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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生活(一)

新的办公室位于海边的小岛,环境虽然跟林小枫想象中的蔚蓝海水一片相差甚远,但也称得上是绿树葱葱,十几幛老式别墅点缀其间,鸟语花香中还有一座五星极酒店就在林小枫公司旁边,近到走路连一分钟都不用。

收拾打包得差不多,林小枫就正式上班了。之前她因为编程学不好担心会被辞退。来到新办公室没几天,编程部主任找她和宋妍谈话,说是干脆让她们两转职做文员,林小枫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怎么说还是先就业再择业吧。于是,宋妍就做了三楼工程部的文员,林小枫则调到二楼跟常先生同一办公室,负责管理业务类的事宜。

这下林小枫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一下了。之前在市区的时候,每每下了班晚上都因为工作的事情烦恼不已,生怕没学好或被辞职到时害介绍自己进去的叔叔林远没面子。再怎么说,先站住脚跟再谈将来的发展吧,弟弟林小宇还在上学,林妈妈那一年又辞工回农村老家了,一心还指望林小枫帮忙赚钱贴补家用呢。这个时候的林小枫是不可以失业的,可是她也很清楚,毫无任何背景又没有高学历的她,要找一份好工作有多难。还记得读中专的时候,2000年的秋天的一个晚上,是60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跟所有天真幼稚的小姑娘一样,林小枫也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跟一大群小女生挤在那不算广阔的顶楼天台,因为学校晚上女生宿舍是有门禁的。在流星划过天空的那一刹那,她虔诚地向流星许愿,希望毕业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要知道在总厂呆的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就怕哪天被编程部主管或常先生说让她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在这三面环水,一面靠山,风景秀丽的临海小岛安顿下来时,林小枫心里终于稍安了,也睡了参加工作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林小枫被调去业务部以后,办公室被安排在二楼跟常先生同一个办公室,还有一个负责财务的本地女孩苏慧。苏慧长得很漂亮,高个苗头长发飘飘,为人玲珑大方,让林小枫羡慕不已。常先生经常开玩笑说林小枫还是个未成年人,就连公司的另一客户,后来成为宋宁和林小枫的老板蓝先生也说林小枫根本就是个童工。那时的林小枫听了很不服气,年轻时谁都不想被别人说自己幼稚,可是现在要想来,年轻是多美好的事情,青春年少的时光是用什么也换不回来的啊。

林小枫因为刚出社会,还没有什么工作经验,所以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从学校到职场的变化。好在朝华只是个小公司,人员并不多,又因为是搞技术的,都是来自各大院校,素质也相对比较高,在林小枫刚进公司的一段时间,至少她看到的是大家相处得还是挺融洽。不过时间长了,大家的小圈子就开始形成了。大部份是以地域划分,几个河南的同一所学校毕业的是一个圈子,宋宁跟编程部主任夫妇,另两个同是同学的广东人等一帮人比较常来往,还有专做遥控的AE部份是一个小圈子。林小枫初来窄到,刚出社会的小女孩,是大家眼里毫无心机的天真妹,所以哪个圈子也不参加。

2003年的一整年,林小枫虽然有小小的烦恼,工作上的,家里的,但总而言之,这一年她过得还是很轻松的。朝华的人际关系并不算复复?杂,小岛像个小小的世外,除了周末去市区买些生活必需品和去看望叔叔林远与堂姐林婷,生活非常简单。这时候的她经常跟宋宁,宋宁同宿舍的另一广东人小温一起打的去市区玩,有时也去清浦。当然宋宁跟小温是不可能让她们这些女孩子出车钱的,但林小枫也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有时大家一起出去玩或吃什么东西,她也会抢着付钱,她从来没有她是女孩子就不用付钱的概念,这点林妈妈也一直教育她为人不能太小气,否则谁愿意跟你做朋友呢。搬到小岛后她们女生宿舍又多了一个人,是公司来自湖北的音乐工程师陈平的妹妹陈莹,陈莹人胖胖的,皮肤白净如玉,一头长发过腰,比林小枫大三岁,性格外向开朗,跟林小枫没多久就打成了一片,两人的交情很快就超快了林小枫跟宋妍之前的那点同宿舍情,出双入对都在一起,吃喝玩乐也很能说到一块去。宋妍成了工程部文员以后,办公室在三楼,加上宋妍像个男孩子一样不拘小节,反而跟工程部的几个男孩子相处甚好,往往下了班也是留在办公室,反而不像林小枫和陈莹一样两幛宿舍到处串门,不然就是去小超市买东西吃,看电视玩乐,所以反而只有在睡觉时三人才见面。但年轻的女孩子们都是爱说爱笑爱玩的,三个人晚上夜谈会往往都要开到十一二点,朝华男多女少,这几个女孩子不管长相如何都是很受欢迎的,在这偏僻的小岛上,又没有逛街看电影什么的节目,惟一的电视也只有区区几个台,除了聊天还有什么节目呢。

林小枫她们的女生宿舍在三楼,苏慧是本地人,所以不住宿,每天晚上坐惟一一班公司回市区的家,第二天早上再坐公车来上班,常先生和另外几个台湾业务也住市区,不同的是他们是自己开车来小岛上班。也因为苏慧住市区,很得常先生欢心和信任,所以享有小小的特权,在市区工作时,公司所有人都是半个月休息一天,她却可以每周休息一天。搬到小岛后,因为乘公车的原因,所以上班有时迟到也被允许。每天林小枫她们准时8点钟坐在办公室时,苏慧往往要过了八点半后才来,常先生更晚,小小的办公室时往往只有林小枫一个人。其实这样也好,林小枫想,起码她有半个小时一个人的安静自在。隔壁办公室的另一业务助理,江西九江人小徐倒是有时会过来跟她聊几句,小徐是80年的,有一米六五以上,长得颇有些显老,不过外貌也是挺不错的。托了半个老乡的关系,林小枫觉得还算亲切。小徐的跟另一个台湾业务小戴同一个办公室,小戴一天当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跑工厂联系业务,所以往往小徐也是一个人枯坐办公室,这样的情况下,在常先生没来时,三个女孩子就会聚在一会聊天,有时苏慧会出钱请两人吃冰淇淋,林小枫也会出钱请,她可做不到永远只吃别人的而不回礼,相比之下,小徐倒是从来没有请过她们两个人,好在次数有限,苏慧从不计较,林小枫也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当朝华结束在滨海业务,也就是相当于倒闭之后,林小枫从别人嘴里明白朝华的一些曲折,包括常先生跟几个台湾业务的权力之争,现在的老板蓝先生的案子在科威所占的份量,编程部主任跟小徐的男朋友电子部主任的小摩擦,但那已是后话了。刚出茅庐的林小枫,当务之急是赶快熟悉手头上的工作,她当时被分配到管理仓库,外加工的半成品的订单,常先生是一个怎么形容呢,可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或者说是当权者都有的一些固执吧,明明一件事情他吩咐林小枫是这样做的,但过后他往往会推翻,有时林小枫明明白底黑字记得很清楚他说出货2万个,过后他会说林小枫少出了或多出了,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林小枫真是苦恼不已,大领导可不敢得罪,心里委屈也只能认了。有时常先生要找三楼编程部主任或电子部主任有事,明明有免费的内线电话他也不爱打,就是要说一长串让林小枫记下,再上三楼去跟各位复述一下他的指示,林小枫想还好我今年只是18岁,年轻记忆力好,要是28或者是38,这么多半中半西的能记住才怪。是的,在大陆居住多年的常先生有着很多台湾人都特有的毛病,就是不管代写邮件也好,说话也好,有时往往夹杂几个音文单词,而且他又喜欢又铅笔写字,字迹有时龙悄凤舞起来,草书和中英文合并,林小枫就是想破脑袋,再怎么联系上下文也不知道写的是哪个字,亏她还自认为自己也算个女文学青年爱好者吧。这个时候就显示出苏慧的玲珑和贴心来,苏慧跟了常先生一年多了,对常先生的字迹和用字习惯相比林小枫都要熟悉得多,更加上苏慧很会察颜观色,本身又长得貌美,可不是比黄毛小丫头林小枫要省心得多,至少调教起来容易多了吧。对常先生来说,林小枫可不是黄毛小丫头吗,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单纯无心机,所以不管林小枫犯了什么错,对于常先生来说,都是年轻可以调教的,他也是愿意给机会和时间让她成长的,而台湾业务小戴和AE主任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这些人都上了三十岁了,有时做事入不得常先生的眼,就不是可教导这么简单了,往往在每天的公司例会上,当着众人的面就是一通臭骂,还经常如此。林小枫跟宋妍作为业务部和工程部的助理,好巧不巧偏偏被常先生点名要陪着各部门主任位列其中作为旁观者,刚开始林小枫还觉得挺尴尬,毕竟在座的除了宋妍哪一个不是比她大八岁以上,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不过久而久之她也习惯和麻木了,实在是台湾业务小戴和AE主任挨批的次数太多了,小戴是因为做事不够细心和业绩太差被批,而AE主任则是因为做不出案子被训,两人算得上同病相怜,在林小枫眼中,这可不是一对好难友吗。

当然这些都轮不到林小枫也操心了,她也有她自己的烦心事呢。工作的事情不算多,可是却很琐碎,特别是对于一个刚出社会,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进货时点货,配样品,整理仓库,每个星期一次要上报给常先生,隔壁业务助理小徐的仓库报表,虽然常先生很少让林小枫代发邮件了,但有时往往晚上下了班也要出货,配货,还有跟进外发的加工品,再加上一些小突发事情,也够她忙活的了,这对林小枫也算得上是一小小的挑战,她可不能连这个也干不好,不然能做什么工作呢,林妈妈还等着她的钱来贴补家用呢。这一年林妈妈已经辞了顺德的工厂工作回家,家里还有在上高中的弟弟林小宇,林妈妈没有了工厂的收入,自然对刚出社会赚钱的女儿盯得很紧,虽然知道林小枫一直是个省心省事节俭的好孩子,但仍然时不时就催林小枫发了工资赶快寄回家。林小枫自然是不敢怠慢。发了第一个月工资一千块,留了一百块作零用后,剩下的九百块就全寄回了家给林妈妈。当她听到家里的同学们个个分别考上或好或坏的大学时,她也很是伤心难过,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不幸身为女儿身,又生在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当现在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公司站稳脚跟,立足社会,其它的,她除了无奈心痛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就像林妈妈控制她的每一分工资一样,一方面家里确实经济不算好,另一方面林妈妈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女儿是不是也需要钱也为自己作些打算,像是学点什么将来才有发展或前途,这是同样身为女儿身的林妈妈从来没有想过的。也许在同样的重男轻女的环境下长大的林妈妈,已经习惯了女儿就是要比儿子地位低,活该认命作牛作马为家庭作贡献的事实,而她也随着时间的转变成为了另一个不自觉拥护和遵从这种恶俗的一分子。就这样,林小枫渐渐适应了小岛上貌似平静,却偶有风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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