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了双眼,眼前是重华宫内熟悉的雕花承尘,过去四个月的时间内,我每天睁眼的第一时间,看到的都是这个场景。
我还活着,我却并没有为这个结果而感到任何的喜悦情感。
“姑娘!”
春来红肿的双眼像极了两个大核桃,尽管如此,我还是从她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看出了欣喜的神色。
“我这就去找太子殿下。”
林恕不在?
“别,春来!我想殿下现在心里应该很乱吧,就让他静一静,我又没什么事,别烦他了。”
经过这件事,如果林恕想通了、看穿了,他应该去找太子妃,如果他还是找不到明灯的方向,过不了多久,他也会过来找我的。但无论如何,这个问题必须由他自己思考清楚了,如今去找他,有可能反倒是适得其反。
“可是姑娘……”
“春来,我睡了多久。”
我态度坚决的打断了春来的说辞,小丫头难以理解的看着我,只能低下头去,又不甘心的抬头张口,到最后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又摇了摇头,泪水撒了出来。
“五、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吗?这么说来,现在已经是戌时了,也不知道夜色怎么样,我还想在秋千上坐一会儿呢。我瞟了一眼春来,这个小丫头应该不会同意我这么做吧。
“春来,和我说说,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可好?”
我以手支床,撑起上身,春来连忙过来扶我。
不过是晕了那么一会儿,我的身体真的没什么异样。我趁机拉住了春来的小手,让她坐在床沿上,将头倚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目光锁定在长青剑上。架子上的长青剑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我以后还会有舞动它的时候吗?
“姑娘?”
春来愣了愣,这个角度我看不到她的面容,她也见不到我幽深的目光。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我依照姑娘的吩咐,躲在太和殿后面的灌木丛里,没一会儿,我就看到小顺子也跑了过来。平时小顺子待我挺好的,时常给我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我本来还想找他帮忙,无意间却听到他和两个侍卫的谈话。没想到,他竟然是娘娘派来抓我的。”
原来太子妃能对我的事如此了如指掌,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亲信,而全是因为春来啊。不过依照春来的性子,也被人利用也在情理之中,要说她是故意害我,只怕她的演技比我还要厉害上几分。
“这么一来,我就更害怕了,缩在灌木丛里一动都不敢动,就怕被人抓了,我有什么事不要紧,可姑娘说了,姑娘的命在我手上,万一姑娘真的有什么事,我就是死了,到了地下,我都没脸再见姑娘了。”
我能感到春来颤抖的双肩,就好似一个惊恐无助的孩子,蜷缩在墙角哭泣。
“别说那些不吉利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巳时,紧闭了一上午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众多大臣陆陆续续走出了太和殿,今天的早朝上并没有什么大事,无非是太子殿下想纳一个民女为妃,白国师一反常态,严厉的提出了反对意见而已。
灌木丛中的春来听到了声响,像只小兔子一样,畏畏缩缩的探出脑袋,在黑压压的大臣中仔细寻找着林恕的身影。
“不过是个女人,让太子纳了又如何?白国师何必那么不留情面?”
“嘘,你小声点,你这话要是让国师知道了,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头顶的乌纱帽了。”
“白国师说得极其在理啊,这女子来历不明,好像还和刺杀国师的刺客有些关系,原来在宫中还养了只狼,谁能保证她不是狼子野心,说不定就是为了刺杀我们越国最伟大的开国皇帝,而特意迷惑太子的呢?”
先前的说话者忽然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在用吼的与身旁之人交谈。他的声音吸引了广场上所有人的注意,顿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是啊,这女子原来还是个戏子,这种下贱的身份能得到太子的青睐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还想入宫?太子也太不懂事了。”
“白国师有理有据,太子还是执迷不悟,也不知道那女人给太子灌了什么迷汤。”
“哎呀,我想太子是年少气盛,东宫如今也只有一个太子妃,满足不了太子的需求。不就是女人嘛,下次让人挑选十七八个美女送去,保证用不了多久,太子连这女人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就是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话题越来越下流,慢慢成了大臣们讨论哪家青楼的姑娘床上功夫更销魂,攀比谁家小妾更水灵,谁一晚上的次数多,时间长,姑娘多……
春来的目光在大臣中焦急的寻找着,眼见着人越走越少,却迟迟不见想找的那人。一个念头出现在春来脑海中,难道是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然看漏了?那可怎么办啊。小丫头越想越急,竟然急哭了。
林恕最后一个踏出了太和殿,他不明白,白骏卿为什么要阻拦自己纳凤仪,更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家务事,可父皇偏偏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那些大臣也众口一致,全站在白骏卿的一侧,这个朝堂仿佛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是一个人的朝堂。
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凤仪真的包藏祸心?
忽然一个身影冲撞过来,在侍卫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拉住了林恕下摆。
林恕神游的魂魄飘了回来,事情不顺心,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如今正好是个狠狠的发作机会,低头一看,却是满脸泪痕的春来。
春来跪倒在林恕的面前,拉着他的下摆只吐出了:“殿下,救救我们姑娘。”
林恕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不能多作思考,不顾及宫中规矩,他运起轻功,向重华宫飞奔而去。
春来也跟着林恕的步伐狂奔起来,不过她哪里追得上林恕啊。等她到达重华宫中的时候,眼前见到的只是一副混乱的场景。
太子妃的众多随从跪伏在地上,就好似秋风中树上的枯叶那般瑟瑟发抖。
太子妃仪态全失,她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嘴巴大张着,好像在大口喘着气,更像是在无声的呐喊,双目瞪得滚圆,目眦就要崩裂,浅碧色的眼珠就要跳出眼眶,一颗一颗泪水打落到地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