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修养两日,甘棠自觉身体无碍,便辞别了苏默离夫妇,独自北上返回天义山。
那本“御剑诀”还被他带在身上,闲来无事之时翻看了两眼,只觉艰涩难懂。他自幼便对学武无甚兴致,于天义山时也只是混沌度日,勉强保身而已。此次下山虽多番遇险,最后也总能逢凶化吉,自叹命不该绝,对修习上乘武功终还是提不起兴致。
但他手中这本毕竟是江湖上人人想要的御剑诀,他将它带在身上难免会被人盯上。甘棠害怕惹来事端,便将卷轴的开头写有“御剑诀”三个大字的地方撕去了。这样任谁见了,都想不出来它会与御剑诀有何关系。
甘棠向北而行,白天悠悠赶路,晚上便在山村野外休憩,路过集市之时免不了要去凑凑热闹。他在离开神翼山庄之时,苏默离给了他不少盘缠,却是足够他挥霍。甘棠第一次发觉生活原来还可以这般自在,竟是不想这样快便返回天义山。
直到遥遥地可以望见天义山的影子,甘棠才发觉终是不得不回去了。
天义山脚下有一个小镇,穿过小镇再有半天路程便可以到达天义山。
甘棠到达小镇之时天色尚早,他实在不愿这样便返回,便在小镇中找了一家客栈,走了进去,立刻有个小二迎了上去。
“客官,您要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招呼着甘棠到一张干净桌子前坐下后,问道。
“给我来两道小菜,一碟牛肉!”甘棠说道。
正在这时,坐在甘棠对面桌子的一名红衣少女对他身前说道:“我也要两道小菜,一碟牛肉!”
甘棠看了她一眼,又道:“再来二两小酒!”
那少女道:“再要二两小酒!”
甘棠瞪了她一眼,继续道:“麻烦快点,赶时间!”
少女又道:“麻烦快点,赶时间!”
甘棠拍桌而起道:“你干嘛学我说话?”
少女嫣然一笑道:“你点你的,我点我的,谁学你了?不害臊!”
附近坐着的客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甘棠气得满脸通红,知是少女故意挑衅,但当着这许多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好气鼓鼓地坐下,两只眼睛还在瞪着那少女。
少女只是抿嘴笑着。不一会儿,少女又说道:“别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多不好!”说罢,作羞赧状。
店里又是一阵哄笑。
甘棠已羞得满脸通红,换了个位置,背对着少女而坐。心里却兀自暗骂不休。
过了一会儿,菜上齐了,甘棠埋头吃饭。见那少女似乎没了动静,心中欢喜。待结账之时,却忽听那少女喊道:“阿哥,帮我付钱!”
甘棠忍不住回过头来,却见少女正向自己招手。
甘棠不禁怒道:“谁是你哥哥?”
哪知那少女竟像受了极大委屈一般,低着头,哽咽着说道:“逝儿不过是跟阿哥开了个玩笑,阿哥怎的就不认逝儿了……我……我……”少女说完,眼泪就“扑搭扑搭”地落了下来。
客栈中的人看着两个少年方才斗嘴,皆以为二人是相识。少女这样说,又哭得真切,都相信了少女的话。相互间交头接耳,对着甘棠指手画脚,皆道他的不是。
甘棠无奈,掏出一锭银子,狠狠地摔在了少女的桌子上。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拉着少女走出了客栈。
远离客栈后,甘棠一把甩开少女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方才还泪涔涔的少女立刻露出桃花般的笑颜,面容转变之快令甘棠自叹不如。
少女拍了拍甘棠的身体道:“逝儿今日多有得罪,还望甘少侠见谅,不过,”少女忽然贴近了甘棠的耳边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再来找我的。”
甘棠微一愣间,少女已经向着远方掠去。
“这女孩真奇怪!”甘棠喃喃地道,忽然又疑惑道,“但是她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甘棠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天义山皆是男子,少有女子出现,甘棠长了这么大,接触过的女子屈指可数,又俱是年纪大的,如少女这般妙龄的则是少之又少。甘棠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些女孩子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甘棠实在想不通,晃了晃脑袋,大踏步向着天义山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却又忽然停住,大叫道:“糟糕!”
他随即翻了翻自己了自己的衣襟,检查了衣服的每一个角落,终于确定,他一路都带在身上的那本御剑诀不见了。
“定是被那少女盗走了!”甘棠这样想着,又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纸团来。打开纸团,清秀的字体写道:“申时,桃花树下,不见不散!”
“桃花,哪里有桃花?”甘棠不禁疑惑。遂向周围路人打听哪里有桃花,一个卖水果的老婆婆回答他道:“镇子外往东三十里处有一片桃树林。”
甘棠立刻赶了过去,少女却还没有出现。甘棠又等了一会儿,眼看申时已过,已近酉时,少女还是没有出现。甘棠有些困了,竟倚着花树睡去了。
睡了不知有多久,忽然感觉面上一凉,像是被谁泼了一瓢水。甘棠猛地睁开眼睛,正见少女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前。再看时间,竟已是第二日辰时。
甘棠“登”地跳起道:“你怎么才来?不是说好是申时吗?”
少女瞪了他一眼道:“我还没说你,说好了让你去客栈后的桃花树下等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找了你一个晚上!”
甘棠更怒道:“你又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哪里的桃树?”
少女“扑哧”一声笑着嗔道:“小笨蛋!”然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四下的桃花,不禁感叹道:“好美啊!”
“别瞎感叹了,我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少女假装不知道。
“别装糊涂了!你分明偷走了我的……我的……”
“我偷走了你的什么呢?”少女不怀好意地笑着。
甘棠愣住了片刻,他也不太清楚这少女是不是真的知道那本剑谱便是御剑诀,他已经把卷头撕掉了。
“我的……剑谱!”
“哦!”少女从怀中掏出那本“御剑诀”,在甘棠的眼前翻了一翻,口中道,“原来我在地上随手捡起来的这本卷轴竟是个剑谱!奇怪,你明明是天义山门下弟子,但我看这里所记的剑法不是天义山的剑法啊!难道说,你竟然背师学艺?”
甘棠在少女掏出剑诀后便伸手去抢,但这少女看似不起眼,武功身法却精妙得很。甘棠分明就看见剑谱在他眼前,却又摸触不到。听了少女的话后,甘棠停了下来,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天义山门下?”
少女先是一愣,随后将剑谱卷起,收入怀中,跑开道:“想知道?追上我,我便告诉你!”
“你别跑!剑谱还我!”甘棠一边喊着,一边施展轻功追上。
这少女轻功竟丝毫不比他差,甚至比之更潇洒飘逸,边跑边还回头大喊一声:“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逝儿!”
甘棠追着逝儿走出了桃花林,一直追进了另一个幽深的树林中。
走进这个树林,便不见了逝儿的影子。甘棠一路追得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却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那少女,要回御剑诀。
他并不是多么想要那本御剑诀,只是但凡他人所赠之物,他都不会轻易舍弃。更何况,赠他这本剑谱之人,又是苏涅寒。那个总是病怏怏剑法不凡、身份又颇高的青年,他虽只见过他两面,却怀着某种特殊的情愫,总希望再见到他才好。
他休息片刻便开始在树林里寻找起来。他料定逝儿既是故意让她追他,总是不会离得太远。但他在树林里寻了足有半日,还是见不到她的身影。
“她不会是真的抛下我跑掉了吧?”甘棠疑惑着道。
有心想返回时却更加惊讶地发现,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被困在这个树林中了!
甘棠气的只想骂人。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在树林中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
“死丫头!引我来这个破地方!”甘棠咒道,说过之后,又觉得不过瘾,随口骂道:“死妖女!丑八怪!不得好死!”他把能想到的词语都骂了出来,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午时已过,树林中却无半点阳光。
甘棠还是在漫无目的地乱走着,直到他看到了一条小路。
一条应该是被人踏过许久,才会出现在此的林间小路。
甘棠想了一想,沿着小路延伸的方向走去,直到走进了一个山谷里来。穿过一层层浓密的灌木丛,甘棠竟发现了一排简易的房屋,傍着山壁而建。由于有浓密的树林做掩映,山谷外很难望见这里。
房屋间很宁静,似是无人居住。
甘棠忍不住靠上前去,走到一处房屋窗前,向屋内探了探头。房间中空无一人,但看房间里的布置打扮,竟像是女子的闺房。甘棠正疑惑间,忽然闻见一阵脚步声音从房屋一侧响起。甘棠连忙一个打滚躲到了房屋的另一侧。
脚步声越来越近,甘棠不知是敌是友,暂且屏住呼吸。
开门,关门。
脚步声随之消失,之后又是一片安静。
甘棠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向里看了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少女依偎在床边,却不是逝儿是谁!
甘棠遂推开窗子,一跃而入,同时口中叫道:“妖女,还我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