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两日,初晞已经饿得面容憔悴,眼眶深陷,等铁箱子再次打开,初晞只觉双眼刺痛,不觉心中暗暗叫苦,良久才见眼前之人竟然是尚和。初晞不觉叫出声来,只是喉痛依旧,丝毫说不出话来。尚和将他扶起,道:“二弟,你竟然在这里的,果真让我难找。”忙让人递过一碗水来,初晞拿起碗时,见旁边一人身形稍胖,眼睛眯成一条线,竟然是隐仙谷中的业恩。
初晞又惊又喜,伤似乎已经好了一半,过得许久,才见他口中吱声道:“业恩伯伯,是你啊。”
业恩双眼眯着,笑道:“你小子,一句不说便逃了,也让伯伯好找啊!”初晞一时激动,竟然被水呛找了,良久才道:“怎么你跟大哥在一快啊。”
尚和道:“这个你不久便能知道,你我本应该从小就是兄弟的,不过现在也还好,上天有眼,我们还真的是兄弟了。”业恩双手合十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世上本就有因果报应的。”
待初晞喉咙能说话后,尚和才将这几日的事情给他说了,原来那日尚和离去后,直接回了少林寺,他从少林寺张坤那里了解到控鹤的切口,又星夜朝嘉兴赶来。
那晚在太湖边上刚好碰到齐忠的大船,尚和便偷偷的溜了上来,不想在船上恰好碰到同行的业恩,尚和本是萧洞玄当年从京师救下的李宣,后被业恩偷偷送往少林寺,船上一见,虽然年久,但尚和面容不变,尚和自然认得他,故才二人相认。
那晚好在罗鹏让小船开进芦苇,才使齐忠的船扑了个空,待上岸后,二人便跟着齐忠,不想齐忠与那白衣公子相见,二人怕被发现,只得躲远了些,这才致使那晚罗鹏不知去向。翌日初晞也被齐忠被捉,尚和与业恩一直跟到庙中,等那人白衣公子去了后,才敢继续跟着齐忠,直到这里,二人才选择动手,尚和亮出黄巢的佩剑后,跟着齐忠的四个黑衣人竟然有些动摇,待尚和对上控鹤的切口后,那四人心中疑虑,便没敢跟尚和动手,齐忠见势不妙,只得撇下初晞一个人逃走。
初晞道:“那四个人便是控鹤之中的人物吧。”他将那晚两个黑衣人见到自己刀法的事说了一遍。尚和道:“罗如是他们的首领,他的刀法那些人自然是识得的,故才会楞了一下。”
初晞道:“那齐忠怎么会指挥那些人呢?”
尚和道:“大概是他们找到了控鹤的切口,那晚之后,齐忠找到几位控鹤成员,言语鼓动,假传命令,让他们来杀你和罗道长。”
初晞道:“要杀你我倒也说得过去,可要杀罗大哥这我就想不明白了。”当下他将罗鹏伴成白衣公子,对自己不闻不理的事给尚和说了一遍。尚和苦思半天,也理不出头绪,业恩道:“上次跟齐忠一同的白衣人便是初晞说的道长么?”
尚和这才想起,道:“对了,就是那个戴着斗笠的那个男子。难道那人便是罗道长?”
初晞心想也是,那日在隐仙谷见过罗鹏之后,便再没见过,初晞心中也难琢磨透,转而问业恩道:“业恩伯伯,你怎么也到这里了?”
业恩道:“你离开后不久,我便想来找你了。只是世间太大,一时也没了消息,又谈何容易。后来我听说武林中人都往西北寿阳宫去了,便也来瞧瞧热闹。待我到西北时,却见齐忠跟那白衣公子在明州镇驿馆之中杀了不少巫驼帮弟子,之后留下谭芩名字嫁祸给寿阳宫。
后来齐忠中途折返,我怕他又有什么事情,便一直追他到洛阳,过得不久,那些寿阳宫弟子也来到了洛阳,她们安顿在洛阳西北的一个庄子之中,我怕里面好手太多,也没敢进去。过了几日,我见齐忠跟那四个黑衣人一起朝太湖而来,便也偷偷跟了过来,不想在船上竟然碰到了宣儿。”
初晞听了,简直不敢相信竟能如此巧的碰到,俄顷又想到李克,便道:“他还好吧?”业恩道:“还好,他不会怪你的。”初晞点点头,每想起李克,心中总觉不是滋味,暗自沉吟了一会,朝业恩道:“现在却不晓得萧叔叔在哪里?要是他来的话,我定要好好孝顺他。”
尚和道:“我知道萧叔叔对我好,这么久竟然还没去见他,真是不孝。”初晞道:“大哥你也不要伤心,小时候萧叔叔经常跟我说起宣儿,想不到竟然是大哥,真是太好了。”
尚和道:“其实上天也待我不薄,竟然有你这么一个兄弟弟。”初晞握着他的手道:“那我便是真兄弟了,下次见到萧叔叔的时候,我们一定好好安顿他,再不让他受苦了。”业恩听了,当下也是大喜。
业恩问初晞道:“那齐忠为何要抓你?”初晞道:“那和尚说我有血光之灾,我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也便信了,不晓他给了我半个烧饼,里面却是有毒。”转而道:“可他们并没有杀我,难道是罗大哥?”
尚和道:“罗鹏?”初晞点了点头,道:“跟罗大哥一起的那个道士死了,罗大哥也不晓到了哪里,我追了一夜都没有追到。”初晞又将后来的事情跟尚和说了,只是拿走他怀里的《圭月集》一事略去不说。
尚和沉思片刻,一拍手道:“这便对了,白衣人并不是罗鹏,但可以确定跟罗鹏有莫大关联,所以齐忠才背着白衣人去杀罗鹏。那晚跟我交手的便是那个白衣人,他的功夫出神入化,连我也抵挡不了他几招。”
业恩道:“那白衣人想来便是摩那罗的传人,我在洛阳见齐忠对他礼尽有加,故而不敢靠的太近。”
初晞打小便听过摩那罗的事,向业恩问道:“那摩那罗全身经脉都断了,不已经是个废人了么?”
业恩道:“那人虽然可恶,但确是当世少有的功夫奇才,他虽不能走动,但功夫招式却了然于胸,故而才会有个这么厉害的徒弟,现在他们又跟控鹤缠在一起,想来在江湖上已小有气候了。”
初晞不禁“噢”了一声,心想:“那人那般厉害,要是练成《圭月集》的功夫,便更难对付了。”
尚和道:“这样说来,那罗鹏现在岂不更加危险?”初晞道:“那我们找到师父后,便去找罗大哥吧,他若再伤了,我会愧疚死的。”尚和见他话语真诚,点头应允。
业恩道:“那你二人要小心齐忠那厮,我再去打听一下你们萧叔叔,找到了便来联系你们。”初晞本想挽留,但业恩执意要去,也不好强求。便道:“萧叔叔给我留了‘上清化人’四个字,我一直琢磨不透。”他将萧洞玄在父母碑上跟蒙恬墓旁的屋子之中留字的事情说了一遍。
尚和笑道:“难怪,我真的太傻了,我还暗自琢磨那四个字的意思,原以为是上清教的一位高人留的,却不想是萧叔叔。”初晞那日见他在那茅屋中走了走了一圈,心中便暗中好奇,不晓得大哥有没有看到椅子上的字。现在想来,尚和心细如麻,自然看到了那四个字。初晞道:“大哥可知道那四个字的意思?”
尚和道:“上清自然是上清教,化人指的是崂山的化度桥上的天人阁,那里历来是帮主清修之地,却不知萧叔叔怎么会在那里。”
业恩道:“那我便先去天人阁去看一下吧,二十年之期就要到了,我还要回隐仙谷照看一下,否则谷中又会生乱。”初晞想起石壁上那行字,对业恩道:“中秋时候,我和大哥定然回来看你。”业恩笑笑,以示同意。
二人送别业恩后继续向东,这时已经到了月末,再过三天便是三月三了,二人一路走一路叙旧,倒也并不寂寞。待二日下来,正好到了嘉兴府。尚和跟行人打听,听说叶家庄是当地的善户,但不知三月三这里会有什么活动,初晞心中嘀咕,莫非师父在骗我?
尚和似乎看出初晞心事,上前道:“好不容易来一次,总该给人家带些东西啊。”初晞吱唔了半天,才道:“我也不晓得她喜欢什么,弄不好她又骂我。”
尚和笑道:“你啊,连讨女孩子欢心也不会。”吃过饭后,尚和给了初晞些银子,让他自己去置办一些,初晞只得一人在街上转悠,见街上有卖面人的,便花钱买了两个,偷偷的用纸包了起来,让后揣在怀里。等尚和问起,便说什么也没买,光人去了就好了。尚和听完,只是笑笑便不再言语。
第二天一早,二人打听好叶家庄的所在,走了一个时辰便到得叶家镇,初晞见周围竹松林立,墨绿色隐隐青青,道路都用青石板切成,走上去甚有韵味,不久便见前面的小山腰上,隐在竹子间的叶家庄慢慢显露出来。
门口两个看门的见有人来,迎上来道:“两位可是西北来的么?”尚和点头允诺。那人道:“请随我来!”三人并未从正门而入,而是顺着竹林小道,绕到庄子后面,初晞见竹林旁边,有不少小水塘,地上依旧是青石板路,感到甚是清爽,心中暗暗叹道:“这里果真比那西北好了不知多少倍。”
三人绕过一片竹林,尚和见那人顺着小路,没走一步都甚是小心,便也不觉警觉起来,林子间竹子密植,偶有一条小岔路,见那人左拐右拐,不久便见到一座小门,只容一人低头而过。那人领到门前,轻轻敲了三下,接而又是四下,才听见门“吱呀”一下被打开,里面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道:“请随我来!”先前那人顺着原路回去。
初晞门内却更是惊人,左右是两株老梅,现在有些凋零,不远的草坪上放着些假山,假山旁边便是一个小湖,湖上有木制的走廊,过得走廊,前面过又是一间小门,过了小门便能看见一座园子,院内花草交错,地上铺了些石子路,初晞连连惊叹着,前面的女子见此,也不觉暗暗偷笑。那女子送的不远后,便道:“小姐就在前面,两位去找便是。”
二人沿石子路过了不久,前面空地上一个女子正在拿着小铲在地上挖土,口中听他吟道:“”
(参考苏小妹)
初晞远见有人亭子那边,忙跑了过去一看,果真便是叶碧琳。他心中高兴,叫了一声:“师父,你在这啊!”说完跑了过去,刚到亭子不远,忽觉脚下一空,“嗵”的一声,便已经陷到一个陷阱里,那陷阱没过膝盖,初晞用力过猛,竟然趴在的地上石子中间。
叶碧琳咯咯笑道:“噢噢,这不是我们木头么,怎么现在这般田地了。”初晞听她言语酥软,有如暖风吹过,拂过二三月的杨柳一般。初晞抬头一看,只见她:一身浅绿裙子,裙身缕着数十彩蝶,裙边系着豆绿宫绦,湘纹飘逸,头上插着墨绿色的簪子,细润如脂,粉光若腻。脸色明艳,腮晕潮红,羞娥凝绿,乍然一笑,星眸微嗔,有如芙蓉出水,撩人心怀,初晞渐觉发呆,直到叶碧琳走了出来,拍了他一把道:“怎么,傻了么?”
初晞忙从坑中把双脚拔出,心想:“她便如同天上仙子,看上一眼也便够了。”这时尚和过来道:“叶家姑娘能想出这种法子,也真难为你了。”叶碧琳啐了他一口道:“想不到你这冬瓜也来啦,你们倒是形影不离啊。”
尚和拱手道:“二弟不识江湖险恶,自然需要人来指导一些。”叶碧琳道:“二弟,你跟他?”初晞道:“其实我们本该就是兄弟的,现在上天凑巧,让我们竟然相认了,真的待我不薄了。”
叶碧琳笑道:“那样也好了,我倒有了个师侄了。”尚和道:“来你叶家庄却需要过这么多关,若是说了出去,江湖上岂不是又多了一处谈资。”叶碧琳道:“我看你们两个木头有没有长进,看来倒也不能小觑了你们。”
初晞道:“还是大哥聪明,我可半点也不懂得。”叶碧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就知道妄自菲薄,一点气概也拿不出来。”
初晞听完,不觉有些气馁,心道:“她喜欢的自然是那些江湖上的大豪杰、大侠士,我却又算得什么?”心中不觉暗暗责怪自己无用。
叶碧琳见他在发呆,改口道:“好了,好了,你给我带什么东西了么?”初晞吱唔了一下,从怀中一摸,却见怀中面人已经碎在一起,心想定是刚才跌了那跤弄得。他掏了几掏,还是没敢拿出去,手又往右边挪了挪,忽觉胸前一咯,却是怜儿送给他的簪子,叶碧琳道:“我跟你说笑的,切莫当了真,叶家庄也不至于穷到买不起什么东西的。”
初晞听她一说,心中更加不知怎么,右手迟疑了一下,才将那个簪子拿了出来。叶碧琳见他将上面布包开了又开,有好几层,最后却是一支碧绿色的簪子,簪子通身碧绿,里面似乎有股流动的绿色,不觉欣喜道:“哪来这么好看的簪子?”
初晞吱唔了一下道:“是我买的。”叶碧琳心中自然欢喜,忙将头上的那支拿了下来对比了一下,便将初晞的那支插了上去,问道:“怎么样?”初晞点了点头道:“好看。”尚和在一旁看着,见叶碧琳似乎甚是欢喜,心中奇怪初晞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簪子。
过得不久,见适才的那个丫鬟过来道:“小姐,老夫人已在大堂了,现在正叫你过去呢?”叶碧琳喏了一声,对初晞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过会我便回来了。”
二人点头,待叶碧琳走后,尚和道:“去看看!”初晞道:“师父不是说,要待在这里么?”尚和笑道:“就你最老实,出了事有我呢。”初晞这才放心,跟着他悻悻而去。
尚和像罗鹏一样,在竹林中数着步子,拐了几拐,便见前面出现一条长廊,二人顺着走廊过去,见不远的大厅之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厅中坐着一老妇,穿一袭深色缎袍,手里执着一根龙头拐杖,见她脸上眼神尖锐,雍容高贵,甚是威严。旁边席上,坐着一个穿着道袍的白发老者,却是上清教掌门德清上人,坐在他旁边的人头上挽着个髻,正是贺大年。
大厅两边都挤满了许多穿着喜气的宾客,听司仪道:“吉时已到,开始行礼。”乐器开始吹响,从大厅侧门转出两个丫鬟,用红绸子引着一个绿衫女子,正是叶碧琳,后面跟出七八个女子,手里端着盘子,上面分别放一些梳子、发束、脸盆、手帕之类的物事。众人见那绿衫女子,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众人的心,一时间大厅里众人都在暗暗感叹,如若自己晚生多少年的话,便能娶这女子为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