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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作孽

“啊!!”看着自己先前说要保护的张天死在眼前,他那临死前眼中透出的不甘和愤恨,亦禅害怕了,亦禅愤怒了,对那眼神的害怕,对巴蛇的愤怒,烧断了他脑海中的一根线。那是理智。

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泪月佛珠,紧到关节都泛出青白色,紧到整个身体都在抖动,水青色的布僧衣,无风自动,慢慢的抬起自己的右手移到胸前,佛珠就套在拇指和食指中间,他死死的盯着

前方作祟的巴蛇,低声念着佛语:“唵嘛呢叭咪吽”这六字真言,佛珠中的泪痕越发晶莹剔透,仿佛真的泪珠一样在颤动,亦禅的身上泛起金色的光芒,强烈,更加强烈,像是太阳一样刺得

所有人睁不开眼睛,就在他的脚下,一个只属于佛家的万字开始旋转,耀眼的光芒,强大的佛力,好像能驱除一切罪恶一般,金色的微波从他的脚下一层一层荡漾开去,一直延伸到无边

无际的远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听到亦禅嘴里发出声音,而这六字大明咒却清清楚楚的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像一口铜钟敲响在耳畔,嗡嗡的,直直的达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再看那

巴蛇,却在不住的翻滚,巨大的身躯不停地抽打在崖边,每一次撞击对周围的环境都是毁灭性的打击,甚至又有几个人因为没能及时逃开而受伤,但此刻的亦禅,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只有巴蛇,只有巴蛇,在他心里只有巴蛇是不可原谅的,所以他只有竭尽全力,一心一意去驾驭泪月佛珠,而到此时此刻,他心里早已忘却身外之事,只感觉与这法宝渐渐融为一体,能够

随心所欲,运用自如。

巴蛇受佛力所扰,狂乱一番后,终于认清亦禅才是对它最有威胁的存在,再次嘶吼一声,张开大口冲了过来,大口之中黑洞洞的,深不见地,被它吞进去,只怕是大罗金仙也有去无回,

这巴蛇去势之猛,声势之强,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亦禅必死无疑,甚至有人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只有亦禅平静的看着扑将过来的巴蛇,嘴角露出了浅浅的微笑,隐约间几道光芒划过,

下一瞬间,让所有人惊呆了的是,巴蛇的去势戛然而止,就像突然撞在了墙上一样,可是,能阻挡住巴蛇全力撞击的墙,存在吗?答案是确定的。

就在亦禅面前,有六颗佛珠布成的光幕,就这样生生挡住了巴蛇,光幕上佛光隐动,这一撞之下竟也暗淡下来,众人见亦禅平安无事,心下欢腾,大叫出声,亦禅自己却是叫苦不迭,巴蛇

一撞之力,气势恢宏,如汹涌波涛,撞得自己的气血翻涌,一口甜血就要涌出,他强自压回,就在这时,狂风大作,能听见空气摩擦的兹兹声响,侧眼一看,巴蛇巨大的蛇尾像鞭子一般

自旁边抽了过来,亦禅心头苦笑,这鞭子未免也太大太可怕了些。

地点,洞庭畔。时间,不明。

清风夹杂着泥土的香气在绿叶间簌簌流动,活泼的环抱着成群结队的人们,而此刻,亦禅却在另一处紧闭着嘴,感受着风像一只强有力的手,窒息着他的呼吸,逼迫他不时地张一张嘴。

时而悲鸣,时而尖啸,狂风失去了理智,冲击着他的极限,无情,狂乱。

一晃身影,亦禅消失了,下一瞬出现在几十丈开外,堪堪躲开巴蛇的攻击。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蛇尾扫过的地方,出现一个扇形的深坑,激起沙石乱飞,好像

云烟四散。看见亦禅与巴蛇斗的旗鼓相当,众人心中早已尝遍酸甜苦辣各般滋味。

亦禅冷哼一声,收回六颗佛珠,身子轻轻浮起,直飘到与巴蛇视线相平,隔着几十丈的距离两相对望。

凌冽的狂风卷起他的衣角,他只是用淡漠的眼神望着巴蛇。而巴蛇竟好像受不了他的目光,猛的嘶吼一声,甩了甩巨大得蛇头,再次冲了过来。

亦禅冷静的看着它,忽而低头看向地面,大声的说道:“诸位,接下来的一瞬,我会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对它造成伤害,请你们做好准备,抓住时机,这趟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地上所有人听到亦禅说的话,不禁都是面上一紧,俱是凝重下来,全部都暗自点了点头,运起自己还能使用的最强法决,等待那一瞬间的到来。

见所有人准备完毕,亦禅深深地吸了口气,面对着冲过来的巴蛇,他双手合十在胸前,在半空中散发出最灿烂的光辉,随着额间汗水滴下的时刻,大喝一声:“啊!!!”

十八颗泪月佛珠冲天而起,旋转着有如十八颗流星带着光辉飞向巴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结结实实的,所有的佛珠像是有意识的一样,环绕在巴蛇身边,不停地砸向它,阻挡了它的前进。

“嗷,嗷!!”注满了佛力的泪月佛珠,看似零乱实而有序的砸向巴蛇,数百次,数千次,又或者数万次,它只能不停地摇晃着巨大的头颅,发出惨叫悲鸣,却躲不开任何一击,直到众人

听到“叮”的一声,好像是金属破裂的声音,而接下来,声音加剧,同时巴蛇的惨叫也在加剧,众人明白,那声音,就是鳞片破碎的声音,那就意味着,巴蛇那可怖的防御,破了,而这就

是所有人期待着的,瞬间。

然后,亦禅收回了佛珠,缓缓落地,轻轻坐下,他没力气再站起来了。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他们的了。

飞剑,法宝,千万道炫目的光芒,璀璨的光彩翱翔于九天之中,汹涌澎湃的攻击直奔一处,不给巴蛇丝毫喘息的时机,赌上所有人尊严和性命做出最后的努力,危难中人的潜力是无穷尽的,

此时他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和非凡的实力,将巴蛇紧紧的困在了剑芒法宝之中。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巴蛇似乎也像预感到什么似得,回头怒吼一声,眼睛自始至终一直在盯着亦禅,闪烁着血光的眼睛写满了愤恨,亦禅静静的和它对视着,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就会发现他眼中的光彩和巴蛇是那么相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的眨眼间,只是每个人的心里经过了地久天长,然后,忽然间,巴蛇一直持续的嘶吼声渐渐弱了下来,它再也没有气力挣扎翻滚,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只是

就在身躯失去支撑倒下的前一刻,还在努力的回头,拼命的回头,在别人看来狰狞恐怖的双眼中,是没人读懂的温柔,一眼,再看一眼就好,哪怕是最后一眼,只是到最后,什么也没有

做到,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甘,对着天空嘶嘶吼叫着,像是哭诉,也像是咒骂,然后,倒下了,永远的倒下了。

见到巴蛇最后的气息已灭,每个人刚开始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过了还一会儿,才有人哆哆嗦嗦的说:“赢了?赢了。赢了!”从第一声的疑问,到第二声的确认,再到第三声的惊叹。众人

明白,他们真的赢了。“哦!!!”鬼门关走了一遭,所有人狂呼起来,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只有一个人!!

亦禅看到了,他读懂了巴蛇最后的情感,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啊,我错了吗?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啊。

他知道巴蛇想看的是什么,就在那片黑暗之中,那里有它安心的理由,有它拼命的理由,要去看看,要去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要证明自己并没又做错,需要确认。

他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崖边,巴蛇的身躯一直延伸到峡谷的最底处,亦禅抬起头吸了口气,御起一颗佛珠慢慢的降了下去,不消一会儿就到达了谷底,他没做犹豫,径直走向那片黑暗所在,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随着每一步的靠近,他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膝盖在抖,好像在告诉他别再向前走了,可他没停,心没有停,必须看,心告诉他。他低着头,终于站在了那片

黑暗的前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抬起头,他就能得到答案,可是,这个头,好重,抬不起来啊,到底在怕什么啊,好久好久,他终于冷静下来,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

连巴蛇这样的怪物,我都打败了,我还会怕什么,可笑,可笑,然后。他抬起了头。

这次与巴蛇之战,死了九个人,重伤十几个,剩下的十几人也都纷纷挂彩,受了一定程度的伤害。众人明白若没有亦禅,此番必定全军覆灭。

范恒等人自死里逃生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刚才见亦禅下到谷底,可是过了这么久都没上来,众人纷纷猜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剩下的所有人都来到谷底寻找,

刚下来,就见亦禅站在远处一片黑暗的边缘,大家疾走过去,这秦东虎边走近边喊:“哈,亦禅师弟,你这大功臣在这儿呢,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不知道,这……”

说道这里,声音渐渐消失,他注意到,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亦禅在抖,他的全身,他的背影,他的手,他的脚,没有一处不在抖。

“这,亦禅师弟,这是,怎么了?”范恒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到身后的声音,亦禅哆哆嗦嗦的回了头,他的眼神是那么无助,那么空洞,像个孩子一般,带着哭腔,他的声音也在发抖,“我,我,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然后,看到了,一切都看到了,在那黑暗深处,静静躺在厚厚的嫩草上的,好大好大的蛋。

这颗蛋太过巨大,众人只能仰望,蛋呈椭圆状,青色的壳隐隐有些斑白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有脱落,也许再过不久里面的生命就会降生。

只是,很明显,不可能了,再也没有可能了。

原来,它不是恶,原来,我才是邪。

雨更急,风更狂,在这突如而来的暴风雨中少年迷惘着,心碎着,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一道垂直的闪电,划过天幕,将天劈成了两半。

名为母亲的力量赋予她战斗的勇气,让她强大,让她凶猛,也让她温柔。

只是少年郎,温柔的她不能拯救温柔的你,因为那时的你,

不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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