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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方酒席

在没有跟婆婆长期相处之前,林小枫一直都以为婚姻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虽然听堂姐,婶婶,同学讲述,看小说电视里上演了无数次不管是真实的,还是戏剧性的婆媳问题大战,她都简单地以为,只要将心比心,用心对婆婆好,就一定能换来同样的理解和尊重。林小枫本人是个天真单纯的人,因为自己简单,看别人也以为跟自己一样,所以在她眼里,只要出付真诚,可没有什么她林小枫打动不了的人。

要照现在的话来说,林小枫老公宋宁也算半个凤凰男了。宋宁老家是广东省内的一个偏远山区县广平,宋宁家偏偏又处在县里面最山的地方,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客家小村落。广平县虽是山区县,但好在有陶瓷工业作经济后盾,上属全国闻名的陶瓷之乡湛州所管,宋宁家所在的新康村就有着大大小小的陶瓷厂几十家,所以这地方虽属山区,却并不贫穷。山里人胆大敢拼,但也可能是因为山里地少的原因,近十几年来,除了少数人还留在家里继续着传统的陶瓷业,大部份村民都外出闯世界打拼,以至于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已经在深圳买房定居了。宋宁家的条件并不能算特别好,宋宁父母是传统的相亲结婚,两人都是当地人。年青时的宋宁爸爸从事陶瓷贸易生意,算得上走南闯北,据说足迹遍至大半个中国。有段时间经济甚是宽裕,宋宁妈妈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宋宁外公本人非常能干,在世时一直开着一家中等规模的陶瓷厂,生产传统的汤碗。宋宁妈妈又是老大,作为家中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深受重视和宠爱,再加上家里条件比宋宁爸爸家要好得多,宋宁妈妈从小养成了像男孩子一样独立要强的性格。事实上宋宁妈妈也确实挺能干,在那个年代,陶瓷厂还需要烧柴来作为燃料的时候,宋宁妈妈上山砍柴挑柴干力气活可是不输于任何男人的。有故事为证,十五六岁的宋宁和弟弟宋涛跟宋宁妈妈一起进山里砍柴,宋宁妈妈一马当先,自己一个人人挑一百斤柴不在话下,可宋宁兄弟两各自连五十斤也搞定不了。两兄弟走到半路都是因为挑不动而停下来,等宋宁妈妈将自己的一百斤柴先挑回家,再返回十几里的山路回来解救他们兄弟两,由此可见宋宁妈妈有多能吃苦耐劳。这样的宋宁妈妈,在缺少劳力的年代,女人能当男人使,自然是人人夸。但外面的活干得好,家里的活就不是她所擅长的了。所以对于家务事,比如说打扫收拾做饭之类的,宋宁妈妈虽然也能做,但做得总不如一般的女人细致,当然这也不能怪她,一个女人要是做女人和男人都能做到极致,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宋宁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滨海,一个离广平只有两个半小时距离的临海小城市。滨海临海,海资源丰富,上属的清浦是经济特区。但滨海和清浦都并不靠旅游业出名,滨海是全国闻名的玩具之乡,有着大大小小规模各异的两三千家玩具厂。宋宁在清浦读的大学,毕业后本来也想像其它同学一样去闯深圳,但又想着要不要再读个研究生,实习时找了滨海一家台湾人开的玩具IC设计公司,当时的IC设计行业前景颇好,滨海又有着天然的玩具工厂优势,没想到在滨海呆上两三年后,去深圳的想法和读研究生的想法宋宁都搁下来了。

林小枫中专毕后由在堂叔林远介绍,未满18岁就进入朝华工作,朝华正是宋宁供职的台湾IC设计公司,两人因此相识恋爱。

当年的林小枫虽然算不上特别貌美,但也称得上清秀得体。更重要的是未满18岁的林小枫天真烂漫,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种,端得是人见人爱。而宋宁也刚工作一年而已,设计公司大部份都是男生,所以林小枫作为少数的女孩子,自然是很受欢迎。宋宁是典型的理工科技术男,做事认真细致,对工作更是要求完美,这种性格造就了他后来工作上小有成就,却也让他养成了凡事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主义毛病。当然,这些在恋爱初期都是没有的。

2008年9月26,林小枫和宋宁领证结婚了。早在六月初,两人就已经先在林小枫的家乡,江西江州属下的一个叫平康的的县级市先举办了一场婚礼。依照平康的风俗,从订婚到结婚是有很多传统的规矩礼俗人。但是因为时间紧迫,两人只请到一个星期的假,很多规矩也是能简则简了。于是,两人前一天刚订婚,第二天就举办正式的婚礼了。因为他们还打算在滨海再请一次客,再加上林小枫的妈妈因为是嫁女儿,也不想大操大办,省得浪费钱,农村人嘛,都是能省则省,所以,平康的婚礼办得是简单之极。两人是自由恋爱,这一来就省了很多平康以前的老过场,用林妈妈的话来说,林小枫的弟弟读书她也出了不少力,所以本来照平康的风俗女儿出嫁该给父母一点谢恩钱的,也因为这事就没有收了,所以这场婚礼,两人并没有花多少钱。这谢恩钱呢,当时的林妈妈说得很好,就一个女儿,就不要求了,没想到后来却留下了个小小的隐患。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平康人娶媳嫁女,聘礼和谢恩钱都水涨船高,宋宁的家乡是没有谢恩钱这一说法,要照宋宁来说,他自己的妹妹出嫁,父母还陪送了不少钱呢,林妈妈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没收这钱是应当的,收了钱反而不应该。所以后来林妈妈多次提到自己给女婿省了这笔钱来暗示自己有多为女儿女婿着想时,宋宁很是反感,而夹在中间难做的,当然只是林小枫而已,这也是后话了。

而宋宁老家之所以没有举办婚礼,是因为滨海离宋宁老家广平太近了,宋宁妈妈也就不想再去操办了。宋宁妈妈对于儿女的事情向来都是并不特别操心,能自己搞定最好。正好林小枫也乐得轻松,想想那私人公司,两人光请假就很难,再想到穿上长辈们认为吉祥的红裙子之类的,梳上那奇奇怪怪的发式,她更是不自在。她理想中的婚礼是阳光,草地,简单的白色小礼服,最好再加上教堂,庄严圣洁的纯西式那种,中式婚礼固然热闹,可她只爱看别人婚礼的热闹,自己的婚礼,还是以不折腾自己为主才好。要知道在平康办婚礼时,看到林小枫准备的自以为得意的西式白色小礼服,林爸爸着实大意见了一番。在林爸爸这传统的农村思想看来,哪有人结婚穿白的,白色可不是喜事更别说结婚这样的大喜事能穿的颜色。林妈妈倒是不在乎,她觉得女儿穿上那小白色小礼服还挺漂亮的。这也是林妈妈跟林爸爸的不同,林妈妈虽然就要年过半百了,可仍然爱打扮,属于农村妇女当中的时髦人。而大林妈妈十几岁的林爸爸则是典型的苦出身的农家子弟,有钱宁愿吃进嘴里也不愿花在身上的那种。虽然有林妈妈的支持,但一生一次的事情,更何况又是在父母家,林小枫还是没能拗过林爸爸,于是在婚礼前两天,顶着六月的大热天气,也只好拉着宋宁,走遍了江州的商场,才找到一条既喜庆,适合结婚,款式又大方,平时也可以穿不至于穿一次就浪费的红裙子应付交差。

在两人要回来办婚礼的时候,身边的亲戚朋友就跑来林小枫家拉常提建议。在平康农村,很多年以前,婚礼都是请厨师和亲友来帮忙,到时主人家自己去买菜置酒一起办酒席的。随着时代的进步,平康人也渐渐地开始跑到小镇的酒家举办酒席,图的是方便省事。自己请厨师当然便宜,但光是借碗筷,桌椅,安排人手负责酒菜事宜,就够麻烦了,所以本来林小枫和宋宁也想在小镇上找个好点的酒家代办了事。没想到来的两位亲友,说远吧,也不算远,一个估且称呼为玉奶奶,一个称呼为三奶奶,都是林小枫爷爷堂兄弟的老婆,祖上跟林小枫家曾是同一位曾祖。两位老人来到林小枫家拉家常别无它意,就是想让林妈妈和林爸爸不要去小镇上办酒席。原因呢,两位老人的讲述很有意思,镇上办婚礼固然方便,可是就吃完饭就回家了,而且镇上酒家做的饭菜份量又少,口味也不对他们的胃口。说来说去,老位老人恨不得捋起袖子再三表示自己宝刀未老,婚礼那天可以大帮其忙。此事也正中林小枫父母下怀,本来他们也觉得在自己家办酒就好。农村人多,随便一拉都是乡里乡亲,都很愿意来帮忙,桌椅碗筷根本不是问题。买菜嘛,除了肉菜,蔬菜之类在农村更是容易买到,自己所在的村更是平康有名的无公害蔬菜之乡,这下哪怕林小枫再坚持要到镇上办酒席,有了两位老人的话撑腰,她也无法反对了。结婚虽然是自己的事,可请客却是大家的事,总不能光自己满意不管别人吧,那就好吧,林小枫也只好答应了。

六月的早上,一大早,太阳还刚冒头,林小枫家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来帮忙的人们。那天来提建议的玉奶奶和三奶奶更是一马当先,两人当中的一个提着只大肥鸡在简易案板上拿着把菜刀用力两手一剁,那只可怜的熟鸡就四分五裂了。而玉奶奶则拿了个小板凳一边跟三奶奶大聊特聊陈年往事,一边手眼不停地择菜。最闲的就属新娘林小枫了,顶着大清早就跑到镇上某家不知名的发廊化好了一个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的新娘妆这走走,那看看。要她来说还不如不化妆,清水出芙蓉才好呢,但陪同的两位女同学都强烈建议,说什么一生一次,好吧,她心里暗地想,一生就丑这一次好了。史上最清闲的新娘拿着个卡片机院里院外,屋里屋外的闲逛,顺便随手拍照,看到边干活边聊得热火朝天的各位农村妇女,大妈大婶们,林小枫终于明白,敢情是借她婚礼好满足各位平时难得聚一起过聊天的瘾呢,那好,这样也算她林小枫这客请得有所值了。

日头是要多毒就有多毒,吃的也不过是普通的鸡鸭鱼肉,并无城里酒席里常见的鲍鱼海参龙虾等物,可也挡不住众位乡亲喝喜酒的热情,更何况这酒席有很大一部份是他们自己亲力亲为操弄出来的。林小枫的白色小礼服没穿多久,就被林爸爸喝令换上了红裙子。还是怕不吉利啊,林小枫心里嘀咕着,却不敢争执,毕竟是出嫁的日子,和气才好。大太阳底下一桌一桌敬过去,林小枫不一会就全身出汗了。自己才站这么一会都觉得热,更何况那些坐着喝酒席的人呢,林小枫心里一阵愧疚,只好更加热情地劝众人喝酒吃菜。

平康以前的老风俗,新娘子是要哭嫁的。但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这样做了。林小枫和宋宁吃的那一桌在楼上,那一桌全是她的旧识,中学加小学同学,大家都难得聚在一起,此时聊起旧事新事正是热火朝天,浑忘记这是在婚礼酒宴上呢。直到林爸爸来催,说新娘子要赶几点的吉时出门时,林小枫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在结婚呢。她跟宋宁还要赶今晚的火车回滨海,遂匆匆忙忙告别众人,由弟弟林小宇背着上了林父租来的一辆汽车,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满钱的红色布袋。这也是平康的旧俗,是新娘的亲戚好友给的,特意放在红色布袋里,意为给新娘的压箱底的钱。当时的林小枫根本就来不及悲伤,更别提什么哭嫁了,就这样完成了在平康的婚礼。因为火车是半夜一点多钟的,算起来两人的新婚之夜还是在火车上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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