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陌在唐永寂的助理的引领之下,走进唐永寂的办公室的时候,唐永寂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桌上的一份关于公司合并的方案若有所思。
直到助理出去关上了门,唐永寂才凉凉地抬头看向与他一桌之隔的林陌。
林陌倨傲地站在那儿,眸子里闪着耐人寻味的光。
“林副总,请坐。”唐永寂抬手示意了一下,顺手将桌上的方案放进了办公桌右手边的抽屉里。
林陌也不客气,随意地坐在了唐永寂对面的椅子上,靠着椅背,双手交叉地放在跷着二郎腿的膝盖上。
唐永寂见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了笑:“听别人说,林副总向来待人接物温润有礼。如今林副总在我这儿能够像在朋友面前率性而不拘泥于礼节,实则我的荣幸。”
“唐总客气了。”林陌淡淡一笑,“唐总您也是个性情中人,要是还用生意场上的那一套跟您打交道,岂不是太累了?随性一些,谈起生意来双方都轻松。”说着,林陌微微调整了下坐姿,继续说道:“不过,您今天要跟我谈的事完全可以交给两个集团公司的部门经理洽谈。您特意找我来,是还有别的事吧?”
唐永寂低低一笑,把手边备好的一纸合同推到林陌面前:“不,我这次请你过来,就是为了和你谈生意的。这笔生意,对你我,都很重要。”
林陌思索地看了他一眼,坐直身子,拿起面前的合同浏览了起来。
看完之后,林陌放下手中的纸,食指轻轻地敲了敲那张合同。脸上的一部分笑意被严肃取代,他探究地看着唐永寂:“唐总,你这样倒令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的确,我们远东是很重视这次能否与传世合作。只是之前传世方面一直都迟疑未决,而且也口头协定由远东负责这次项目的经费,而且我们也是同意的。现在,您不仅同意合作,还主动提出要承担百分之五十的经费。这笔数目,想必您也知道。不知,您还有别的什么条件?”
唐永寂神色如常,笑意不减:“这张合同就是最终合同。我已经在下面签字了。”
林陌想了想,突然有些了然的神情。他又放松了下去,靠回到椅背上:“唐总是生意人,必然不会做亏本生意。您要是还有些不便于写入合同的条件,就直说吧。”
“林副总果然是聪明人。”唐永寂虽说着赞赏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任何赞赏的意味。
唐永寂直接地盯着林陌,一字一句地说:“我的条件就是,你离开流夏。”
听了他的话,林陌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他玩味地挑了挑眉:“唐总,对流夏,你是不是干涉得太多了?”
“我是她的叔叔。理应要对她的人生大事负责。而你,”唐永寂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还担负不起她以后的人生。”
“哦?是吗?那您是否已经为她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林陌摸着小指上的银色尾戒,看着他淡淡地说。
没等唐永寂回答,林陌突然坐直了身子,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莫不是,那个人选。。。。。。就是唐总您自己吧?”
唐永寂镇定自若,他早已知道他们都已经把彼此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了。唐永寂玩弄着手中的钢笔,笑着回应道:“你就明确地说吧,咱们这笔生意还做得成吗?”
林陌目光扫了扫,看到了办公桌上的文件粉碎机。他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合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然后,轻车熟路地在唐永寂面前把纸放进了文件粉碎机。
重新坐下之后,林陌不屑地笑道:“唐总,我没想到您这么天真。小小一纸合同,就让我离开她。可能吗?”
“看来,我的确是低估你了。”唐永寂不以为意地回答,“不过,你确定你不会再像四年前那样说那些话去伤害她?”
察觉到林陌的眼神有些变化,唐永寂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过去的事,我都知道。”他停了停,眼光犀利地看着林陌继续说:“确切地说,流夏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你根本想象不了我在流夏心里的重要性。从小到大,她都无比地依赖我。她离开我生活了一年,我知道这一年,她必然是孤独无助的。”
“她,根本不能没有我。”唐永寂向前探了探身,一字一顿地说。
林陌镇定地回视唐永寂:“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
“好,就算是猜测。她至少百分之百地信任我,而我也同样信任包容她的一切。而你呢?从四年前,你就不信任她,说那样的话去伤害她。现在的你,就确定能做到完全信任她吗?而且,经过这样的事,你觉得她也会同样信任你吗?我不认为,过去对你对她,就真的一点影响都不存在。其实,它已经扎根在你们俩的心里,抹煞不了。你们现在的在一起,只是在刻意略过这段过去罢了。“说完,唐永寂意味深长地指了指林陌的心。
唐永寂的这番话,句句刺中林陌的要害。当年的年轻气盛,谁曾想会给今日的局面埋下如此祸端?
从唐永寂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林陌的神色不复那么镇定,眼神开始有些焦灼地闪着光。
他感到心头一阵烦躁,有种想往墙上打一拳的冲动。此时的他甚至开始怨恨自己,怀疑自己。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只要再有重来的机会,自己就能做到无条件的信任、能真的忽略过去。可是如果他现在真的能做到这样,他又怎么能、怎么可以因为唐永寂的几句话就惊慌失措?
“唐总,林副总我已经送走了。”助理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那头传来。
“嗯。我知道了。”唐永寂放下听筒,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喂?叔叔?”流夏正在家里看电视,突然接到了唐永寂的电话。
“流夏,吃晚饭了吗?”唐永寂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了不过短短几个字,就引出了几声间断的咳嗽声。
“嗯。我刚吃过了。”流夏顿了顿,关切地问:“你的声音好像不大对劲,难道又不舒服了?”
“我没事,咳咳,没有不舒服。我就打电话来问问,我还有工作,就这样吧。”唐永寂在那头挂断了电话。
流夏越听越觉得他的声音就像是患了重感冒般暗哑,想到他向来就是个工作狂不够在乎自己的身体,而且最近和沈伊宁的黯然分手一定也让他心力交瘁,她看了看来电显示,发现是他家座机的号码,便决定去他家里看看。
当流夏来到唐永寂家门口的时候,她按了按门铃,很快,唐永寂便开了门。
“流夏,你怎么来了?”唐永寂很是意外地说,声音比电话里的更加沙哑。
流夏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来看看你啊,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不对劲了。”说着,她便大咧咧地挤了进去。
“还没吃晚饭吧?”流夏一进屋,就看到唐永寂的笔记本电脑在茶几上开着,周边沙发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文件。电脑边的一杯咖啡也喝得见了底,留下斑驳的痕迹。
唐永寂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流夏见了,摇摇头,提了提手里的保温杯:“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给你带了点吃的。不过是我今天晚饭吃剩下的,你可别嫌啊。”说着,往厨房走去。
唐永寂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声。
吃过东西,流夏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无聊地看着唐永寂处理着文件。
唐永寂突然说:“流夏,你去我书房里帮我把桌子上的那本书拿过来。”
流夏正嫌没事干,便听话地上楼去书房。走进书房,她一眼就看到整洁的书桌上的唯一一本书。正拿起来准备下去,她却发现书下面还压着厚厚一张纸。
第一张纸上画着的是一朵雏菊的特写。娇艳欲滴的花瓣惹人怜爱。
她不由自主地继续翻第二张,第三张。。。。。一直翻到最后一张,每张上面都画着情态各异的雏菊。
当她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时,赫然发现书房的墙上还挂着十几幅大大小小的画。清一色的雏菊。
而令她意外的是,在那一片雏菊中间,她看到了一张不一样的:那上面,画的是她。
就在流夏愣怔的时候,唐永寂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流夏,在干什么呢?”
流夏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唐永寂斜倚在门框上,一脸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我看你拿本书都拿那么久。就上来看看。”
“叔叔,这画。。怎么回事?”流夏诧异地指了指那些画。
“哦,这画啊。”唐永寂慢慢走进来,轻描淡写地说:“从第一次你让我给你画雏菊的那天之后,我每天都画一幅。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呢。”
“每天都画?直到现在?”流夏更加惊异了。
唐永寂的手指抚过桌上的画纸,点了点头:“是啊,养成习惯了。一时改不掉。”
“那这个呢?”流夏试探地指了指她的画像。
唐永寂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温柔。他朝流夏走近了几步,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那距离,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淡淡的呼吸。流夏有些不大适应,脸上有些烫。
唐永寂看出她的窘样,笑了笑。直起腰,玩味地说:“近距离地看看你,好像画得不大像。看来我的画技还有待提高。”
他撤开身的瞬间,流夏不由得松了口气。刚刚的那种压迫感,压得她有些窒息。
唐永寂走近那幅画,细细地端详,眼神温柔。
看了一会儿,他转过身看着流夏,没头没脑地,他笑着说:“我只画我喜欢的东西。”
流夏楞了下,只觉这话虽然答非所问,却有些别的什么味道。可是现在她的脑子里似乎有团乱麻,她分不出多余的脑细胞去细细品味他话中的意思。她只得低低附和了声,随后转身走出了书房。
唐永寂跟着她走了出去,脸上还在笑着,眼底却染上些许沉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