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se.8Themessnight.
再次回到文材中学，廉非彦从车上下来。
大门这边漆黑一片，隔了座“屈子湖”与那边“文材楼”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
——文材中学本身地处偏僻，而在这夜间忙于自习的学生们绝不会离开教室半步。君王想要对付我，必然就是在湖这边布局了。
正这么想着，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等你好久了，NO.4。”
NO.1从一棵树后绕出来，用打火机点燃香烟。
“‘赴宴’的不是君王，而是你吗？”
“口气真大啊，你好像没有把简素寻带过来？”
“要两个小时‘思维炸弹’才会爆炸不是吗？”廉非彦满不在乎地说。
“在玩花招吗？”NO.1笑了一下，“不过，你倒是也告诉我了，简素寻肯定会在你死之前出现！”
——言语上先就因为一时大意落了下风吗？
廉非彦也笑了，“你认为我是因为那个原因才没有把简素寻带来吗？”
NO.1没有说话，只看到烟头的火星因使力吸食而闪亮。
天空中，一片浮云飘过，盖住了月亮。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能够……杀掉你了呢？”
话音未落，廉非彦矮身、提速，插在裤兜里的两只手拿出来时已各握了一柄匕首。而在冲到NO.1近前时，拇指发力弹掉刀鞘，两刃闪亮的光映着月光闪烁了一下就因为高速而拉成两线模糊的白！
NO.1一直都没有动，直到危险迫在眉睫他也没有半点担心的样子，而是把香烟放低掸掸烟灰。
“叮！”四刃交击，两声连响因为时间过短而完全没法区分开来。溅射而出的两点火星在黑暗中一闪即逝，但这已经足够两个使着双手近战兵器的人在那一瞬间看清对手的脸容了。
廉非彦在惊诧中撤刀、点地后跃，注视着那个没有趁机追击的敌人，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沈愿香？”
天空中，浮云飘过，月光重新亮了起来。
站在他正对面的少女亭亭玉立，长发在夜风中翩飞，一袭素白淡雅的裙装像是在月光下闪烁……她还是她，只是，在那两只皎如雪玉的手中，却左右各攥着一柄加长版的直刃手术刀！
“NO.1，你对她做了什么！”廉非彦的心中燃着狂怒，出乎他意料地吼了出来。
“就像你所见到的那样，我把她做成我的玩偶了！”NO.1畅快地笑着，伸出手去抚摸沈愿香美丽的脸颊。
廉非彦移步、改换角度，从侧方挥出匕首攻向NO.1，但在上一刻还死气沉沉的沈愿香突然脚步一错，起舞一般地抬起双手，用手术刀封住了他的攻势！
廉非彦一击不中，又不愿意跟沈愿香战斗，立即像上次那样收回匕首退开一段距离。
“你一定还不知道吧？”NO.1说，“我在前段时间开启了‘精神操纵者’（SpiritOperator）的第二阶力量，这就是最新成果了。即便只是一个普通人，经过我的改造以后也能具备非常可观的战斗力。不过我更感兴趣的却是，已经两次了，你是怎么做到绕开‘思维枷锁’来对我进行有意识的直接攻击的？”
“我想，只是因为经受了多次跟‘思维枷锁’抗争而有了免疫力了吧。”
“‘思维枷锁’确实会随着那种举动而削弱，但我明明在以前的研究中发现你要在接受了三次‘惩戒’后才有可能做到这一地步，为什么这次会……”
——这么说来，是得益于尧濯宣帮我动的手术了？
NO.1像是陷入了迷惑当中，廉非彦则在飞速思考解决眼前困局的对策。
——沈愿香的反应和速度都相当快，而且不离NO.1左右，我想要绕开她重伤NO.1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样说的话，还是只有……
廉非彦默默调整呼吸与站姿，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像是一只下一刻就要自青空疾冲而下的鹰隼。
而就在这时，学校外面传来了三辆汽车停下的声音，紧跟而来的就是迅速下车的十多个人的脚步声。那些人明显经过了专业训练，初时听来还有点散乱，但马上就变得整齐起来，呈扇状朝学校内部进逼。
搅局者？廉非彦和NO.1都是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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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来了！”躲藏在小树林里的游夜芸悄悄松了口气。
——她很早就隐身在这所学校里了，比任何人都快，几乎就在MG卫视被君王一方切掉信号并插入那段录音说出“来文材中学见我！”的瞬间，她就来到这里了。
三十多分钟前，她看到NO.1用浸了乙醚的毛巾捂住沈愿香的口鼻使她致昏，然后把她拖进了教职员办公室，并目睹了部分“手术”过程。
然后，游夜芸退开了一段距离，在隐蔽处对着耳麦述说所见情报。
“沈愿香一介普普通通的弱女子，会有什么用途？”尧濯宣想了想说，“无非就是正邪大战中拿来钳制正义一方的道具罢了。”
“可问题是……廉非彦算得上是‘正义’的吗？”游夜芸问。
“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跟他相处的时间太短，即使是我也不敢随便乱说。不过我想啊……”尧濯宣顿了一下，“真要到了关键时刻，无论廉非彦本身是个怎么样的人，作为一只优秀的‘Devil’，想利用区区一个无辜者来限制他，我想NO.1会吃大亏的。”
“那沈愿香……”
“能保住性命算是廉非彦人还不错吧。”
“宣先生，你难道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这个嘛……”尧濯宣有点苦恼地说，“我们作为坐山观虎斗的一方，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己啊。”
“宣先生！”游夜芸嗔怪地撇撇嘴。
“好好！我知道了！”尧濯宣连抵抗都不做就知道自己无力招架似的，“反正以君王的能耐，他肯定知道我们不会没有搅局的意思，那就……把局面弄得混乱好了！”
于是，二十分钟前，在苌沙市黄兴路步行街的某电话亭里，尧濯宣哼着小调拨通了110。
“喂，您好，我要提供一条线索。请听好，在文材中学，我一位教师朋友对我说他目击到了两个持刀斗殴的凶徒，很危险。是的，其中一个人身上还好像带了枪械，所以整座文材中学是被两个穷凶极恶的凶徒给威胁了……听起来很假？这个……苌沙不是一直在力争文明城市来着，如果此事为真你们却又不管，那后果……你懂的。”
他挂上电话，略有点虚地挠挠头发，抱怨：“小说写得越来越多，谎倒是越来越不会撒了！算了，还是先去写份公文稿，再换个地方打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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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一队刑警。
“前面那三个可疑分子！放下武器，双手抱头！重复一遍，前面……”
一个刑警在大门那边用喇叭冲这边喊话，另外十个荷枪实弹的刑警则拿着战术手电扫射着向这边逼近。
廉非彦跟NO.1对视一眼，谁都没有乖乖丢掉武器的意思。
——暂时沈愿香也就没有危险了吧。
小树林中，游夜芸悄无声息地退后，以隐藏得更加隐蔽。
——宣先生真的好棒！但是说真的……直接把刑警给惊动出来是怎么做到的？一般不是派出所的人理会市民的电话求助吗？
喊话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担心地问：“队长，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事。”
在这队刑警后面，一个娇小的女孩身影逆着光走来，在众多警服映衬之下，那件蓝白校服显得非常特异。
——简素寻！
“不可能吧？她居然……”游夜芸吃惊地皱紧了眉。
“哦？发生什么状况了吗？”耳麦里传来消失许久不见的尧濯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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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仪式最基本的规则就是：转生身份相比于现实身份，其权、钱、势三项数值和必须小于等于原数值和的三倍。并且，转生身份的三项数值和越高，那么附加的天神诅咒也就越强。
简素寻的现实身份只不过是一介普通女高中生罢了，权、钱、势三项绝没可能会有多高，所以可以断定的是，她现在的转生，肯定是超负荷！
而她神情委顿行走在月光下的样子，更是直接验证了这一猜想。
“素寻！”廉非彦心情复杂，“你、你怎么能那样做……”
简素寻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注意到另一边执刀站立的少女后不禁一怔：“愿香？”
廉非彦提醒她说：“现在的她被NO.1动了手术，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
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跟嫌犯之一那么友好地对谈，那些刑警的表情不免有些古怪。
简素寻目光一凛，抬手一指NO.1，“所有人瞄准那个男人！”
那个原本在后边喊话，现在来到她身旁的副官说：“队长，这种做法很不明智，那个人赤手空拳，另外两个嫌犯却还持着刀具，他们是更应该注重的才对！”
——转生仪式所带来的毕竟只是身份上的改变，不合身份的举动对“Devil”来说是极为危险的事。转生仪式之后，周围的普通人类虽然被强制性地“认可”了恶魔改换的身份，但他们终究是有思想有智慧的物种，过于错误的举动必将招来他们的“反对”。
应该说简素寻刚才下达的命令正是违背转生身份“刑警支队队长”的任性举动，所以刑警们虽然动摇了一下，却并没有按她的指令去做，而是以两人为一组分了三组锁定对面的三名嫌犯，而剩下的四人则分布在两侧密切防范着看是不是还有其他嫌犯。
“报告！”廉非彦突然将双匕丢在地上，双手高举并大声说，“我是警方的线人！”
简素寻点头说：“没错！那边的那个混血男人才是坏人！”
“各位，”廉非彦补上一句，“那个女高中生本身是无辜市民，现在她被嫌犯催眠了，无论怎样请不要伤害她。”
“对！”简素寻说，“无论怎样都不能伤害她！”
一声轻响。廉非彦一回头就看到沈愿香手中的手术刀掉在了地上，她在呆呆地把手举高。而在她旁边，NO.1已经非常配合地作出了这一动作。他觉察到廉非彦的目光后，回了个讥讽的笑容。
看到嫌疑人全都解除了武装，刑警中立刻有三个人保持着警觉分别朝他们走来。
在这种局势明显一边倒的情况下，是决定放弃了吗？不对！廉非彦心中一震，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就算他说了自己是线人，但刑警处理此类事件的严格章程还是会免不了在他身上完完整整地走上一遭。虽然他并不清楚具体步骤是怎样的，但其中肯定有一环是肯定存在的，那就是“搜身”。
——问题恰恰在于，就在校服底下，左部腰间他贴身藏了一把格洛克17！
相比较之下，NO.1长于依靠祭礼操纵他人的精神，在他身上顶多就能找到几把大号手术刀而已，根本构不成任何违法事项。
随着刑警走近，廉非彦额上淌下汗来。
——怎么会这样？我竟然被简素寻制造出来的局面困死了？而NO.1刚才的眼神……难道说君王早就知道我藏有手枪的事了吗？而目前的情况更是要怎么办？
走向廉非彦的那名刑警被他眼神里突然爆发出来的杀意震了一下，霎时间竟然心惊肉跳。他握紧枪械，谨慎地放慢了靠近的速度。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十个警察全都执枪在手，我又是站在开阔地带，完全就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可如果任凭这样发展下去，格洛克被搜出来后就会……
“队长！”副官惊叫起来。
“咳咳……！”简素寻双手掩嘴，但血液却从指缝间大量渗出。
这显然就是超负荷后，天神诅咒具像化直接作用于肉体的效果，要不是副官在一旁搀扶着她，恐怕已经站立不住了吧？而这仅仅只是现在所看到的景象，却又不知道这是她在转生之后吐的第几口血了？
简素寻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揩净嘴角的血污，迎着廉非彦担心的目光露出了笑颜。
就在众人被她吸引了注意的时候，NO.1用下巴挤开了别在衣领上微型麦克风的开关，小声说：“简素寻利用二次引物超负荷转生，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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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素寻超负荷转生，刚才吐了一口血！”
小树林里，游夜芸焦急地向尧濯宣汇报自已所见情形。
“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死掉的！宣先生！”
少见地，耳麦那边沉默着没有回答。
“宣先生？你在听吗？”
“唉——”总算是听到了叹气声，“夜芸啊……关于沈愿香的事我可以帮一下，但简素寻却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
“你为什么希望我救她呢？”
“我知道她是这场宴会里的关键人物，但是——”游夜芸说，“以我双眼所见，她是这场宴会里惟一无辜的一个。”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的是哪一句？”
“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
“唉，”耳麦里又是一声叹息，“你知道的，我们‘Devil’是内心里潜藏着巨大恶念的人。简素寻……不会是例外。”
“对不起！”游夜芸恍然，“是我错了……”
“没有的事！”尧濯宣安慰地笑着，“‘善良’，是你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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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素寻利用二次引物超负荷转生，撑不了多久了！”
收到NO.1的情报，君王睁开了双眼。
她坐在一辆车中。红色保时捷PanameraGTS，色彩鲜艳得像是烈焰，一如抹在她唇间的Dior口红，从视觉上就给人以熊熊燃烧的感觉。
这辆车就停在文材中学外面的停车道上，距离战场再近不过。不久前那突然到来的三辆警车上的大多数人都注意到了这辆泊在一众常见私家车里的高档货，暗想它本应该被收放在私人车库里由专业人员照顾才对。
君王从容地把白色礼帽戴上，在脸上蒙上黑色罩纱。
她的行事准则是：只有当一切都掌握于股掌之上时，才能安静优雅地在战场上降临。
或许是因为年龄，或许是因为性别，反正，简素寻就是一个标准的傻姑娘！但正因为这样……
她拧动钥匙，车顶的灯亮了起来，映照着形状姣好的、呈玫瑰色泽的手指甲。
“但正因为这样，我的计划……一定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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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保时捷来得快而无声，发现它的到来完全是因为光亮如剑的车头灯光撕裂夜幕。
时速肯定在一百公里以上，进了大门后也不见有丝毫减速，而首当其充的正是刑警那边靠在后排的简素寻和副官。
危机时刻，副官拉着简素寻往侧面趋避。但诡异的是，保时捷仿佛正是冲他们来的一样，轻轻一折，红色车头像恶兽的血盆大口一样咬向他们！
夜空里像是响起了一阵嚣狂的娇笑声。保时捷车头折转六十度，猛然做了个精彩的漂移甩尾，昂贵的轮胎在地面上擦出尖利的摩擦音。当车完全停下的时候，距离简素寻他们只有半米不到。
遭遇这番变故，刑警们虽惊不乱，依照原计划两人一组分三组盯死了廉非彦三人，其余四人则以四把枪封锁了保时捷的四扇车门。
“队长，请你后退！”副官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自腰间掏出佩枪，“里面的人出来！”
“我来这里，就是要见一个人的。”经过变声处理的音波奇特而充满威严。
“君王！”不远处，刚刚躲过“搜身”一劫的廉非彦再一次感到了提心吊胆。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贵妇装扮的女人，欧式风格的青色洋装华丽非凡，精致的剪裁让袖角、领口、裙边每有惊艳的纹饰。她戴着一顶白色宽檐礼帽，帽子上饰了一翎修长的白羽，而帽子下的脸容则被蕾丝黑纱罩住，神秘而美艳，像是正要去赴一场美丽的宴会。
君王开口了，这次没有使用变声器，音色清澈如冰泉，她看向简素寻说：“我不喜欢有人拿枪指着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副官说。
“哈哈！”廉非彦笑了起来，“原来让我恨到咬牙切齿的君王竟然只是一个女人！”
“对呀，只是一个女人，”君王看也不看廉非彦一眼，“但正是这样一个女人，你真的惹怒她了，可不会在赐死你的时候有任何迟疑呢。”
说完这些，她也不理会廉非彦的反应，而是转身从车里拿了一杯有茶托的苦丁茶出来，对简素寻说：“请让你的手下规矩一点吧，真的。”
副官不高兴地说：“就算身份显贵，你当法律治栽不了你吗？”
“不，我并不要求你们放松对我的警惕，我只是希望你们能不这样明晃晃地用枪口对着我，稍稍放低就好。你看怎么样呢，简素寻？”
简素寻皱了下眉。
——惹怒她，她就会触动廉非彦脑中的思维炸弹吧？
“按她说的去做！”
刑警们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在上司的喝令之下，还是把枪放低了些，不过良好的素质让他们对君王的监视凌厉依旧。假如她一有异动，被射成筛子的时间也延长不了零点几秒。
而这一次不够得体的举动让简素寻又是身躯剧震，她手刚抬至半途，血液却已是不可抑制地咳了出来，呜咽声在风中扩散，带着仿佛能传染一样的敏锐痛觉。
“是……内脏碎片吧。”君王瞟了眼地上那滩浓血中的固体块状物，面纱底下的秀眉不由挑了挑，“你竟然为NO.4做到了这一步！”
“因为我太弱了……”简素寻低头抹掉血污，唇角带笑，“不这样就什么也做不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