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里的多半马倌儿都是不识字的,教授知识只能通过口口相传和一遍遍的实践才会有一定的效果。
作为一个应试教育逼出来的学生,即便成绩不好,举一反三也是一个习惯性的被动技能了。故而有些话马倌儿只要说一遍,刘夏便能和之前学到的那些东西一点点儿结合印证,待到闲暇之时便借着练字的机会将心中所记一一写出。
对于马倌儿隔三差五的旧事重提,刘夏也能一一指出,再加上将军府内也有着诸多关于马的书简竹卷,不过十数日马倌儿们的家底便被掏了个干净,剩下的便是在实践中自行体会的经验心得了。
上一世因为学校条件的原因,本该实践的一些东西都只能脑补了,这也是诸多理科生对那些知识失了兴趣的一大原因吧。所以对于驯马养马的实践活动,刘夏可是热情满满,上手速度也是甚快。只是由于经验的原因总是还有些不足的,不过这也让众马倌儿很是惊服了,私下里聊到刘夏都说,不愧是将军亲自带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若是一般情况,以刘夏惫懒的性格断然是不会这么努力的。只因为一方面乱世将临,刘夏只觉自己时间不多;一方面刘夏明白有些东西自己需要承担肩负;再者看到胡桃那趾高气扬小得意的样子刘夏心里着实备受刺激。
又一天八岁的小玲绮忽然来了马场,然后刘夏愣愣的看着骑着战马飞驰的瘦小身影风中凌乱了。
小玲绮骑着战马欢笑着纵马驶过骑着小矮马努力加速的胡桃身边,听到咯咯咯的欢快笑声渐渐远去,胡桃撇了撇嘴以表心中不屑。而后微怒了揪了坐下小马的耳朵急急说道:“你快跑啊,你快跑啊!”
刘夏抱着一捆牧草张了嘴巴,安慰自己道,作为吕布的女儿自然是该会骑马的不是吗……
是吗?不是吗?是吗?是个甚呐!我要骑马!
刘夏心底一字一顿的对自己说……
……
……
“啊?学骑术?”听到刘夏说明来意,呼延有些惊讶,然后愣了半晌便释然道:“你且去棚里挑上一匹罢。”
“啊?”这下反轮到刘夏惊讶了,这么容易嘛。
看到刘夏这般反应,呼延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道:“本来早先就该提醒你去挑马了,不过最近正是马场最忙的时节,人手有些紧张……”
“噢……”听到此处刘夏已是心中了然,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马场里的人都很尊重自己,刘夏心知这是因为高顺的缘故,暗道自己也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二人来到马厩之时,只见马场里的众多马倌儿都一聚在了一起,只因为听了刘夏要来挑马,都心中好奇这教了多日的学生能挑一匹什么样的马。
大概是觉得欺骗了刘夏,而刘夏又是将军的人,于情于理呼延都该是分外上心的。所以在挑马的时候,他便解释的特别清楚。
虽然对这马场了解的已经很是透彻了,但刘夏还是听得极为仔细。
“马场分甲乙丙丁四个区域,甲区乃上好军马,乙区次之,丙区耐力较强是辎重营的备选,丁区各类马都有,不过大都是用来贩卖的。另外还有一个区放养着初生的小马。按照规矩,每人会根据其表现来到相应的区域选马,大都是在甲乙两区,若是想碰碰运气也会在丁区掏到不错的马儿,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三个时辰内选定,之后……它便可能是你今后在这兵营里的不二伴侣,满三年之后可转作私有财产。”
“若是你的话,四个区域你可随意选择,时间不限,这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不过机会依然只有一次,另外希望不要让我们等的太久。”
入了棚内,刘夏心情有些激动,几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马倌儿都跟在左右,喂马的老头子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甲二一三。”
甲二一三既是甲区二排十三号,喂马多日,刘夏也早就注意到了它。它是甲区最为精壮的一匹雄马,是冬日里从草原上抓来的为数不多的几只野马之一,然而这马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刘夏带着诸人拐过了甲区走过了乙区,几位马倌儿心道条一匹耐跑的马儿也是不错的。谁曾想在丙区刘夏竟也是未做停留直奔了丁区,他难道要挑一匹观赏马或者矮种小马?
当然那里还有些普通马匹却是少有人选,也不是没人从中挑选出好马来,只是那样的行为冒险的意味浓重,故而大家成这种行为叫做“点命”,伯乐相马还是贻笑大方皆在这一点之间。
诸人来到丙区马栏之外,看着龙蛇混杂的马群指指点点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那匹,西域火琉璃,虽没有千里只能,却也是外形俊美倨傲,若是卖给城里的贵人,起码得有百金!”
“那个!选那个!漠北狼,匈奴王族的坐骑,放在大汉那可是贡品呐,这可是将军从匈奴王骑手下硬生抢来的……”
虽然是淘汰的马匹,但也只是相对于作战而言,若非好马又怎能入了这马场。
刘夏心中却是自有计较,他径自入了围栏,拨开马群向内走去。
诸人只看他走向了一小撮驽马之中,那驽马本该是放归草原的,盖因有为了满足一些贫民的需求才留了几只。
马群被一只只拨开,只见内里,一直瘦小的丑马正慵懒的卧在一角。
刘夏到它身前时,那家伙正晒着的太阳,兴致起了便就近嚼几口旁侧的草料。待发现周围的同伴都一个个向两边撤去,它有些茫然的回过马头,然后傻愣愣的看着从马群之中钻出的刘夏,嘴角的草杆竟也忘了咀嚼,端是一副蠢样……
刘夏低头盯着那憨货墨色的琉璃似得大眼笑道:“从今个起,你就跟我了。”
诸人暗思这马儿定是有何讲究,不然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挑了这么一个玩意儿,自己也没阻拦。若真是一匹驽马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所以众人都看的分外仔细,终于还是呼延大叔轻咦一声,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他才悠然开口。
“若是猜的不错,这可能是一只三年翼。”
诸马倌儿都是一副恍然模样,暗道自己竟看走了眼,也有新来的马倌儿表情略带茫然。
“三年翼?”
呼延家世代养马,自其先祖入了汉籍,便要求子孙后代识文断字,方便研究大汉有关养马相马的典籍,故而对此也是侃侃而谈道。
“古书有云‘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鸣,王知此鸟何也?’王曰:‘此鸟不蜚则已,一蜚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马之名由此而来,平日里看起来只是一匹普通的马儿,只待某个时刻便能显现其特异之处。古人言伯乐相马,相的便是这三年翼!”
新来的马倌儿都是一副惊叹模样,心道不愧是将军带来的人,连师父都没发现的异种,竟然被刘夏发现了。看到几个马倌儿这幅摸样,呼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随接着说道。
“不过……古语有云‘三年翼,龙蛇异’。说的便是这马你不到最后是没有办法知道其好坏的。也就是说……每一匹马都可以说是三年翼。”
刘夏听着身后呼延的话语,心中也是一笑,却未出言解释。
起初他只是好奇,纯粹是注意到马群了竟藏了这么一匹憨货,之后便每日来看这家伙晒太阳。随着对马的了解愈深,他也有猜测这家伙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三年翼。当时还想这家伙会有哪家的人才会挑中,却不曾想自己有机会亲自选马。不过对这憨货,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道这家伙真是像极了过去的自己,真可谓马中宅男,懒到没边……
思及此处,看那憨货还愣愣的看着自己,刘夏便伸手抓了他嘴边的草杆儿,那憨货果然是没有松嘴,随着刘夏的拖拽跟着起了身。
刘夏便拽着草杆把那憨货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