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封心情不佳,一直在学堂枯坐到太阳西落,这才起身离开。离开时他才发现,几乎足不出户的王先生今日竟然离开了学堂不知所踪。
太阳虽然已落,可是天边的红霞依旧,只是稍显暗淡。残月初升,竟然也是淡淡地血色。左封觉得心中发堵,可是为了不让左苍担心,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家。
左苍还是在打铁,不过晚饭已经热在了桌上。左封端起碗筷吃着并不丰盛的晚餐,心中总算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我出去一下!”
吃过晚餐,心神难宁的左封还是决定出去转转。
“嗯!早点回来!”
左苍的铁锤依旧没有停下,嘱托道。
左封点了点头,离开了家,来到市集。青木镇的夜市比白天还要热闹。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总喜欢在晚餐之后到街上溜达溜达,偷得浮生半日闲。左封穿梭在人群中,期盼着孔倩的身影能够在人群中忽然出现。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在市集走了好多个来回,始终没有见到孔倩出现。
孔倩提到过的异族商人他倒是看到不少,这些异族,长得确实与他们有些不太一样,一个个人高马大,头发颜色也是五花八门,而且他们的鼻梁都很高,就像是在他们的脸上隆起的一座小山,很是突兀。他们的服饰也很特别,跟大夏的宽衣大袖完全不同,款式都非常贴身轻便,而且他们身上全都佩带着金属的饰品,不少人的腰间的皮带上都带着短剑。
他们操着生硬的大夏语,贩卖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像冰块一样透明,却不会融化的琉璃制成的瓶子,五颜六色,却散发着香味的香水,造型奇特的金属器材,还有一些千奇百怪的小物件,引起没有见过太多市面的青木镇的人们啧啧称奇。
“你好!可爱的小朋友,来看看我们斯沃德堡最巧的工匠制作的精巧的玩具,真的非常有趣!”
一个异族商贩见到左封,热情地介绍起自己的产品。
“不喜欢?那这个怎么样,这是我们斯沃德堡最著名的香水大师研制出来的香水,用来涂在身上,那是非常地香气扑鼻!我们那里的女孩子都很喜欢,小兄弟你这个年纪,应该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吧!买来送给她正是非常的合适,而且价格非常实惠,只要五十个铜钱!怎么样?如果嫌这瓶太大了,我们还有小一点的尺寸,当然价钱也会便宜一点……”
小朋友变成了小兄弟,左封被他拉着东看西看,听着他那生硬的大夏语,脑袋里嗡嗡直响。最后稀里糊涂地买了一瓶香水,才拇指大小,竟然就要去了他二十个铜钱,这可是他省了好几个月才剩下的零用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换了这么小一瓶东西。
“早知道,就不来了!”
左封一阵苦笑,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所有的积蓄买了一个女孩子用的东西。若是被别人知道,又该被嘲笑了。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带回去。
“算了!买都买了,就送给孔倩好了,反正我自己又用不上!”
左封这样安慰自己,脚下的步子转向朝着孔倩家的方向走去。孔倩的父亲是一位富商,也是镇上为数不多,去过很多地方,有见识的人。他们的府邸的地段自然也是镇上最好的,位于镇子的北部,与镇长以及镇上其他名流比邻而居。
孔家很大,也极有特点。还未走近,便已经远远能够看到他们的院落。白砖白瓦,圆柱棱墙,极有异域风情。
左封手里握着香水,心中忐忑。他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可是让他就这么回去,他又有所不甘,几番犹豫他已经来到了孔家门外。
冷不一定一看,左封不由心中一跳。他在市集遍寻不获的孔倩正静静地站在孔家门前的梧桐树下,任由有些泛红的月光落到柔美的脸上,像极了娇羞的红晕,温婉可人。
“孔…”
左封的心砰然狂跳,下意识地想要喊她的名字,可是下一刻的场景却让他将已经在嘴边的“倩”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谢阳。他站在孔倩的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精美的瓶子。
左封不久前才见过,在那个异族商人的摊上,用这种瓶子装的香水足足要花费两个银钱也就是足足两百个铜钱,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然而此时,这个瓶子却出现在了谢阳的手里。要被他拿来送给孔倩。
这个镇长之子,确实有着优越于同龄人的条件。出身显赫,英俊魁梧,无论习文练武,天赋俱佳,无论是刚正的刘师傅,还是儒雅的王先生都对其天赋赞不绝口。同龄人之中,根本无人能望其项背。
“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左封面色惨白,默默地想到,手指紧紧地握住了那瓶香水。
“左封?”
左封的出现终究引起了俩人的注意,见到他忽然出现,孔倩的眼中出现一丝慌乱,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被谢阳一把抓住,将手中的香水塞进了她手里。
“拿着吧!希望明天你能擦上它!我走了,你们聊!”
然后,不待她分说,就笑着退开,转身离去。
“左封!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谢阳…”
孔倩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解释却被左封打断了。
“这是我被那异族商人忽悠买的香水,想着身边也就你一个女性朋友,便拿来给你。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左封摊开手掌,露出那瓶拇指大小的香水,笑着说道。然后,放开了手,任由琉璃做的香水瓶子掉落了下去。琉璃做的香水瓶子落到了坚硬的石板路上,瞬间裂成碎片,香水溅洒而出。淡淡的百合香味顿时弥漫而出。
“我…”
闻到香味,孔倩瞬间呆立当场,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百合花。左封哪里是被忽悠才买的,这分明是特意为她所选的。她忽然觉得喉咙发堵,说不出半句话来,眼睛瞬间被泪水打湿。
而左封在丢掉香水的那一刹那,便开始转身狂奔,一刻也不敢停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在孔倩面前留下泪来。
“左封!”
“左封!你等等……”
孔倩醒悟过来,朝着左封的背影大喊,可是左封却恍若未觉,狂奔而去,转瞬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孔倩跌坐在地,怅然若失。
左封离开了镇北,离开了市集,甚至离开了镇子,他一路狂奔,朝着西面而去。他现在只想远离人群,在跑出镇子的那一刻,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哗哗地流。他越发恨自己,恨老天,为什么给了他一个这样的体质,让他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天上的血月越发红了,红得近似妖异。忽然间,天空中响起一阵闷雷,随即红光大亮。
左封骇然,朝着天空望去,只见天际一道妖异的红光朝着这个方向飞过来。
“这是什么?难道是太阳坠落了么?”
红光的速度很快,随着红光接近,左封已经能看清那道红光中间包裹着一个红色球状的物体,竟是一颗硕大的火球,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太阳,朝着地面直坠而来。
“这到底是什么?”
眨眼间的功夫,那颗火球已到眼前,左封被异象惊呆了,眼睁睁看着这颗大火球越过他的头顶,落向了镇子后方的群山之中。
“轰!”
没过多久,一阵冲霄的巨响在镇后的大山间响起,随后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整个世界仿佛要崩塌了一样,左封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摔跤。镇子里也沸腾起来,人声喧嚣,灯光火影,显然也是感受到了异动。
那到底是什么?这个念头萦绕着左封,迫使他往火球坠落的方向追了过去。此时他的脑海中再无其他想法,一心想一探究竟,也顾不得镇上的人们曾经的叮嘱,朝着后山狂奔而去。
后山这边平日里少有人走,山间多被旺盛的草木覆盖着,基本找不出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路来。若换平时,左封是绝对不会走的,可是今天,他却是想着了魔一般,硬生生淌过荆棘丛林,走出一条路来。他的衣服被挂破了,身上也被荆棘的尖刺和横生的枝节划出一道道伤口,可他却恍若未觉,一条直线朝着火球陨落的方向追了过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摔了多少个跟头,被荆刺刮伤了多少血肉,左封终于停下来了。因为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裂谷,天上的血月根本照不到裂谷的谷底,不知其有何其深!不过左封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笑容。因为他发现附近植被的枝叶有不少被烈火烧焦的痕迹,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而且浓郁不散。
“那火球一定坠落到裂谷去了!”
左封双目发光,笃定地想到。火球坠落之地既已找到,那么现在他唯一要考虑地就是如何下去的问题。这裂谷的两侧的崖壁都近乎垂直,上面更是光秃秃的,除了零星长着几株矮小的植被外,就只有一些横生的石棱,尖利无比,几乎无法踏足,稍有不慎,这些石棱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致命的利器。
“伊兹赫尔,哲范宝马斯特比赫尔!”
正当左封发愁如何下去的时候,一个惊喜地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随即林间又传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来人人数不少。
“是你?!”
来人一出现,左封一眼便认了出来,脱口便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