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历902年
冬去春来,于是褪尽了银装,裹上了新裳,细雨缠绵着大地,生命的气息随着轻风走过了万水与千山。只是对于人类来说,永远只在自己的世界,彷徨与迷惘。暮时的红芒染遍了薄薄的雾,像一层粉红色的轻纱。当最后一抹红芒逝去,奇异的,薄雾依然是诡异的粉红色,仿佛将月也染色。红色的雾透着淡淡的腥味,让人莫名烦躁,但此时雾中却有八个身影泰然自若,湮灭死亡气息溢满天地的环境对他们而言仿若是家常便饭一般。诡异的红雾诡异的八人,悬于空中,中间两个人中一人着紫色长袍,另一人着青色战衣,其余六人则都是一身肃穆的黑衣。而与空中八人相对而立的是一位衣着与其说是战甲不如说是华丽锦服的人,只是一直低着头,仿佛痴呆了一般在碎碎念着什么。
“汝,触犯了神的规则,是否服罪?”平淡的语气却透露着深远的威严,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的方式陈述着。
面对威严的审判,地上的那人却没有丝毫的反映,依然如木头一般低头站着,仿若没有听见,只是浑身都散发一种深深的哀伤,连灵魂都能刺透的哀伤,更让人感受到的是一种无法解脱般的孤独与寂寥——没有留恋了吗,是啊,已然没有了留恋。
“汝,弑神,是否认罪?”依旧是平淡的语气肯定的陈述,还透露一丝不耐烦。
一旁的夜天现在非常地生气,区区蝼蚁,竟敢如此蔑视神的威严。作为最近数百年来唯一新进的高级神祗,他有着自己作为神不容质疑的尊严,又怎容区区人类蝼蚁触犯他的底线。而且这个渺小蝼蚁的人类更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蝼蚁蔑视的不仅是神的威严更是侮辱了自己最为尊敬崇拜的他,唯有这一点,即使是神也不可原谅,更何况区区蝼蚁。
地上的人依然无动于衷,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完全不理会这理应是对他的审判,假如他认为这是审判的话,对他而言应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宣判的紫色身影看着地上那个缥缈的人影,仿若下一刻即将倒下,皱了皱眉。悠长的生命代表着的是悠远的记忆和更多的无法磨灭的痕迹,也许还有那看遍天下的惆怅,看着虽着金黄色华丽戎装却散发着浓稠得仿若实质一般的哀伤的人,最后的问题其实已经没有了意义吧。
“汝,愿否成神?”但规则就是规则,依然如常的威严,只是多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当然这种变化只有浊自己知道。
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上投了一块碎石,一句简单话语将地上的人影拉回了这个世界。僵硬的人僵硬的动作表达着僵硬的心,终于抬起了那满目的憔悴,早已泪流满面,却诡异的笑着,像是对世间的嘲笑,又像是对神的蔑视,华贵的金黄色的皇冠已经失去了他应有的色泽,留下的只是抹不去的伤痛,“神?”嘲笑的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和敌视,清澈的眼眸中是数不尽嘲笑,孤傲的身影透露的是一种无奈与寂寥,腥味的风留下的是仿若化不开的情绪——如果神能救她,我早已成神。
一抹青光划破天际,距离仿佛不存在一般,仅眨眼间,夜天即已出现在风寒磬的面前。夜天已经忍无可忍,区区蝼蚁,竟然敢如此践踏神的尊严。不可饶恕,不可饶恕,最不可饶恕的是竟敢蔑视浊,哪怕是一点点地不敬,管他什么规矩,什么律法,蝼蚁就是蝼蚁,不可饶恕就是不可饶恕,该死就是该死。华贵的戎装散发出绚丽的光彩,面对夜天强势的突袭,光华紧紧将风寒磬护住。“区区凡夫俗子,竟妄想用人的力量来抵挡神的威严,哼,不自量力。”仅仅是一拳,看起来坚固的防御却在夜天的面前轻易的被撕扯开来,仿佛就是一层薄纱而已,夜天已经能想象到这个卑微的人类匍匐在地的样子了。只是,一声“垃圾”却在耳边忽然响起,下一刻,夜天就已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心中唯一的念头是“怎么可能?”
浊笑了,倏一闪,即已带回空中的夜天,迅速查看了一下,虽然已经重伤到短时间内再无再战之力,但对本质却并无太大损伤,将夜天交给旁别的黑衣人众,重新看向了风寒磬。风寒磬依然如故,明知强敌在前,却依然淡漠孤傲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丝毫要逃走的意思。
“看来汝是没有成神的打算了,”明明应该发怒却看上去显得异常开心地浊注视着风寒磬,“既然如此,吾只能按照规定执行了。”
倏忽闪现,面对忽然闪现而出的浊,风寒磬条件反射一般闪身躲过了这看似普通的一拳。倏忽闪现,面对浊的第二次攻击,风寒磬抬起了他那倨傲却无神的双眸,双拳以一种奇异的轨迹迎上,只是对上浊看似普通的一拳却如豆腐碰上了石头一般不堪一击,直击灵魂的力量毫无抑制冲击而来,风寒磬被直接震飞。倏忽闪现,浊紧追闪现在风寒磬倒飞的路径上,第三拳还是那样普通无花俏地击出,与前两拳浑然一体,仿佛有某种奇异的联系,倒飞的风寒磬戛然而止,违背了物理运动的规则,就像空间和时间停顿了一般。巨大的力量喷涌而出,绝对的力量带来的是让人心颤的恐惧,但对于风寒磬来说却没有任何的意义,空洞的双眸不沾一点的星光,看着这样的仿佛已经死去的人的眼睛,浊忽然有一瞬间的迷茫。只一瞬间的功夫,禁闭的空间即已破碎,淡淡清雅的光华如妖精一般包裹住了无神的风寒磬,下一个瞬间,风寒罄的身影消失了。
浊微一皱眉,看着那淡的仿若不存在一般的光华,浊有些惊讶,“月歆?”光华带着风寒磬缓缓落地,一个淡淡的身影慢慢显现,轻纱卓影,柔若清水,似星的双眸缓缓睁开。
“好久不见,月歆。”威严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那种蔑视天地般的狂放不羁和坦坦荡荡,“莫焱呢?”
哀伤的双眸转向了月的方向,那遥远的尽头是看不尽的惆怅,平静的哀伤渲染了天地,让所有的生命都为她黯然流泪:“不知。”
“嗯,你们的事吾就不理了,”简单的话语轻易的吹散了化不尽的哀伤,“那,为何救他?”忽然的威严却带不起丝毫的压力。
“蹒跚的脚步,彷徨却未曾停顿,泪流满面也未曾哭泣,或许直到绝望。看着这样的他,却是不得不救。”坚决的目光没有丝毫的犹豫。
“吾知晓了。唉!”轻叹一声,你依然还是放不下啊。浊再一次发动了攻击,倏忽闪现,天地异动,随意的笑脸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浊然一现。”天地失色,在周围的眼中只剩下浊的身影。幽远的平静,是浊心依然,睁开眼眸的刹那,冰冷的眼中闪现的是幽蓝的清光,一瞬间的闪耀仿佛铸就了时间的永恒,万千的身影闪现在月歆那淡淡光华周围,一次次的攻击瞬间完成,光华就如易碎的蛋壳一般轻易破碎。只是月歆的身前自然的出现了一朵纯白的玉莲,明明是慢慢的花开,却又只是在一霎那间,花中间闪耀着纯净的白色光华,仿佛要破开时间和空间的禁闭一般,怒放开来,光华像波浪一般散开,点点的破碎在恢复,平缓的仿佛在享受夕阳下的晚茶,却诡异的抵挡住了那如浪潮一般的攻击,略显瘦弱的身体如浪花里的小石,软弱却如此坚强。“浪返。”渲染的世界,是鲜艳的金黄色,散去的血色,是灿烂的祝福,无尽的向日葵,是太阳般的温暖,清脆的声音,是平静的希望。月歆笑了,很平静很普通的微笑,却是让看见的人从内心深处不可抑制地迸发出淡淡的幸福。
不知何时,浊已经回到原处,没有一丝战斗的痕迹,冰冷已经化去,又恢复了原本狂放般的自由。直直注视了月歆好一会儿,浊才开口到:“吾,不喜欢你这样的笑。”
月歆眼中闪过一点无奈:“可是,他总说我笑着很美。”
好像是要避开这个话题似的:“看来今天吾是无法带走他了,”又注视了一会儿月歆,然后猛一侧头,对已经恢复,出现在身侧的夜天道,“天儿,吾走了!”说完就不见了踪影。只是仿佛有一声叹息在轻轻触动着月歆的心,笑容变得有些寂寥,看着浊离去的方向,只有轻轻的呢喃:“谢谢。”早已恢复过来的夜天皱着眉头看着一直望着浊离去方向的月歆,摇了摇头,对其余黑衣人说了声:“撤。”临走之前扫了一眼风寒磬,只是眼中异常的平静,早就没有了起初的愤怒,也没有被击败的仇恨。
待到所有人都已离开了好一会儿,月歆仿佛才回过神来,看着早已晕过去了的风寒磬,轻叹了一口气。“小青,帮他恢复吧。”话音刚落,一只散发这青色光芒的小精灵出现在身旁,并在绕月歆飞舞了几圈后飞到风寒磬正上方,忽的没入风寒磬的身体,很快又飞出来,仿佛在向月歆炫耀自己很厉害一般,绕着月歆欢快的飞舞了几圈然后停在了她的肩头。“谢谢,”一声叹息,“或许你才是最幸福的吧。”
夜沉沉的压了下来,在这向日葵的世界里,早已消散了血腥,也忘却了爱恨,一切都是如此的祥和,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在这里停驻。
世界从来不曾铭记,只是我们在不停地追逐吧。
注1:浊是古神系七大圣者之一,身份尊荣。
注2:月歆是守序巫女,也称守序女神,其实是非人非神的特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