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吞地从未感觉像现在一般兴奋,肥胖的身子微微的抖动着,两只手掌不停的互相搓揉着,焦急又期待的看着那二楼那扇紧闭的雕花门。
门是上好的香木,雕花是请名匠亲手雕刻的‘四君子’,梅兰竹菊按着顺序在门上从左到右的排列着,名匠只手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每一片叶子都雕的苍劲有力,能把植物雕出苍劲有力的感觉真是不容易,云吞地自己清楚,要不是看了这苍劲有力的雕花,他甚至都想不到苍劲有力的植物该是个什么样子。
那雕花两面夹着的蒙皮,可不是一般门窗用的平凡纸张。只取仙鹤那头顶红色部分的绒毛,每只仙鹤才能取下搓成球之后那么寥寥几颗米大小的红绒来,然后再由最好的织女一丝丝的排列起来,细细的码起按着独特的纹理来做,然后绒毛就成了一张带着淡淡鲜红的半透明绒匹,再把它夹在雕花的中间,才成了这最好上房的门。
因为是给总部最好的房间做的门,自然得是全店最豪华的,就算这店里其他的物件也都是精工良品,那这最好的上房还是得在一群仙鹤中站的跟高,就得有个凤立鹤群的感觉。
就在这门的背后,是云吞地苦等的人。
当然不是爱人。
皇都的近卫,特别的腰带就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他们是当今皇帝的亲兵,是保卫皇都要员的卫士,也是战场上最活跃的人。
各个都有可怕的实力,是直面这乐国宿敌‘神’的人之一,权利和荣耀同在。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真正弑神过的存在。
没有杀过一两只神,怎么能当的上皇都近卫。所以皇都近卫这个官方名称之外,还有一个民众化的称呼。
‘陨神者’使得神陨落过的人。
乐国之所以强大空前,同时又国泰民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与皇帝的‘逆神之治’脱不了干系,同时也与皇都掌握的空前暴力也联系紧密。
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乐国,而去往神国则是被所有乐国人视为耻辱。
虽然被神灵蛊惑,被神灵控制而去往神国的人有,甚至还有一些皇都的大人物干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没有一个去往神国的人不被乐国人视为叛逆视为国耻。
乐国空前的团结。乐国的团结是上下一心,举国同心同力同德。
而得到的结果就是这样一个盛世乐国。
云吞地很骄傲,自己是个生在乐国建国之初,死后也在乐国当鬼的家伙。
虽然他有些坏习惯,贪吃爱钱、贪慕虚荣、但是这都不影响什么。用云吞地自己的话来说,‘我又没损人利己,又没伤天害理,我有点坏习惯怎么了。’但是云吞地觉得这样的生活挺不错的,丰富多彩嘛,死了也幸福。
反正云吞地做事一向是,我喜欢就行,我觉得这样不错。云吞地巴结巴结高官什么,还是没有人看不下眼的。小二们也乐得忙活的热火朝天,反正大家都是死人,费费事情做做事也没什么坏处,跑腿的也有跑腿的幸福。
赤月楼的一票人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那上房的房门。
戏法早就在表演了,伙计们给的通宝充足,事后答应的赏钱跟是让戏子们心里欢呼雀跃,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头。
翻着跟头丢着彩棍,变着红豆喷着火,踩高跷的手里都多了几根彩色的飘带,舞狮的狮子都叠在了一块,耍龙的原地转圈转的撒欢,龙嘴前的龙珠跌宕起伏辗转反侧,变着法子多抖几个花样出来。
整个鬼城都被赤月楼附近热闹非凡的气氛带动了起来,那暖暖的灯光都好像亮了几分,漆黑色的天空都快被欢腾的气氛遮盖了去,鬼城里数量最少的小孩子都扯着面具一群群的在街上瞎闹。
“你看看,这就是你爱的地方。”上房内,男子拉过那斗篷的一角,扯着那神秘的斗篷人走进了窗台,“他们眼中贪慕的……都是什么?”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斗篷里依旧平静,斗篷下的人好似真的没有感情。
“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你写下来……可以吗?”
男子长袖一挥,一整套笔墨纸砚就出现在桌子上,洁白的宣纸素白如雪,连那尖尖的狼毫笔,都沾足了黑沉的墨汁,斜靠在白玉的镇纸上。
“和你喜欢用的,不是一样吗?”
男子看着斗篷下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声音有些变调了,听不出是恼怒还是什么,只是简单的走调。
又是长久的沉默。
“算了,我受够了。”
男子从袖中滑出一梗金色的发簪,发簪是金丝组成的一只凤尾,盘绕的凤尾还缠着一颗红色的珠子。
一把掀开兜帽,兜帽下的面孔终于显露在外。
毫无生气的眼神,两眼的瞳孔都是诡异的太极在眼中,只是禁止不动。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圈,留下一缕散落开来。漂亮的面貌缺被诡异的黑色小字布满,狰狞的遍布整个脸部。
毫无生气,就像一具血肉做成的木偶,有着漂亮的面孔和身体,缺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只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般。
男子双手环住她的脑袋,细致又轻柔的将手中的簪子插上她脑后的发间。
一瞬间,就像触碰到了玩具的开关一般,女子脸上的黑色小字飞速的扭动缩短,直到彻底消失不见,眼睛瞳孔上的两个太极也开始缓缓旋转加速,渐渐的加速转动,瞳孔的颜色慢慢的变成了彩虹的色彩,又渐渐的变成了灰色,最后稳定成了带着一拳拳深浅不一纹路的灰色瞳。
十几秒的时间,就像机器彻底启动完毕,少女的眼睛忽然轻轻的移动到了男子身上。
“纵仙,有何吩咐?”
就算是最直接的叫着男子的名字,也没有亲切的感觉,反而更加让人感觉是在叫‘主人’,一种完全服从的意味在语句之间。
“呵呵……”被唤作纵仙的男子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心口,“没有什么……灵……呵…偃灵,我想让你看看这街上。”
男子语气有些悲凉,转过身去不看这个叫做偃灵的少女,面对这喧闹的街市,男子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
偃灵迈着轻巧的步伐靠近纵仙,站在他身边看着街市。
“很多亡者,他们似乎很开心,似乎在为着什么而表现他们掌握的观赏***。”
少女的声音清冷,不含一丝变化的语调,从头到尾都是平平的音节,平稳到让人心凉。
偃灵回答完后,看着纵仙许久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街市久久的出神,偃灵似乎觉得什么不对一般,张开了自己的双手,就这么带着些许僵硬的环抱住了纵仙。
“纵仙不舒服吗?偃灵会用火,可以带来温暖。”
明明嘴里说着的是关心的话语,比纵仙矮上一个头的身体抱着纵仙更像是**间的温存,可是平直的语调就是这么破坏气氛,就像一把寒冰塑成的利剑,狠狠的刺破了这温暖的一切。
似乎真的对这情况没有了办法,纵仙只是反手抱住了偃灵,轻轻的把偃灵抱进了怀里,低下头贴着偃灵的头发,闭着眼睛细细的体会着怀中人的发香。
而一股木质的味道飘进了纵仙的嗅觉之中,这股木质散发出的味道就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什么。
纵仙闭着的眼睛猛的睁开,一股暴虐的气息散发了出来。
“咔。”一声断裂的声音响起,带着各色的碎片,偃灵的两只手臂就这么连带着斗篷一起被撕碎,破碎的手臂滚落在房间的两边,
“为什么!明明是活着的!缺还是死的!最好的神木!最好的神玉!最好神血!我偷偷的杀了凤凰!砍了火焰的梧桐!用凤做血肉!神树做骨!神玉做神所!怎么还是死的!”低声的咆哮,除了偃灵与纵仙两人之外无人能听的见。纵仙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胸口起伏的速度渐渐变得平缓。
“对不起。”
纵仙弯腰捡起散落在地面的两节手臂,按在偃灵断裂的肩膀处,几道黑色的小字凭空出现,快速的的围着纵仙的手掌绕圈,随后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处。
而偃灵断裂的肩膀也恢复如初。
“我带你去选一身漂亮的新衣服。”
纵仙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拉起了偃灵的手。
“嗯,好的,纵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偃灵也依旧平常的点头答应道。
一切依旧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