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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盛开吧,戒之印

四周寂静无声,脚下这片土地越广大,就显得越凄凉。一眼望不到边的除了寥寥的树木,还有七零八落散布的几百具身着战甲的尸体以及错综杂乱的各种兵器。那些死去的战士,有的叠罗在一起,有的断了肢体或者头颅,有的被弓箭刺穿了胸膛。空气中弥散着的血腥气息带着腐臭的味道,证明着那场战争已经过去几天了。宋亦风此时就站在这些尸体的中间——环顾,四面八方铺展开去的都是同样的情况,令他无处可逃。他感到恶心,更害怕,不禁大叫出来——要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是连一具死尸都没有见过的,而此刻眼前却是如此惨烈的一番壮观景象!这里是地狱吗?!

亦风慌乱中急忙转身,碰到一个人,也顾不得看清是谁,就抓住他大叫,用极为惊恐的声音。

那被亦风抓住的人却平静得超乎常理,他说:“哎呦,我的耳朵,我的胳膊!——是我的错,不小心把你带到了这样的地方——不过这跟预定的地点也差不了太多……啊,应该不会差太多吧……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毕竟这么高级的穿越术,我今天是第一次施展。所以能把你带回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要知道,像我这样的魔斗士,已经是相当优秀的了,你不应该再有什么不满……”

说话的人留一头淡紫色长发,亦风看清了那个人,正是刚才不由分说就把自己拉到这个地方的奇怪少年。亦风并没有听懂少年在稀里哗啦说着什么,也来不及奇怪对方在这样的场景下为什么没有丝毫的恐惧,他只是冲着那少年大喊:“带我离开这里!”

少年被宋亦风这一声喉吼得有些迟疑,不被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恢复轻松而懈怠的语气说:“啊……好吧,其实即使你不说,我也是准备离开这里的……”

说罢,少年右臂伸直向前,手掌摊开,掌心对着远方再旋转手掌,就好像扭开了前方的一扇什么门,少年喊道:“鎏敖!”然后竟从手掌前方的虚无里跑出一匹额上长着长长独角,尾巴像金鱼尾巴一样闪闪铺散开的金黄色坐骑,有一头状牛那么大。少年夹起亦风跳上鎏敖的背,没等亦风反应过来,说了句“坐稳了”,便驾着鎏敖腾空跃起,奔向远方。

等亦风晃神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半空中了。身下的鎏敖虽然不会飞,但是跳跃力非常惊人,以树顶、山石等为落点,一跃几百米,疾速向前。亦风俯瞰下面这个世界,丘陵起伏,却一片荒芜,偶尔还有黑色的烟雾滚滚而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亦风吃惊地问。

少年漫不经心地说:“你好像应该先问问我是谁吧?啊,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卡欧,我是——”

“卡欧,这里是什么地方!”亦风语气严厉而坚定地打断了卡欧的话。他才不在乎这个少年叫什么,他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找到回去的方法。

“哎呀哎呀,还真个急躁的人呢!”卡欧说,“这里是南之国,红色埃迪特。”

“红色埃迪特?”亦风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国家。

“嗯。”卡欧扶着鎏敖头顶金色的长毛。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你要干什么?快带我回去!要怎么回去?”亦风渐渐从连串的惊吓中恢复回来,思路很快由混乱变得清晰——他要回去!

“我说,”卡欧露出懒散的表情,“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你能不能等一下去问罗米拉?我只是一个跑腿的!悲哀的跑腿的人,你懂吗?啊,啊,这都怪那个什么空间之门,还不是罗米拉那个家伙啊,说什么只有我才做得来,就理所当然地给我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事——啊,那个家伙啊——”

卡欧似乎陷入了自我的世界中,开始喋喋不休,这一点倒很像路贝鲁。亦风了解路贝鲁,所以猜想这个时候的卡欧也听不进去他再说什么了。亦风还算是个沉稳聪明的人,临危不乱原本是他的有点,可刚才猛然间还是不知所措了。但他这会很快理智下来。他看着卡欧的背影,看着狂奔的鎏敖,看着下面陌生的大地,他不吼也不叫了——那只是除了让自己更加慌乱之外无济于事的行为。他得搞清楚状况:这个卡欧,即使看上去是无害的样子,亦风还是不敢激怒于他。一来这里毕竟对亦风来说是个未知的地方,二来这个卡欧又显然是具备着什么他所不能理解的能力的。现在亦风最需要担心和思考的是:这里似乎已经不是自己属于的那个世界了——依据一是从刚才这个叫卡欧的少年超乎常识的作为;二是从那战争留下的场面来看,那应该是一场冷兵器的战争,而自己所处的世界,是绝不会使用这种近乎于肉搏的原始方式展开的斗争的。

亦风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回去,或者胁迫卡欧带自己回去,都是不太可能的了。不过有一点能让他稍稍放心:从刚才那短短的接触看来,他感觉卡欧并不是想要加害他的样子。所以他想先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穿过一片雾水,独角兽最后止步的地方,是荒芜大地中少有的一小片绿色农场。农场中有一颗参天大树,有如云般铺展开的树冠,只是树上的叶子非常至少,如被秋风三番两次吹扫过一般。大树对面几百米处有一个带着篱笆小院的两层的农家木屋。院外的空地上种着蔬菜,院里养着鸡鸭。衬着蓝天和白云,这一切看上去宁静而和谐,一别刚才那番被死亡笼罩的场景。这样的情况让亦风有些意外:他原以为骑着这么神奇的独角兽,怎么也要飞到一座城堡或者宫殿中去——哪怕是一片神秘阴森的树林也对得起前面的“铺垫”。可却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而普通的一个农家小院。

卡欧和亦风跳下鎏敖,卡欧像之前那样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向右旋转手掌,又温柔地对独角兽说:“休息去吧,鎏敖。”然后独角兽就奔向卡欧手掌相对的地方,消失了。

卡欧站在院子里冲着屋内大声喊道:“苏珊莉亚!罗米拉!我回来了!”。

片刻后有一个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从木屋中翩然而出,她穿着黄色连衣裙,有一头水样碧蓝的头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开,至腰间,十八岁模样。女子推开小屋门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站在卡欧身旁留着黑色短发、穿着白色短褂的宋亦风,可她的反映却如突然见到了可怕的野兽一般:她吃惊地张大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手上端着的水果篮子坠落地上,奇异的果子四散滚开。

那女子没有顾及那些掉落的水果,凝伫片刻之后,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亦风。她双眼瞪得很大,视线直直盯着亦风不肯移开,神情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显得愈发激动,她的眸子和双唇都颤抖了起来。

亦风被女子的反应吓得慌张起来,不自觉地开始后退——是很美丽,这回也是女孩子没错了,可是这个反应……莫非,我长得很像她的杀父仇人吗?

女子见亦风在后退,突然加快脚步奔跑过去,她双手抓住亦风的双臂,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眼神中的凌厉渐渐消失,化为说不清是震惊、绝望还是感动的感情,有眼泪翻滚着滴落,并一发不可收拾。

呃,怎么,我还是比较像他失散的恋人吗?亦风想。

卡欧看见女子的反应,显然也很意外,他想要打断女子的情绪,便问:“诶,罗米拉,苏珊莉亚呢?”

女子却并没有理会卡欧,而是突然紧紧把亦风抱进怀里,然后用颤抖声音说:“真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怎么是您……”拥抱的时候,她的眼泪滴在了亦风的肩膀。

“什么……情况?你是……谁?”亦风被抱得太紧几乎有些窒息。

罗米拉松开了抱紧亦风的双臂,退后一步,眼眶中的眼泪让她的眸子看起来闪烁不定,她破涕为笑,说:“第一次见面,我叫罗米拉”。罗米拉深深地看着亦风的眼睛。第一次见面吗?但她刚才那几句话,还有那个热情的拥抱,分明不像是见到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反映!可还没等亦风发问,罗米拉突然在亦风身前跪了下去!“哎呀!”亦风被罗米拉这样的举动惊吓地叫出声来。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可后背却撞在了小院的篱笆墙上。

罗米拉并没有察觉出亦风的惊慌,而是伏地,认真地说:“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我的忠诚,从此奉您为主上,一生听命,绝不违逆。”

“诶?”亦风吃惊地看着罗米拉,脑中的各种疑问拥堵在一起,使得所有的思路全部中断。

“罗米拉?你疯了吗?!”倒是在一旁的卡欧率先大叫出来,“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罗米拉依然没有理会卡欧,而是抬起头来,看着陷入慌乱和迷茫中的亦风,说了句“冒犯您”,然后抓过亦风的手,用亦风的右手食指抵住自己的额头,“请您说‘盛开吧,戒之印’。”

“‘盛开吧,戒之印?’”亦风只是不明就里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却不想话音结束的刹那,罗米拉的脖颈根部猛然发出白色的光,她的长发像被什么剧烈的风四向吹开,两秒后又纷纷飘然落下,那白色的光在长发散落的瞬间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您真的做到了。”罗米拉幸福地笑,然后再次俯下身子,她说:“感谢您,吾主。”

“做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亦风睁大眼睛问。

卡欧生气却嘶吼开来:“罗米拉!!你刚才那是做了什么!!”

有风在卡欧的身周回旋,把情绪激动着想要冲过来的卡欧连同他的嘶吼声一起拦在里面,像一座不可被冲破的牢笼。

“是戒之印,主上。”罗米拉说着拉低了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亦风看见一朵李子大小的黑色图案印在罗米拉右边锁骨和脖子中间的地方。那图案很简单,是两圈圆圈内包裹着一颗六角星。

“这是刚才发出那道光芒的图案?”亦风看着那图案问。

“是的,主上,这是我对您忠诚的象征,也是我们之间不可被割断的羁绊的标志。”罗米拉说。

“你在说什么?我叫宋亦风,什么主上,什么不可被割断?”

“‘不可被割断’,就是说除非您亲自撤销它,否则没有任何别的方法能斩断我们之间‘戒之印’的羁绊。也就是说,我对您许下这个誓言,我便不能背弃它。”罗米拉解释道。

“如果……背弃了呢?”亦风问。

“这是我用生命对您许下的忠诚,如果我背弃了自己的誓言,那么这朵戒之印会化作最锋利的刀,割进我的脖子,作为惩戒。”看着亦风震惊的表情,罗米拉却在甜美地微笑,她补充道:“但是我的主上,您不要担心,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因为我将对您永不违逆。”

“斩断脖子吗……”亦风脑中浮现出罗米拉被戒之印杀害的惨象——头被切断,血花四射。他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个叫罗米拉的女子是疯了。或者这又是场梦?——亦风暗暗用拇指指甲狠狠掐进食指的肉里,生疼。天啊,竟然不是做梦!好吧,跟这样一位美少女有亲密的关系是还不错,可是说什么“不可被斩断的羁绊”之类的,还有那么残暴的决裂方式——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可不想搀和进来!这整个地方都让他感到恐怖,他要回去!——学校里,路贝鲁一定正焦急地在找他呢!

亦风转身去看了看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少年卡欧,卡欧此刻却正用牙齿咬着嘴唇,用透着悲伤和恨的眼神看着自己——亦风感觉想要从他那里来获取什么帮助应该是不可能的了。

亦风一边慢慢移向篱笆的院门,一边对罗米拉说:“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明白……”超现实事件什么的,平时在学校社团里想象一下倒还是不错的,但没想到一旦真的把自己扔在其中,确是这样很可怕:从刚才的战场到现在的什么“戒之印”,全部给他一种生命随时都要交付了的感觉。

“我看我……我还是回去吧……你们应该,是找错人了……真的……”亦风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小心地看着罗米拉的反应,见她真毫无防备地看着自己,便猛然一个转身飞奔出去——其他什么的还是都算了吧,他对自己的奔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想要跑回来时的那个战场,虽然那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但他觉得在那里也许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只一个刹那,没等罗米拉和卡欧来得及反应,亦风已经跑出了小院。跪在地上的罗米拉站起来冲着亦风大喊:“主上!”——听见这声呼喊的亦风身上的汗毛都在打颤,他跑得更加拼命了。分明是那么美丽的女子,却不知道罗米拉是疯了还是什么,竟微笑着说出那样血腥的话来!

见亦风并没有回头的意思,罗米拉立即转头喊:“卡欧!”卡欧会意,即唤“鎏敖!”方才那金色的独角兽从虚无中奔出,驮起卡欧追向亦风。

此时拼命奔跑中的亦风想起卡欧带自己过来时候的场景,一向自以为记忆力超强的他学着卡欧的咒语大喊:“交错的空间,颤抖的灵魂,臣服于我的穿越之大门,为我开启吧!”但并没有什么出现。啊,难道是那时的那幅阵图?糟糕,那图,亦风根本不记得!但他没有别的选择,所以用更大的声音继续朝着前方大喊:“为我开启吧!”

亦风的前方猛然发出白色的光芒,快要追上亦风的卡欧被那光团耀得几乎翻到在地。一个闪神之后,那光便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奔进光里的亦风。卡欧勒住了缰绳,鎏敖止步。眼前的景象让卡欧目瞪口呆。

罗米拉从后面喘着大气徒步跑来:“主上……主上呢?”

“不……不可能……”卡欧自言自语一般,“是穿越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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