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人总是容易出汗的,糜路很少出汗,因为他有钱。
因为有钱,所以他能建的起三层的酒楼,这酒楼下面有九原最大的冰窖,酒楼的后院有最新鲜的荔枝。他喜欢阴凉的地方,若是没有那就建一座,这是后院的偏房,房里冰砌的墙,冰雕的桌椅,冰做的酒杯,这是冰的世界。然而无论这冰室,这三层的酒楼都是用大把大把的铜币堆砌出来的……
糜路坐在冰室里,他只穿了一件单衫,冰椅上垫了很厚的绒毯,冰杯里装了最好的酒。
或许是酒喝多了,糜路的额角隐隐有着汗渍。他一直很小心谨慎,勤勤恳恳的维持着塞外的生意,他从家族众多旁支里抢来了这最为广阔,利润最大的生意,也是最危险的生意。十年了,十年每时每刻他都在为这最危险的时刻做着准备,收缩生意,撤离族人,招募乡勇……他觉得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忘记了自己也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有些人他是管不了的,比如那位大小姐。
“她不是应该第一批回关内的嘛?!”
糜路在努力的保持着镇定,他是塞外最为冷静的大商糜路。商场之上他战无不胜,而眼下的事情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不过想来总是有相通之处的,况且他别无他法。
“小姐不愿意那么早回去,您便安排陈教习照看她了,小姐的出行起居也都是陈教习同意之后才……”
糜路听了这话揉了揉微胀的太阳穴,眯眼看着眼前家身形高大的家丁,看着家丁那呆木畏惧的眼神,忽的愤怒的摔了酒杯,碎冰飞溅在家丁赤裸在外的小腿之上,家丁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你们这群废物!特么的没了陈卫你们能干成什么事儿?!陈卫才走了几天,你们就能把人给丢了?”
糜路的肥胖的下巴颤抖着,眼角的肌肉不自然的抽搐着,咬紧了牙关,他在压抑心中的愤怒或者说恐惧,然而终于他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脚踹翻了冰桌大声吼道。
“人丢了就去给我找啊!你现在站在这儿干嘛?!”
“已经吩咐人下去找了,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城门。”
“所有的人都派下去了?”
“所有人。”
“没有结果?”
“没有。”
“一个大活人还特么能丢了?!”
“城内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除了……”
“除了哪儿?”
“王府街。”
听到王府街,糜路顿了顿,思索间鬓角竟流下了一缕冷汗,然后他咬了咬牙低声吩咐道:“去给我找,这事儿没得商量,他吕奉先哪怕是要了我的脑袋,这人也得给我找到!”
忽的冰室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气喘吁吁的小二开口说道:“找……找到了!大小姐找到了!”
……
……
“阿嚏……”
糜路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打了个喷嚏,若是刘夏在此便会发现站在糜路身前的正是那位富家小姐。
“环儿给您添麻烦了……”
富家小姐已是没了在王府街的蛮横劲儿,恭顺的弯腰行礼。
糜路用丝绢擦了擦了鼻底,开口闷声说道:“没事儿,你没事就好。”
那富家小姐正是糜家家主唯一的妹妹糜环,糜环心知自己忽然的失踪一定给眼前这位叔伯造成的极大的困扰,而他也是绝不会或者说绝不敢斥责自己,所以她只能自责,眼下她便低眉顺眼的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般站的标准而扭捏。
“街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糜路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您愿意,那赖八指便活不过今晚。”
糜环正在走神儿,那个无耻的家伙应该读过书吧。听到糜路在跟她讲话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愣了片刻忽的意识到自己这位叔伯在帮自己做一个何其恐怖的决定,便用力的摇着头。
“环儿希望此事由我自己来处理。”
大概是看出眼前这姑娘心中所思,糜路便不再多言,只开口说道:“这事能交给你处理,不过你可不能再甩了底下的人独自行动。”
“那是……那是……”
“还有,差不多也该回家了。”
……
……
茶棚的位置选得很好,遮了早晚的日光,还是个通风口,那风不知从何而来,竟是从未断过。
茶棚里,贾诩以为胡桃是在吃醋,便开玩笑道:“不是你叫他英雄救美的嘛?”
“人家又不愿意刘夏去救她。”胡桃放下了茶碗儿,用袖子抹了抹嘴说道。“这样会觉得自己特贱,我不希望刘夏那样。”
贾诩愣了愣,看着胡桃觉得这姑娘真是可爱极了,注意到刘夏入了茶棚,他便不再说话,正襟危坐。
刘夏将那玉坠儿举到贾诩身前示意他接着,贾诩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收着吧。”
“这是什么东西?”刘夏将那玉坠儿收入怀中开口问道,胡桃瞟了一眼眉头微皱便埋头饮茶。
贾诩说道:“这个东西有个名字叫做朱颜泪,有个又臭又长的传说,想来你们两个小家伙也是没甚兴趣听得……”
“谁说的?!”话说一半,便被两人齐齐否定。
贾诩愣了下自顾说道:“那故事实在不是很美好,所以我不乐意讲,总之你只要知道,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就足够了。”
二人齐齐叹了口气,显得很是失望,刘夏接着问道:“所以呢?”
“嗯?”
“所以你让我要来这东西干什么?难道没有一个计谋甚的嘛?”
贾诩愣了愣接着说道:“只是结个善缘罢了,总是没有坏处的。”
刘夏要了铜壶,给贾诩和自己添了新茶,犹自不死心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帮忙?”
贾诩茶水举到唇边,淡淡的开口说道:“你看我这年纪合适么?”
“所以……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
……
马场的草垛之上,胡桃和刘夏并排坐在了一起。
“既然你知道先生很麻烦,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胡桃皱着眉头,双腿踢踏着塞进了草垛中。
“若是那位先生想要害咱们,咱们要做的便是在临死前好好的生活,所以就这样吧。”刘夏开口解释着,似是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便接着着说道。“另外若是能从他那儿学到些什么,以后咱们的生活应该会好过许多。”
“真的只是结个善缘嘛?”
“大概吧……只有天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