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初中最后一个寒假了,新年的喜气也弥散开来了,超市里永远都是年味最足的好去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歌
曲一首连一首,到处都洋溢着红色的喜悦。
哲宇发着短信跟静疏诉说着自己有多么舍不得,静疏虽说内心微微有些酸,但却坚信着无论他们分隔多远,心始终亲
密无间,她似乎全然不害怕毕业,安慰着哲宇,告诉她自己永远都会陪在他的身边。离别的酸楚气氛在此时也会变得温暖
柔和一些。
哲宇身边围绕的女生永远有增无减,空间里的暧昧留言也总是一条接一条,每一条都让静疏心如刀割,患得患失,没
有丝毫安全感。可每次心里的挣扎过后,她还是选择相信李哲宇,相信他只是太单纯,不懂得拒绝。况且自己也不是他女
朋友,有什么资格去管他的事情呢。
今年哲宇要和父母去乡下的爷爷奶奶家过年,他说在乡下不仅没有电脑,他的手机也没有信号,于是这几天可能无法
和静疏联系,叫她一切安好等他回来。静疏深知哲宇在乡下即将面临的枯燥乏味和孤独,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送给她的悠
嘻猴玩偶也带去,睹物思人。静疏又觉得没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舒舒服服烤火、看电视、上网也甚是无趣。便破天荒地
要求和爸爸一起下乡,临行前匆匆忙忙地在空间写下一篇文章,留下自己要下乡过年的消息,并嘱咐表弟,一旦看见哲宇
上线,便把文章发给他。
静疏也曾有一瞬的犹豫,想着自己在家便可以和严妍一起上街去玩,但想着哲宇在乡下一个人多么无趣,便断绝了一
切的迟疑,起身整理行囊,看着被小心翼翼被放在正版仙剑四安装光盘的包装盒内的荧光棒,静疏想把它放在背包里,却
又害怕会不小心将它弄丢,便只是深情不舍地多望了它几眼,又紧紧攥在手心里一会儿,放下它后便转身和爸爸出了门。
火车车窗外,广阔无垠的田野一片纯净的洁白,与灰白色的、还在飞洒着鹅毛的天空融为一色,静疏望着窗外壮丽的
雪景却无心欣赏,只是想着,雪天路滑,不知哲宇在途中还是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静疏和爸爸刚踏入门槛,乡下的亲戚们便热情欣喜地拥了出来,个个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神情,向里屋的亲戚大声呼告
”静疏回来了!静疏回来了!“静疏记起上一次去乡下过年,还是六七岁的样子,如今变成了大姑娘的模样,突然出现在
他们的眼前,也的确是令人惊喜的吧。静疏内心不禁又有些愧疚起来,自己过惯了安逸舒适的日子,便总不愿下乡,与这
些亲戚们竟是隔绝了联系这么多年。
静疏被亲戚们拥着,到屋后石阶下的一处水泥台上烤火,铁桶里燃着木炭,亲戚们围坐在炭火边,暖暖的火气映着每
个人绯红的脸。这座宅子真是块宝地,静疏想着。远处的风景让静疏的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好一幅田园山水画,远处的低
矮丘陵好似浅浅眉黛,摇曳的雪花丝绒、寒冷的天地,给它笼上了一层朦朦胧胧、薄薄浅浅的乳白色的岚气,悠闲地浮动
,恋恋不舍地徘徊在小山的身侧,与山顶那抹淡淡的白雪融合一体。
此时已近中午,不远处疏疏落落的几椽农舍,颤颤巍巍地浮动着一缕缕灰蓝色的炊烟。田野里也被染上了雪白的色彩
,银装素裹,清新曼妙。静疏也被亲戚叫回屋去吃饭。这处乡下的住宅楼一定是刚建好不久,还来不及装修,墙和地面都
是水泥,屋子的空间倒是很大,有三层,房间也极多,第一层楼粗略地数数,至少就有八间房,可每间房的门不过是方形
的门洞,甚至连门都来不及装,不知怎地,静疏竟联想到了延安窑洞,不禁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吃过饭后,静疏望着向上延伸,消失在黑暗中的楼梯,好奇心再度骚动。第二层与第一层差异不大,也是房间甚多,
空间甚广,唯一的特点就是有一个长长窄窄的露台,站在露台上看远处俏丽的小山,俯瞰漫天遍地纯白色的田野,视野更
是广阔,静疏很喜欢这里,看着远方入了神,自然地就置身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中去了。
陶醉了一会儿,静疏的好奇心仍是没得到满足,便又向第三层楼走去,楼梯越往上延伸,阳光越是稀薄,带给人一种
压抑之感,静疏仍是硬着头皮只身走去。进入第三层,便几乎完全走入黑暗世界了,偶尔从缝隙潜入几缕光线,除此之外
便是一片黑暗的异度空间。棕毛扫帚一把一把从屋顶上悬吊下来,把黑暗的空间分割成无数小块,仿佛每一把扫帚后都藏
着一个黑夜的影子。
静疏往深处走,极度害怕一口棺材会突然冒出在她的视野里,背上已然冰凉、泛起一阵微微的酥痒,静疏的好奇心却
驱使着她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着。忽然一阵细细的脚步在身后传来,静疏猛一回头,乡下的堂弟对她招着小手,用着家乡话
喊着”快回来,那里黑,恐怖。“静疏喉咙悬着的一口气舒了下来,便于堂弟下了楼,可楼上古怪的气氛仍旧留在她的心
里,久久不能散去。
饭后静疏便拉着爸爸做向导,想要在乡下到处走走看看。门外的雪渐渐小了,鹅毛般的雪片变成了细微的小雪末。穿
着通身洁白棉袄的静疏便欣喜地出了门,不打伞,仍雪末着落在自己的头发、棉袄上。时间不够去对面的小山上玩耍,静
疏便和爸爸在附近简单地走走。
穿过一条狭窄的小道,走进一处四方的、不大的围墙中去,围墙最里面是一椽古老、年岁已久的土地庙,围墙里颓草
丛生、荒芜落败,写着”土地庙“的木牌匾已有些腐朽,病病歪歪、几欲跌下来,站在这么颓唐、突兀的环境中,静疏只
觉顿然失语,被肃穆的气氛束缚得呼吸都是微微弱弱、不敢发出声音。
踏入门槛,走进小庙,塑像、地上的蒲团都已落满厚厚一层尘埃,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霉味,房梁上结的蛛丝网为这
里又增添了一抹荒凉。新奇也看了,静疏也不愿在此多逗留一刻,转身便走出了围墙,刚踏出又忍不住再回头望一眼,真
是好苍凉的地方。
回去的途中偏偏又遇着一处无人居住的古宅,静疏依旧忍不住朝着门缝向里窥探,一个长方体状的物件从门缝里隐隐
现出来,定睛一看,静疏猛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棺材吗,竟放在大厅里,静疏理解不了乡下的风俗,也不管棺材有什么吉
利的寓意”升官发财“,只觉内心极度不悦,转身便匆匆离开了这处诡异的古宅。
晚饭后,静疏和堂妹看了会儿电视,又与堂弟玩了会儿鞭炮,边与堂姐和姐夫坐在后门口石阶上的水泥台上烤火。火
光在夜里把两人的脸印得粉红,堂姐便安心地靠在姐夫的肩上。
静疏看了看远方浩瀚的苍穹,广袤无垠的披了层白雪的田野在夜里映着莹莹的微光,再加上疏落的几处住宅楼的灯火
,这稀疏的亮光像是洒在黑夜里的一颗颗星。远方烧着的秸秆,向空中浮动出幽蓝色的暖烟。静疏独自望着这静谧安详的
农村夜景,时不时看看手机有没有信息,然后又失望地放下手机,没过多久又燃起希望继续等待。静夜之中,静疏便这样
独自徘徊在希望和失望之中。
与堂姐和姐夫打了一会儿斗地主,虽说静疏连牌都不怎么会拿,每次整理牌时总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此时也只
有这个游戏能勉强打发一下冗长乏味的时光了。这时静疏对于短信的注意力已然转移,此时却传来了熟悉的震动声,哲宇
竟拿着他妈妈的手机偷偷地和静疏发信息,他说静疏的表弟很好,把她下乡的消息告诉他了,他安慰着静疏,要静疏快乐
一些,他也明白此时静疏的心情是那样失落孤寂,便特地和她说一声晚安。
静疏激动感动到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她不再玩无聊的斗地主,只是绞尽脑汁想着最温暖的回答发给哲宇
,然后一遍一遍反复读着哲宇的信息,直到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能熟悉的背出来。
乡村的夜寒冷砭骨,即便穿着毛衣,静疏还是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翻来覆去,回忆着与哲宇的点点滴滴,从初见初
识到如今的心意相通,又实在是烦恼,由于他用的是他妈妈的手机,他们两个并不能多说,只能仓仓促促地道一声晚安。
就这样静疏折腾到凌晨三点也没有睡。又读了几遍哲宇的信息,觉得心情渐渐平复,若不是这次下乡,她也不会如此
深有体会地看清自己的心意,她终于明白了哲宇在她心中的分量。于是她不再后悔下乡的决定,也甘于承受刺骨寒冷的侵
袭,又过了一会儿,静疏便这样半梦半醒、昏昏沉沉的觉得意识渐渐变得淡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