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太阳的解药
温泉区其实也是一个巨大的盆地。三面环山，一面是高悬万丈的悬崖。温泉眼在最靠近里侧的雪峰之下。整个盆地被一道S形的界限划分为两个区域。那个界限就是区分当初冰冻动物群区和茉莉花区。因为这一眼温泉的存在，冰雪不再覆盖茉莉花区。这是白雪世界里唯一没有冰雪存在的地方。这里看得见土壤，甚至开出了茉莉花和生长出了其他的一些植物。植物中还有凤尾蝶以及其他还没有被雪姬他们知道的神奇的动物。
端木仁康测验出安全距离，在那道界限的中心处，开始选定冰宫殿的建设地址。建成后的冰宫殿群以及街衢将面向那个万丈悬崖。悬崖成为天然的安全屏障，而茉莉花区则成为冰宫殿的天然后花园。冰雪森林建立在三个方向的山峰之上。
雪人的效率还是蛮高的。但是端木薇为了避免雪人因为太过劳累，出汗太多而导致蒸发。她制定了建设的进度表。反正在白雪世界里，他们拥有最多的东西就是——时间。尽量让雪人的消耗少一些。虽然雪人并没有灵魂，但是一旦他们说了话，有了人类的动作行为，端木薇便觉得他们都是一些生命体。与自己有了休戚与共的关系。更何况，五金草的长成也不是一朝一夕。既然要创造新世界。这些雪人都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无论如何，雪人的损失造成的悲痛，已经渐渐加入了人类情感的牵扯。
司马葵因为自己的梦境是太阳和向日葵，竟无法被分类。他整日在建筑场地闲晃。雪鼠见雪姬忙着继续造雪人，觉得枯燥无味。便跟着司马葵东走西荡。见着那宫殿的城墙日日高起来，心里也慢慢觉得高兴起来。雪鼠喜欢这种有遮蔽的地方。它边走边和司马葵聊天。
“司马葵，再跟我说说你的梦境吧。”雪鼠上蹿下跳。处处觉得新鲜。
“我当日不是已经说得很详细了。”司马葵有点烦。他其实也很想帮忙的。可是母亲并没有让他负责任何事情。只说他的梦与所有雪人的都不同。或许他应该再做一些其他的梦。可是他再也没有梦见什么了。
“我真好奇向日葵长什么样子。”雪鼠说。
“像一个大圆盘。金黄色的。跟阳光一样。”司马葵回答道。
“我至今也没有见过阳光。”雪鼠从母亲口中得知。阳光可以融化雪花。直觉阳光是个可怕的东西。
“当然不能让你看见了，当你看见它的时候说不定就是你死亡的时候。”司马葵恐吓它。
“哈哈，死亡。白雪世界最多的东西是时间，不存在的东西就是死亡。”雪鼠突然想到人类世界对母亲的惩罚可不就是永生不死，死亡在白雪世界本来就是不存在的。怎么能吓得到它。哈哈。
“我说的死亡不是那种死亡。是你会彻底消失。”司马葵白了它一眼。听说它还被命名过，怎么这么迟钝听不懂他说的话呢。
“我或许会消失，但是母亲会重新让我活过来的。”雪鼠明白，虽然再造的雪鼠或许已经不是原原本本的它，但是它的生命似乎也是可以循环不息的。这是白雪世界的悲哀？还是白雪王国的幸事？
“母亲他们帮你取的人类哲学家的名字叫什么？”司马葵突然对那个名字感到很好奇。
“柏拉图，怎么了？”雪鼠叫着自己的名字时，小小的脑袋上有一股风吹过。脑子里瞬间有一股清明的凉爽感觉。
“柏拉图。这个名字很好听。就像念诗歌一样。你的名字在墨书库中有保存吧。”司马葵突然想去查一查墨书库。他总觉得自己的梦境是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是需要解决的。他的智慧又不够。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去墨书库寻找足够的智慧。墨书库中有两类书，一类是魔法书，一类是诗书。诗书中就藏有各种智慧的提示。通过语言的形式。如果他能参透这些智慧，那么太阳的问题似乎是可以解决的。这关系到所有雪人的生命。
“柏拉图，我现在要去做一件事，我愿意跟我去吗。”司马葵邀请柏拉图一起去。听到那个名字后，司马葵觉得这个小家伙似乎真有点与众不同。
“反正我也很无聊。你去哪我跟去哪。”雪鼠并没有察觉司马葵心中的雄心壮志。它哪知道，司马葵此刻正要办一件对雪国来说意义非凡的大事呢。
墨书库里并无专人看守。白雪王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人类世界是有很大不同的。这里完全就是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清凉世界。墨书库里竖起了无数面的高达云端的冰雪薄墙。冰雪薄墙上用墨云写着一些小篆。墙下有一些雪人在奔忙。有一些雪人正爬在高高的云梯上，挥毫泼墨。
那些忙碌着的雪人的梦境均是记录语言的。他们专门负责书写魔法书和诗书。他们去白雪世界的西极取来云墨。然后把日常所闻所想以及从各个地方收集来的思想通通都记录在冰雪薄墙上。
司马葵走在墨书库里，渐渐地有一种压迫感。这里的智慧如此之多，自己要怎么才能找到真正需要的呢。
聪明的雪鼠此刻正缠住一个看起来像管事的。三言两语，似乎搞定了司马葵的疑问。
“司马葵，跟我来。”雪鼠向茫然四顾的司马葵招招“手”。
“怎么样啊？知道怎么找到我们需要的吗？”司马葵见雪鼠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走向雪鼠，并跟着它在众多的冰雪墙里穿梭。
“我问过管事的人，他说要找太阳必须要到最后一块冰墙。最后一面冰墙记录的都是我们的死敌。有一些死敌是有抵抗的办法的，有一些没有。没有的部分需要我们再去想办法或者从魔法书中去寻找提示。我们去看看太阳的解药是什么。或许上面有记录。”雪鼠带着司马葵朝最后一面冰墙走去。
他们在繁多的图案或者文字中，终于找到了太阳的记载。
“太阳是上古世界的事物。自从上古世界被人类入侵，这里成为了冰雪王国。太阳要压制在了天空的深处。雪人不能在阳光下生存。除非在雪人的身体里加入盐。盐可以加固雪人的身体，也可以抵挡太阳的温度。”雪鼠照着上面的记载念出了这一段话。
“盐。太阳的解药是盐！”司马葵有些兴奋地大叫。终于找到拯救雪人的方法了。
“意思是，我们再也不怕太阳了是吗？”雪鼠问司马葵。可是白雪世界是没有太阳的嘛。怕什么。
“是的，我的梦里出现了向日葵和太阳，说明我们的世界里，即将出现太阳。现在知道了怎么应对太阳了。当然开心。我们所有的雪人都可以继续存在下去了。母亲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司马葵解释道。
“你别开心得太早。我们的世界哪来的盐啊？”雪鼠又恢复了柏拉图的聪慧。
“啊？是啊，我开心过头了。虽然我们知道了太阳的解药，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找盐呢？”司马葵瞬间又陷入了忧思。
“我们先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和雪姬他们吧。大家一起来想办法总比我们两个在这里干着急强。”雪鼠渐渐定下心来，神情言语之间，也逐渐显示出干练沉稳。
他们迈出墨书库的大门，向冰宫殿的方向走去。
***久远的故事***
十二司第二次联系吴宇伦，是在距离拯救鸳鸯溪活动整整一个月后。吴宇伦本来想问问是否可以和雪姬一起去，他当初加入这个组织本来就是为了雪姬。可是参加活动什么的又让他一个人去。他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这一次，貌似又是单独召见他的。联系他的人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据雪姬介绍，那个联系他们的女孩叫木沙。这个叫木沙的女孩子真的很神秘。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看年纪似乎跟雪姬差不多，可是她的行为举止又不像她那个年纪所应该有的。木沙似乎是十二司的专职工作人员。她不用上学么？
召见他的人却不是木沙。是第一次来到十二司时遇见的那个老妇人。
见面的地点依旧在第一次来时的那个房间。巨大的办公桌后，弱小的老妇人塌陷在那张有着一点年头的座椅里。
“年轻人，请坐。”她的声音沙哑而奇特。
“这一次，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吴宇伦感到好奇。他不明白，有什么事可以电话里说，或者发邮件，为何这一次要独自召见他。
“今天，你所听到的话。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保密。知道吗？”老妇人说话很慢，但是却有一种很有力量的威严感，令人不自觉便点头称是。
“我们签过保密协议，我会保密的。”吴宇伦记得当时有签两份协会，其中一份就是保密协议。
“十二司，其实是一个不以盈利为目的的私人组织。创始人的故事你听说过么？”老妇人继续说道。
吴宇伦看过十二司的简介。但是并没有看到什么创始人的故事。心里也很好奇。简介里说这个组织是成立于1895年。创始人的故事至少也得是100多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个悲惨的故事。”老妇人顿了顿，继续接着说：
“女主人公名字叫做柳雁，她因家贫，幼小时便被父母卖至杜宣府。杜府是南京城里的大户。杜家见她生的眉清目秀，脸庞周正，便收了她做杜贝的童养媳。她从小在杜府长大。和杜贝处得也不错。小时，杜贝便喜欢和她呆在一起。稍长些，杜贝也对她百般疼惜。并且许下诺言，长大后定娶她为正妻。只可惜好景不长。杜贝长大了，见的世面也广阔许多，哪还能把幼时的诺言当真。他认识了城中另外一户有权势人家的名叫如意的小姐，即刻便被如意迷得颠三倒四。杜宣夫妇见如意家中极有权势，便有意撮合二人。
柳雁原本就是童养媳，在杜府没了杜贝做靠山，就连一个下等丫头都不如，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见她没了依傍，便三不五时给她难堪。杜贝也不甚管。如意进府后，听说柳雁是童养媳，将来也定要嫁给杜宣做妾。不知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还是看到柳雁的容貌后倍感威胁，施了一计，污她与一个男下人**，便赶了出去。杜贝相信了如意的话，但即便如此，见要赶她出府，他心中有所不忍，毕竟幼时一块长大，即便没有爱情的情分，也有一点发小的真情在。柳雁出府后，无所依靠，杜贝三不五时拿些银两贴补她。”
吴宇伦不明白，老妇人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个故事。用意何在？而且这个故事似乎发生很久了。这跟今天的见面有关联吗？但老妇人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了。吴宇伦继续接着听她说。
“可是这件事很快就被如意的耳目知道了。如意越发恨起来。她竟然指使人寻了个借口把柳雁卖到醉月楼。醉月楼是当时有名的妓院。柳雁无法违抗，但再也没有脸面见杜贝。改了名换了姓。从此沦落风尘。
她再一次见到杜贝，竟然是在某次接客时。杜贝自从娶了如意这个爱争风吃醋的主，且她仗着娘家的权势，在杜府更是飞扬跋扈，颐指气使。杜贝悔不当初，但这件事就像一个渔网把他网住了。他没有胆识挑战老丈人的家族势力。只能在压抑的时候偷偷出去逛窑子。见到柳雁，惊讶至极。他没有想到柳雁竟如此自甘堕落。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柳雁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杜贝。杜贝一下子懵了。他想起小时候二人青梅竹马，感情好得不得了，他还许诺要娶她做正妻。只是眼前此情此景，早已物是人非，想到痛处，二人竟抱头痛哭。
杜贝想为柳雁赎身，就算自己迫于家庭压力，无法娶她，可是赎身以后可以帮她瞧个好人家嫁了，即便做妾也比呆在风月场里强。柳雁不知怎地心中生发出一股怨气。她自觉身体污浊，即便赎了身，但再也不能有个清白的名声，自己这个命运难道不都拜杜贝所赐么？她婉言拒绝了杜贝的好意，并让杜贝回去，以后再也不相见。
原本，她已经认命，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杜贝。此番遇见，令她内心起了翻天覆地地波澜。一早就被注定的命运，似乎像一个巨大的碾磨把她死死地压住，她听得见自己身心俱裂的声响。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杜贝。第二天夜里，她的好友关司月就在她住的阁楼上，发现了她的尸体。她用一匹白绫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那一年她19岁。”
吴宇伦听着听着觉得这个叫柳雁的女子身世也太可怜了。他在同情这个女子的同时，仍然疑惑老妇人为何要讲这个故事给他听。
“关司月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她同情柳雁。她用柳雁遗留下来的辎重银两和她自己的所有积蓄，创办了十二司。关司月为这个组织定下了一个核心的目标,这个目标至今都没有变过：拯救人的灵魂。她一直觉得，柳雁的直接死因，是杜贝造成的。她相信，人死了以后有灵魂的存在。而且柳雁的灵魂一定怨气极重。她要化解柳雁的怨气。
十二司，一开始就只是风月场里的一个组织。且怨气甚重。风月场里的女人，原本就身世凄凉，内心阴郁。这个组织就像一个内心郁结情绪的出口。她们针对杜贝这样的负心人，展开了报复行动。杜贝后来又来了几次醉月楼，没有见到柳雁，以为她去了别的地方，就叫了其他姑娘。男人确实是薄幸的。关司月看着他醉生梦死的样子，心里替柳雁的死越发感到不值。人性确实经不起考验。关司月死后，由另外的人接手了这个组织。
后来加入这个组织的人越来越多。这个组织的性质也开始转变。加入组织的人也渐渐扩散到各行各业。它变得渐渐地以关注弱势女性为主。再后来，也渐渐随着掌舵者的意愿，调整着组织的方向。她们依靠自身积累的人脉，赚取的钱财，每月也缴纳一定的会费。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如果有谁遭到欺负，会有人替她出头摆平。再后来，这个组织的规模也渐渐向全国各地蔓延开来。力量越来越强大。“老妇人讲了这许多话，似乎是累了，她拿起眼前的陶瓷杯抿了一口茉莉花茶。
茉莉花茶的幽香一直氤氲散发在房间里，故事合着茶香令吴宇伦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么多年下来，这个组织做的一些事都合法么？这个故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吴宇伦回到现实。
“不同的年代，合法的概念都是不一样的。我告诉你这个故事，主要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和雪姬也是青梅竹马，但我不知道你能否经得起世事的考验。”老妇人盯着他的眼睛，想从吴宇伦尚显稚气的眼神中看出某种坚定的东西。
“我可以！”吴宇伦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说，是简单的。我们会关注你的行动。拭目以待。你可以回去了。”老妇人示意木沙进来送客。
木沙做了个请的手势，就把吴宇伦送出了小洋楼的大门。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老妇人跟他当面说这个故事的用意，是在考验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