上成群结队的水墨龟,阴恻恻地笑道:“嘿嘿~~,你认为,它们会答应吗?”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小衙差挪出一叠牌,弱弱地问:“345678910JQKA,你们要吗?”
这牌一出,云霄直接傻眼,心中已经猜到了结果,估计这次要晚节不保。
韩慕迟却不屑笑道:“不就一个顺子嘛,还有八张牌,看你怎么死。”韩慕迟寻思着,这一局谁都没炸,咱又有大鬼在手,只要你丫的出个单张,立马封杀,不信你不死。
结果,衙差又甩出一手牌:“A一对,你们要吗?222带38,你们要吗?小鬼一只,你们要吗?”
地主20张牌,直接清完。
到了这一刻,韩慕迟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扮猪吃老虎,因为这把地主,是他让出去的,而当时,小衙差就在那装可怜。
韩慕迟深吸一口气,镇定地道:“我不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很快,他腾地一下窜了起来,直接飞起一脚,破口大骂:“混蛋,敢骗少爷的地主!少爷要是不生气,那就见鬼了,看招,降龙十八掌……”
云霄满头黑线,无辜地嘀咕:“我之前使出的那招降龙十八掌,是用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