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知怎么,海岸边也没什么人,天气也阴沉着。
尤罗已经从海里出来,正裹着老板娘的毛巾,手中也重新拿了一杯热咖啡,米雅在她对面,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然后尤罗开口说:“你现在总可以说你是什么人了吧?我对你可是一无所知的。”
米雅被拉回现实,温柔的微笑着说:“是啊,我收到的信息是你很特别,请原谅我的方式激烈了些。你也许能理解其实我并无恶意。”
尤罗只是点点头,然后米雅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尤罗,尤罗接过。
“就像你看到的,”米雅说:“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在心理研究院当老师。”
尤罗放下手中的名片,甚至放下手中的杯子,将身上的毛巾拉的紧了一些。米雅知道这是抗拒的表现,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另一个身份是墨先生的晚辈。对他我是帮忙,对你我是尽力。”
“他觉得我需要心理医生。”尤罗打断他。
“不,是需要一个心理医生的朋友。”
“你等一下,”尤罗说,然后就起身向老板娘的小屋走去,很快回来,手中多了一包烟,而且另一只手中的那单独的一支已经被点燃,尤罗再一次坐下,问米雅:“你抽吗?”米雅摇摇头,然后尤罗讽刺的笑道:“当然,你是不抽的,心理医生嘛。”
米雅知道这是她对自己的嘲讽,也是对她自己的嘲讽,她的抗拒更加重了。他必须做出改变,不然,一切就会前功尽弃。他开始改变谈话的方向,说:“我想,你一定很爱自己的爸爸。”
尤罗皱眉看着他,他又一次成功的了。尤罗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在自己失忆的情况下,还会想知道自己的爸爸是怎样的人。”米雅说。
尤罗弹弹烟灰,躲开米雅目光,否认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米雅知道自己有一些接近真实了。于是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自己并不是真的失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有一种情况是,人是可以压抑自己的记忆的,尤其是对于让自己痛苦的事。”米雅见尤罗没有反应,接着说:“因为你对于我提及你失忆的情况时,你并不确定自己失忆,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失忆的,对于我提及你父亲时,你不是问我有爸爸吗?而是问他是怎样的人,不是吗?”
米雅的话一字一句的进入尤罗的思维,它沿着这些话走,见到它让自己发现的东西。尤罗这才不得不承认,米雅的分析是对的。她又一次丧失了力量,沉重地说:“怎么会这样?”
看到尤罗的虚弱,米雅马上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如果不行呢?如果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呢?你…你们打算怎么办?”尤罗问。她的“你们”显然指的是墨先生和米雅,她将他们视为一伙,而且都是她的过去的敌人。
“没有怎么办,我们只有尽力。”米雅想继续安慰,可这听起来不像。
“这听起来好虚伪,还很可怕。”尤罗坦白道。
“你太聪明,也太警觉,虚伪对你没有用,对你有用的只有真相,”米雅真诚的说着,“真相尽管令人痛苦,可我们必须生活在真实里,只有真相最接近真实。你只是需要更多的勇气。”
尤罗沉默着,似乎在等待米雅继续的说服。是啊,她没有勇气,她从来不揭穿自己,不面对自己对痛苦的懦弱,更不怜悯,不想,不碰,不回忆,也不向前走。她终于耗尽了可以回避着安全着的时间,她终于要将自己看清楚了,她的伤口开始复活说话。她深呼吸着,就好像呼吸能带给她勇气,然后乞求的开口:“给我多一点时间。”
就这样,尤罗和米雅的第一次相遇,米雅和尤罗的第二次遇见,结束了。
爱子以主办方为了能更好的保证比赛顺利有效地进行的名义,半强制性的令所有参加决赛的选手住到指定的酒店,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自然,她更是以主办人的身份对每位选手进行了慰问。当然,当进行到罗叛的房间的时候。她不由得叮嘱小光加强戒备和反应灵活性,一番准备之后,她才郑重的敲响了罗叛房间的门。
几声响声过后,罗叛迟疑的将门打开一条缝,一脸戒备的样子,也不开口,只是用那双桀骜的眼睛凌厉的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爱子突然有些不知所以了。还好身后的小光机灵,主动地上前,礼貌的说明来意,“您是12号选手罗叛先生是吗?我们是这次赛事主办方的负责人,”并指着爱子说,“这位是负责人爱子小姐,我是她的秘书小光。希望在决赛前对各位选手进行一次接触和慰问。我们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罗叛差些脱口而出,如果是一般情况,他一定会这么做。可是这次他也想这么做,但他忽然觉得这样也许会露出什么破绽,他应该与其他人保持一致。他的犹豫被爱子看在眼里,甚至他的拒绝。爱子终于信心十足,说:“罗叛先生,这个时候,您应该请我们进去才是。”
他是不能拒绝的,他才明了情况,然后才将门打开说:“进来吧。”
罗叛眼盯着爱子和小光走进他的房间,他却只能缓缓闭上门,爱子将屋内的一切迅速地扫视一遍,就像要找出什么异物似地,除了床上的没有打开的行李包,房间里一切的样子都是死气沉沉的,一动也没有被动过。爱子在沙发上坐下来,小光则在一旁站定。显然这一举动更加煽动了罗叛的自己领的被侵犯的怒火,罗叛上前一步,犀利的眼睛刺出冷光,问说:“不是看一眼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爱子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依然笑意盈人不温不火的说道:“ok,罗先生,你先不用生气吧,我这是已经做好和您友好谈判的准备了,你也请坐,”又对旁边的小光说“请罗先生坐下吧。你去倒水。”小光点点头,退下了。
罗叛这才觉察到“来者不善”,直指出:“你到底是什么人?”
爱子仍旧笑面不改,轻轻的说:“这句话好像我也应该问你一次,或者说是我先问你才对,”爱子优雅的将双手放在交叉的腿上,说:“你是什么人呢?罗叛先生?”说完,又伸手示意罗叛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下。
罗叛被这突然地反击弄得无力还击,他坐下。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自己已经伪装失败,而且觉察还来的这样的迟缓。罗叛的双手握在一起,好像要把力量集中在那里,沉默以对。
这时小光送水进来,轻手将两杯水放在桌上,然后还将一包文件袋放在桌上,再次离开。爱子将文件袋推到罗叛跟前,说:“你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不必想。”罗叛说。
爱子点点头,说:“看来你已明白了,这样我们谈起来就更容易了,好吧,罗先生,那就开门见山吧。”爱子接着说,“我作为这次比赛的主办方,通过对这次比赛过程的分析,我发现了你的特殊之处,首先我想让你明白的是,我很欣赏你和你的能力。这一点是非常真诚的。”说到这里,罗叛扭头看爱子一眼,又迅速收回。爱子接着说,“可是我也发现了你对这次比赛的不真诚的行为,你在欺骗我和所有人,不是吗?罗先生。”爱子停下,等着罗叛的回应。
可是罗叛静止着,一动不动,像把自己静止在这空间中了一般。却听到他的喉咙滚动的声音。然后他说;“接着说。”
爱子说:“很简单,我想要的是,你的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这么做?用不真实的身份参加比赛,并且用不真实的态度还想赢得比赛。”
这次,罗叛终于正式转身,面向爱子,眼神不再冷冽,却颓然而生出一股漠然和讽刺。说:“你觉得呢?我是为什么呢?”
爱子看着他,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了,只有说:“你应该感受得到我的诚意,我没有任何恶意的,不然我此时此刻不会与你面对面的说话了。我希望你能和我合作,这样我才知道要怎么做,或许我可以帮助你,我们来一起解决现在的问题。可以吗?”
“帮我?”罗叛说,“你想知道什么呢?所谓的真话还是有用的话?”
“当然是真话,还有真相。”爱子说。
“那你为什么说要帮我?我也要真话。”罗叛说。
爱子现在才了解到,原来这个人不单只是表面桀骜不羁,个性更是冷酷难缠。她到底要拿出多少真诚才能打破他的坚固壁垒,明明自己是主动而上的位置,她从来没有见过还有什么人能在她的说服中依然被动得如此理直气壮。爱子多少有些不自信了,进一步的说:“我已经说过了,我很欣赏你,看得出你对赛车的热爱和能力,可是你还是需要更专业的舞台才能让你成长到更强大,你需要走的更远。但如果你在这件事情上出错的话,就会被停赛三年。是什么理由让你要买这个险呢?”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罗叛依然坚持。但在他心理,第一次有身边以外的人对自己的东西这么关注和真诚。有一缕温暖的感觉瞬间而过,他有些不习惯。所以依然冷着。
“是为了钱吗?”爱子终于说出来。
罗叛再一次正式的看着爱子,对她说;“如果你一定要什么理由的话,那就这个理由吧。”
“奖金还是别的钱?”爱子问。
“不管是什么钱,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有用就够了。”罗叛回答。
“只是这样吗?”爱子还是不能相信理由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是对话进行到现在,她已经可以判断出理由不止这样而已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一个有着热烈爱好和坚固人格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只以钱为目的的人。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想知道更多了,不能停下。罗叛撇开脸,依旧不愿多说。爱子终于说:“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纠结的谈话,罗叛有些积极地说:“什么问题?”
“最后决赛时,你会拿第几名?”爱子问。
罗叛的眉毛轻扬一下,对这个问题有些意料之外,却也马上想到是在情理之中。这个人是真的对自己的做法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说:“第一名。”
爱子点点头,把身体后靠在沙发上,彼此都送了一口气,爱子嘴角勾起一抹轻松地微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罗叛面前。最后说:“那我就等着看你精彩的表现了,这是我的名片,我们有自己的专业公司,旗下的车手也都很出色,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希望你能考虑下。”
罗叛依然只是看了名片一眼,不作任何反应。再看着爱子起身,向他再见。
爱子在门口时说,她不希望以后这样的事再出现第二次。而罗叛只是含糊其辞的回答,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