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林秋水上午睡觉没吃午饭，下午5点多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感觉饿了。他仿佛记得约好王娟一起吃饭的，看看天要黑下来，还没见王娟的影子，心想，小姑娘就为了好玩，说过的话睡一觉可能就忘了。自己洗刷完毕，正要出门，孟祥臣回来了。
“唉，食堂的饭菜真他妈难吃，天天就是土豆跟茄子，就不会换换花样。”看见林秋水没反应，就问：“你吃过饭了么？要不我们出去吃？”
“我还有事，你自己去吧。”
“我请客，一起去吧？”
“我真的有事，一会儿就走……”正说着，王娟进来了。今天王娟特意打扮了一下，穿着淡紫色胡蝶边上衣，系了一根很宽的黑色的装饰腰带，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灯笼裤，一双高跟黑皮鞋，脸上化了淡妆，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辫，配上她粉嫩的肌肤，更显得楚楚动人。孟祥臣看呆了，一时想不起是谁。就问：“你找谁？”
“走吧，林老师，我们去看电影。”王娟并不理会孟祥臣，对林秋水说。林秋水感觉王娟今天好像高了不少，这样的打扮也使她成熟了不少。
“不好意思，我们走了。”林秋水尴尬的对孟祥臣说。
来到宿舍大门口，有一些保全在门卫室外的灯下打扑克，看见王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起起哄：“小王娟，今天打扮这么漂亮，跟谁约会啊？”
王娟不理他们，回头看磨磨蹭蹭走在后面的林秋水。
“林老师，你快点走啊，要不看电影就晚了。”
林秋水囧的脸成了大红布，快步走上来，超过王娟出了宿舍大门。后面的保全工口哨声吹成一片，说着些不堪入耳的话。林秋水心想：“完了，明天厂里又有新闻了。”但刚刚失恋的他，身边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他还是感到了虚荣的满足。“随便吧，要来的终归来，不来的求也求不到。”
到了大街上，林秋水才想到，离电影院还远呢，有7、8里地，总不能走着去吧？他停下来等着王娟赶上来，问“我们打三轮车去吧？”
“走走吧，电影也没什么好看的，说不定又是那些战争片，都看了一万遍了。你不是说先请我吃饭么？我们先找个饭店吃饭。”
林秋水对这个小丫头更是捉摸不定了。他暗下决心，仅此一次，以后再也不能跟她多接触。他的心不在她身上，不能误了人家。
在饭店吃饭的时候，王娟又说起上午林秋水的样子，说：“你是不是跟贾宝玉一样有呆病啊？怎么看完信一下子变成那样？”
其实王娟对信的内容一直很好奇。她隐约的感到，林秋水跟他女同学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但这次肯定分手了，要不他会那么激动？但他的女同学为什么不能生孩子呢？管他呢，反正林秋水现在跟她在一起，虽然他忧郁的沉默，但正是他的忧郁更吸引人。有些人的忧郁是装出来的，但他的忧郁是真实的。田凤芸曾跟她说林秋水清高的很，不会轻易接近。但现在，他和她在一起，她要想办法让他笑起来。
“你知道厂里人怎么说你么？他们说你最像个大学生，一看就是知识分子，有学问。我爸爸就跟你一样，有空就看书，从来不随便和人交往。”
“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教书的。我爸教书教的可好了，逢年过节，那些考上学的大哥哥大姐姐都到我家里去看我爸爸。”
“哦。那叫桃李满天下。”
“嗯，都这么说我爸。”
“我们还去看电影么？要去的话就快点吃，否则等我们赶过去，电影早散场了。”
“下次吧，这次我们就吃饭。你要不要喝点酒？”
“不去看电影的话就喝点，你喝饮料吧？”
“不，我也要喝酒。我陪你喝。”
“那可不行，你一个小孩子还不到喝酒的年龄。在国外，不满18周岁不允许喝酒，要是喝了，监护人要坐牢的。”
“我们又不是在国外。再说我还有两个月就满18周岁了。我告诉你哈，我和田凤芸偷偷喝过几次了，那次还差点喝醉了。”
林秋水被她逗笑了。说“看不出你还很调皮。这样吧，我们喝点啤酒，你可不能喝醉。”
“嗯。”
“你不说说你的女同学？”王娟端着酒杯问林秋水。
“没什么好说的。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一个班的。毕业后她回了海市，我回了沂蒙。上次去青岛出发，听说她病了，就去看了看她。”
“就这么多？”
“对，就这么多。”
“不对，你上午看了她的信都魔怔了，还骗我。”
“他们厂长让我到海市去，她不让我去。”
“为什么不让你去？”
“你不懂得，这是大人的事。”
“我也是大人了”王娟抗议道。
“对，你是大人了，来，小大人，我们喝杯酒。”林秋水不愿意触及内心的伤痛，岔开了话题。
“你自学的什么课程？”
“就是成人中专班，交了钱领了书在家自学，到时候去考试。”
“你考了几门了？”
“一门也没过呢。我愁死了，上学的时候我看书就犯困。好不容易不上学了，我爸非要我参加自学。又要上班，又要学习，我哪那么多时间。”
“多学点东西是好事，别辜负你爸的殷切期望。”
“你怎么跟我爸一个口气？‘现在是知识年代，没知识是不行的，就得在车间呆一辈子’”王娟模仿着他爸爸的口气说。林秋水彻底被她逗笑了，赶紧喝了一口酒。
“你爸说的对，他不会害你的。你还年轻，正是学习的时候，好好用功……”
“你多老似得。不过就比我大5岁，卖什么老啊？”
“你怎么知道我年龄的？”
“余欣澹是我姑父，我问的他。”
“什么、点心是你姑父？”
“烦人，你也这么叫他。”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你姑父。”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等以后我慢慢跟你讲。来，我们干杯。”
跟小姑娘王娟吃饭，林秋水把心底的痛彻底压制住。或许，时间和距离会冲淡一切，刘静怡说得对，为什么不安然的面对现实，非要跟现实过不去呢？那么，就让刘静怡尘封在心底，化作一个美丽的传说吧。但是，难道我会爱上王娟么？不可能，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她只是看到了我的外表，没有看到我的内心，她也不可能懂的我的内心，沂蒙纺织厂里没人能懂我的心。
“你想什么呢？”看着沉思中的林秋水，王娟有点痴迷的问，她最喜欢男人沉思的样子，那些和她一个年龄的小男孩，都不沉稳，毛毛躁躁的，看了就让人生气。竟然还有几个给她写情书，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酒精发挥了作用，王娟一瓶啤酒下肚，脸上现出绯红，越发光彩照人。林秋水突然想起一个英国诗人的诗句“我承认美貌打眼。”林秋水醉意朦胧，忍不住盯着王娟仔细欣赏。王娟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说：“林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电影呢，要不，明天吧？”
林秋水突然惊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是的，王娟再美，也是个孩子，更何况，她有没有别人的想法，通过他实现不上三班、甚至跳出车间的的愿望？想到这里，他说：“这几天车间里车不好开，我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解决。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一定请你看电影。今天已经太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出了饭店门口，一阵凉风吹来，林秋水不禁打了个寒战。看见身边的王娟也有点瑟瑟发抖，就把外套脱下来，披在王娟身上。心里在想，冬天就要来了，我也得回家一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