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曾经有句话说得好,人们往往爱着一些人,此之结婚生子的又是另外一些人。年少时的林小枫读到这句话时还没什么体会,等到后来她结婚生子,再综合周围人的感情和婚姻,方才明白此中深意。
2004年底回家过年,2005年一回到司美厂不久,她就提出了辞职的要求。很快,人事部就批准了她的辞职。大家都不意外,似乎这是情理之中。
出乎她意料的是,虽然有很多人不想她留在这里,但有更多的人却还是很舍不得她离开。这其中就包括两个本地的清洁工阿姨,保安队的保安们,工厂的很多男女工人。清洁工阿姨每次打扫到林小枫办公室时,林小枫烧了开水都会请她们喝,有时也会往阿姨的杯子放一点茶叶,阿姨们一般都舍不得买茶叶喝的;而那些保安们,跟林小枫因为工作有接触的原因,建立了友情,至于是工厂的男女工人,则是林小枫在跟他们相处时,从来都是平等地对待他们,当他们遇到什么事需要林小枫处理时,林小枫从来都是秉公处理,绝不藏私。
林小枫怎么也没有想到,最舍不得自己走的,竟然是这些人。是的,她林小枫只是一个普通的做人事工作的小职员,自认为也是属于这社会最底层的一员,并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改变人命运的大事情,但在司美半年多,能收获这些人不舍的情意,也算她做人不失败了。
芬姐也很舍不得林小枫离开,她们两并肩作战了半年,可以说是建立了很深厚的友情的。但她很清楚,林小枫只有离开这里,才有更好的未来,好在大家虽然不一起工作了,但都在滨海以后还是可以相聚的。
拿着不多的东西,在某天下班后,林小枫看了身后的司美厂一眼,绝然地上了回滨海市区的公车。当时的她也以为以后有机会可能会回来找老同事玩什么,但后来的她,工作的公司虽然跟司美有业务来往,但她却再也没有过要走进司美的念头了,也真的就此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她工作了半年多的地方。
这次之所以义无反顾地辞职,也是因为她早已找好了新的更好的工作,去宋宁工作的新公司,学习语音处理。相比做文员,她相信这个更有前途。
这次的工资依然不高,依旧是八百块包吃住。林小枫心里恨恨地想,我怎么跟八百这么有缘呢,不过她相信,只要努力,总有一天她不会再拿这么低的工资。
这一年日子相对来说要平静许多,知道林小枫进了新公司,并且还在学习阶段,林爸爸林妈妈这一年对林小枫好了很多,毕竟前一年她一年换四份工作的艰难他们也看在眼里,相比前一年,在金钱上他们对林小枫没有之前管那么紧了。
但就算这样,隔一段时间林小枫还是会寄钱回家贴补家用的。弟弟林小宇在这一年,也刚好要考大学了。
一开始,新的工作对于林小枫来说有点小难度。之前工作的IC公司虽然耳闻目染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但当她真正面对那些全英文软件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气馁。
很快她就调整了心态,没有人教,那就自己钻研吧。
此时的陈平也跟林小枫同一办公室,他是去年被宋宁从深圳请回来的。之前陈平的妹妹在朝华做语音时,是陈平教的。林小枫也很想陈平能教她点什么,但她也很清楚,之所她跟陈莹玩得好,是因为两人虽然是同事,但工作性质不同,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现在她跟陈平,做着部份相同的工作,那可是有竞争关系的。所以当她进入科威许久,有问题请教陈平时,陈平都一副不想教或只是敷衍她几句了事。林小枫也可以理解,就算换作自己,要自己把工作多年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别人,哪怕是认识多年的朋友,都会在心底掂量几分的,毕竟这些经验可是一个人在这社会上生存的资本。
所以她就慢慢自己学了,音乐制作她从小没学过音乐,编曲没办法学会,但声音处理不需要有音乐基础,她总可以学会吧。对着软件上的英文查金山词霸,嘴甜一点,加上有时陈平偶尔心情好或兴趣来时也会指点她几句,两个月下来,一些小的玩具案子她可以做了。
但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不算小的事情。陈平和王双分手了。
在两人分手前两天,在科威员工宿舍,林小枫遇见了前来帮陈平洗衣服的陈莹。当时她还觉得奇怪,陈平下班后经常都是去王双那儿住的。王双开的店在滨海北门菜市场附近,铺面是上下两层楼的,一楼用来开店,二楼的小阁楼则是住人。就算陈平偶尔住公司宿舍,衣服也是拿回去给王双洗,所以看到陈莹来帮陈平洗衣服,林小枫还有点纳闷。
陈莹也不瞒她,径真跟她说了怎么回事。早在之前陈平父母不喜欢王双的事林小枫是知道的。虽然两人一直在一起,但陈平父母一直都劝陈平跟王双早日分手,找个在学历长相等各方面都跟陈平相当的女孩子谈恋爱。在他们看来,王双学历太低,身高也太矮,身高一米五不到的王双跟一米七的陈平走在一起实在不相配。此外王双的家庭也太复杂了点,养父继母,再加上养父继母各自的没有血缘的孩子,作为父母来说,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相当,带出去都令人称赞的女孩做儿媳妇。
除了这些早已存在的历史原因,据陈莹说,陈平对王双还是有感情的,父母一直不喜欢王双反对两人在一起他也不是不知道,一方面他也觉得父母说得对,加上跟王双在很多方面他也自认为是不合适,但两人在一起久了还是很舍不得的。所以他才会出钱给王双开了这家小粮油店,王双也一直一副努力上进要靠自己做出点成绩的样子希望让男友的父母早日接受自己,特别是生活上王双对他照顾得可以算是无微不至了。
但就在他也认为这样下去只要两人同心,王双总能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父母认可,或者哪怕两人不在一起了能帮王双开个小店也算补偿她时,他发现店里的生意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好,王双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勤快。很多时候据说他有事找王双时,明明是白天正好做生意的时候,王双却经常都在外面的网吧上网,只有王双爸爸一个人看店,这样的次数多了,让他跟陈莹都开始对王双有意见。再加上两人一个是大学本科毕业生,一个是初中都未毕业就出来混社会的,实在缺少共同语言,两人很多时候都无法沟通,导致经常吵架。再加上陈平年纪也不小了,父母也希望他早日找个合适的人定下来,最近就一直在催他赶快决定跟王双的事情怎么办,这边的王双又显得那么不懂事,两相之下,大矛盾就爆发了。
昨晚两人就大吵了一架,争执中两人都提到了分手。盛怒之下的两人都说了不少激烈的话,以至于互相很伤心失望。陈莹昨晚也赶到劝架,据说她到时正好听到王双说同意分手,但粮油店的收益和租约未到期的转让金得归她,也许王双当时说的是气话,也有可能是想以此来要挟陈平不要跟她分手。据林小枫所知这个铺面一年租金也要一万多块,他们签了一年的租金,这笔钱全是陈平所出。到现在为止,粮油店的铺面的租期还有七个月才到期,现在拿去转租的话也能收七八千块钱,不是笔小数目。
陈莹自是赞成两人分手的,在她看来,粮油店的租约就送给王双好了,两人好聚好散。这时林小枫想起来昨晚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她买了个三星的翻盖手机不久,当她看到电话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本来还想今天回电话的王双的,因为刚好今天是星期天,她还以为王双约她今天出去玩呢。
此时听陈莹一说,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正是王双打来的,知道了陈平跟王双吵架的时候,她一时也不方便当着陈莹的面接电话。
王双让她让下楼说,电话里的王双声音嘶哑,不太像平时的声音。林小枫也没有跟陈莹说是谁找她,拿了手机就跑了下去。
见到王双后,两人边聊边走,王双的眼睛又红又肿,很明显是哭过的,而且肯定是哭了很久的。她想起陈莹交待她的话,在陈莹看来,王双也够贪钱的了,分手了还要敲诈陈平一笔。当时陈莹说这话时林小枫有心想帮王双分辩几句,但陈莹说得信誓旦旦,具体事情真相是什么,林小枫也不清楚,又怕哪句话说得不好更要害了王双,就只好沉默了。陈莹得知昨晚王双有打电话给林小枫时,也说这种情况其实她跟林小枫都不方便出面,毕竟大家都认识,陈平和王双到底谁对谁借,谁是谁非也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清楚。陈莹作为妹妹当时不过去劝架说不过去,而林小枫作为同事和朋友过去万一搞不好还两边得罪,到时反而里外不是人。
林小枫想起来时也是舒一口气,可不是么,清官难断家务事。当此时的王双说有事找她,作为朋友,她也不能说不见吧,慢慢地两人走到了一个小花园里。科威的办公室和宿舍都在新区,刚好前面就一座三星级的酒店,里边正好带一个小花园,种了些花木绿树,环境优雅,人也比较少,适合坐那聊天什么的。
虽然已经知道了两人分手的消息,但林小枫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来。王双未语泪先流,抽抽搭搭地一开口就说:“老陈和我分手了。”她一直都是管陈平叫老陈的。
“啊,不会是真的吧!”林小枫心里叫苦,这明知道事实却还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可真为难人啊。于是,王双又把事情再说了一遍。不过她却是一再表示,她是不想跟陈平分手的,她之所以跟陈平吵架,就是想试下自己在陈平心里的地位,陈平父母一直不接受她,她也很伤心。粮油店没到期的租约,也只是她想拿这个来吓吓陈平,想让陈平不要跟她分手的,没想到陈平干脆说她要钱没到期的租约就送给她好了,反正还有半年多转出去也能换几千块钱。
说来说去,她还是想跟陈平复合,但陈平却说什么也不同意。林小枫傻了眼,问王双想怎么办,她能帮什么忙呢,不然她把王双的意思转达一下给陈平,据王双说陈平已经不接她电话了,放在粮油店住处的东西也全部都拿走了。
“没用的。”王双说道,说了半天,她心情也平复了些,虽然舍不得,但她也大概知道分手已成事实定局,是无可挽回的。
眼看着都快到中午了,王双大哭了一场,脸上由于满是泪水,都显得很脏了。林小枫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又说不用,说粮油店已不开了,她正在找工作,下午还有个面试,倒是希望林小枫能陪她一起去。
林小枫答应了,两人在小花园分手,王双回自己住处,林小枫则回公司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