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悠悠醒转,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口中干涸,四肢绵软,难受之极。耳边是嘤嘤的啼哭声,程雪努力的想增开眼,朦胧中只觉得眼前恍惚中晃过一个女人,只是她晕沉沉的,眨了眨眼,实在是睁不开,她又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程雪感觉自己就像离开水的鱼一样,马上就要干涸而死了。
“水……”她嚅动嘴唇吐出一个字,感觉到立马有人过来,又被人扶起了半个身子,有人往她嘴里送入一丝温水。
喝了几口水,程雪总算恢复了些许气力。她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身着古装的妇人在给自己喂水,那人脸上漏出的是担心忧虑的神色。
“娘,妹妹还没醒吗?”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的清润的嗓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狭长的目光扫向平台床上那抹纤细的身影,眼中是浓浓的自责,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地紧握成拳。
“唉……”妇人长叹了一声,转身时用衣袖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原本消瘦的容颜如今更是一片憔悴,她的身姿也犹为瘦弱,轻薄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给刮飞了去。
“娘,姐姐醒了吗?”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外面跑进来焦虑的问道。
“……”只见那妇人转过身来抱着那小男孩,虽然没有回答,不过看她那颤抖着的瘦弱肩膀,可知她很伤心。
这是谁?好生奇怪?这是在哪?她生病了吗?她不是在丽江旅游吗?程雪努力回想她睡觉之前的事情,可是怎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与妇人的对话断断续续,程雪却是慢慢地转醒过来,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终于是缓缓增开。
脑袋里基本是一团浆糊,程雪呆呆地看了一会头顶的木质房梁,机械地转过了头,向着一旁的男女看去。
那男孩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另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两人生得倒是清秀,都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衩衣,下裳同色系的浅裤,身形有些单薄,面色有些蜡黄,倒像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妇人看样貌估计有三十左右,看得出年轻时容貌也是好的,只是太过消瘦,只是如今身着暗色的素衫裙,脸上头上也没特意修饰,显得脸色有些苍白。
“你们……”程雪动了动唇,说出的话语却是异常沙哑,却也惊动了正在一旁伤心的母子三人。
“娘,妹妹醒了!”男孩惊喜地看向程雪,几步奔至床前,一把握住她的小手,眼圈便是一红。
“醒了醒了,菩萨保佑!”那妇人坐在床沿,放开另一个孩子的手,抓住程雪的手,激动中泪水簌簌而落,看得人好生不忍。
“姐姐,你好点了吗?”小男孩的手得到自由之后,也抓住程雪,眼中满是欣喜。
“雪儿,感觉好些了吗?”那妇人关切的问道。
“都怪娘,若不是娘没用,又怎么让你们跟着我吃这么多苦……”妇人的抽咽明显又重了几分,只是那压抑的哭泣声更是听得人心酸,程雪也是眼眶一红,脱口道:“女儿好多了,娘别哭!”
不过是醒来一瞬间的事情,海量的记忆便汹涌而来,前世的,今生的。程雪发现自己原来的意识已经和她所附身的这具身体的记忆合二为一,混成一体。使她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她的亲娘、孪生大哥以及弟弟。
她已经死了,再不是现代的女强人,而是穿越到了大周王朝八岁的小女娃身上,这女娃巧了也叫做程雪,或许这便是冥冥中的安排。
她娘名叫秦诗雅,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长久的操劳让她的模样看起来生生地老了十岁;哥哥名叫程昊,与她是孪生兄妹,今年只有8岁,在村子附近的私塾读书;弟弟名叫程远,今年只有6岁,却因为家里交不起私塾的两份学费,早已经失学多日,平素里没事便在家帮衬着母亲做家事,大哥回家再教他。可即使这样,家中的生活已经不仅仅是用艰难两字可以形容。
说起自己的便宜老爹程贤松,程雪可是没有一点印象,因为他父亲去参军的那一年,她不过才一岁大,又哪里记得他。
说来,那程家是百年世家,听说早几代的程家祖宗因跟着先祖打江山还曾被封爵,在京城中拥有一栋大宅子,可不是世袭,祖荫不过三代,便没有了。后来程家子孙又多走上科举之路后,只是,程家毕竟是武将出身,读书有出路的人并不多,后便渐渐衰败下来。好在,祖上经营了不少产业,衣食倒是无忧。
到了程贤松父辈,其大伯继承了程家家业,身为庶子的爷爷以放弃继承部分财产的条件,也在他的大哥的帮助下勉强在混了个七品外放官职。只是在上任的路上不幸遇到山贼,双双遇难,只有程贤松幸存。
后程贤松又投奔程府,虽然遭受不少白眼,但毕竟温饱不愁。而且也同意程贤松在家学学习。但是亲事却一直没有着落,最终,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在其大伯母的帮助下娶了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秦诗雅。夫妻倒是相处和睦,也甚是恩爱,秦诗雅嫁过来后一年就为父亲生了一双龙凤胎,也就是她与程昊。
本来日子这样过着也挺幸福,可是就在她与程昊一岁时。京城到处传着要打仗了,一时,谣言乱起,人心惶惶。这程家本身就是以武起家,可是后来程家人偏偏要走科举之路,皇帝怎么可能重用。这程贤松看得倒是明白,所以从小程贤松除了在家学读书还习武、看兵书等,就是等到有一天可以上阵杀敌,立功。这个机会,程贤松怎么可能放过。
有一天,程贤松从外面回来告诉秦氏他要去参军。秦氏是一个传统的女性,以夫为天,再加上秦氏对程贤松的理解,知道劝说是不行的,就帮丈夫准备行囊。
就在程贤松要出发的前几天,秦氏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程贤松也知道自己走后大伯母不会善待她们母子,就借口把妻女送到岳父家,程家当然高兴,倒是没有阻拦,一切都安排好,程贤松这才安心离开。
刚开始,还能收到程贤松的书信,大致一年以后,那时秦氏刚生产完,就再也收不到信件了。可是程贤松最后一封信却是让秦氏劝其父母可以回老家景州,其因不详。但即使秦氏是其父母老年来女,甚是喜欢宠爱她,其父也没有同意女婿的建议。
可是不久,朝中政变,再加上外敌入侵,整个京城都差点陷入烽烟之中,城中权贵莫不是拖儿带口四下避祸,其父这才后悔没有听女婿的话,也携了秦氏及其儿女奔逃出了京城,当然程家也是举家出逃。也许是秦父、秦母年纪大了,又或是在途中受到惊吓,到了景州不久,秦父、秦母就相继去世了。
秦父、秦母去世之后,秦家长老以秦氏女儿,又已经嫁出去,不能再占有秦家的宅子为由,做主收走了房子。秦诗雅母子四人就这样被赶出了宅子。从京城到景州,一路上秦诗雅的盘缠快用尽了,嫁妆也典当了一些。所幸,秦氏长老也不都是丧尽天良之人,没有完全克扣其嫁妆。
伤心之余,秦诗雅就带着程雪姐弟三人来到距离景州不远的江州,又在距离江城几十里外的乡下买了处小宅住着。
可是秦氏不会种地耕田,刚开始只是靠典当嫁妆过日子。可能是连续不断的奔波,程雪的身子一直不好,渐渐的也只有坐山吃空。后来,顾氏靠着与他人缝补衣物,补贴家用。小日子勉强也能过得下去。
其间也有消息说是京城已经稳定了,程家已经重新回到了京城,顾氏就写封信去,希望可以搬回去,不想让几个孩子跟着她受苦,即使大伯母不待见,但是毕竟可以衣食无忧,可是寄出去的信早就石沉大海了。渐渐的,秦氏也就心凉了,只希望程贤松还活着,可以赶快回来找她们母子四人。
只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一点音信,那程贤松是活还是死都不知道,怎么能奢望他来找她们呢?
秦氏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的艰辛可以想见,可她始终记着程贤松走时说过的话,他会到景州接她们母子。所以日子过得再苦,秦氏都没有想着要到其他地方去。
只是,程雪的身子一直不好,再加上程昊、程远年龄又渐渐大了,又要上学,秦氏的嫁妆早就典当完了。仅仅靠秦氏与他人缝补衣物,早就不行了。如今家里的东西是卖的卖,当的当,入目空空,早已是家徒四壁。所幸在家中还算比较宽裕时置下几亩薄田,但是秦氏又是一个不会种地的。所以,地里的产量往往是只够温饱的,有时还会青黄不接。
这次程雪就是因为春夏换季,导致身体不好,发热了。为了医治她,秦氏已经用尽了家里最后一点钱财,就连程昊下半年的学费都没有了。如今他们剩下的也只是这套安身立命的宅子,几亩薄田,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喝过了稀粥之后,程雪呆呆地躺在床上,消化脑中所有的信息,也渐渐接受了自己穿越成八岁小女孩的事实。
老天爷大概是在责怪她前半生的荒诞生活才叫她重生在这样一个女孩身上,不过,既然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便不能白白地浪费,她要代替那个意外死去的小女孩在这大周王朝好好地活下去。
夜深了,屋外很静,静得连一点细微的声音都听得分明。
“咕……咕……”程雪知道,那不是什么夜鸟的叫声,只是因为胃里没有食物,在蠕动时发出的一声声回响,听到这声音,她心里有的只是酸楚。她生病了,已经昏了两天了。只是喝了一晚稀粥,怎么可能饱。
程雪哪里不知道,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今晚她喝的这稀粥是家里唯一的一把糙米,而家里的其他人却是只能喝点米汤裹腹。
前一世,程雪是农民出身,她刚出生不久,父母就去大城市做生意,她就跟着爷爷一起生活,后来父亲做生意发了家,可是还是没有时间陪自己,她依旧跟爷爷生活在一起,直到爷爷去世,才回到城里跟父母一起生活。
此时,她已经是一个初中生了,正处于叛逆期,所以和父母摩擦不断,渐渐父亲也就不太管她了,高中毕业后,她报考了离家很远的大学,而大学毕业后,她为了向家人、朋友证明自己的价值,就离开了家,出来自己闯荡。
幸运女神却是挺照顾她的,硕士毕业后,工作两年就升到了部门经理。期间,游戏花丛长大的她谈了一个英俊的男朋友,两人性情等都还蛮相似的,程雪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很用心的在对待这段感情,甚至已经把他看作自己的另一半了,有了组建一个家庭的想法。
可是,有一天,程雪偶然知道了她那个‘花蝴蝶’男朋友其实是有女朋友的,而且还没有分手,也就是在和程雪交往的同时还在与另一个女人交往甚密。
他是在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才开始追求她的,只是为了她们家的财产才愿意和她在一起。程雪很是气愤,果断分手了。然后到丽江散散心,不知怎么了,就穿过来了。
唉,看来是回不去了。既然如此,那就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吧……程雪自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