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东方不败晕眩加重,只差眼前出现重影,胸口更是不可自持的烦闷欲吐,她知道,这就是内力流逝的影响,正在越发显著。
而后的一段时间内,她又数次呕血,经络麻木,事态显然严重了,东方不败却早已做好了准备,她终于不得不闭上眼睛以期得到稍许感官上的缓解,但她的身体却讽刺无情地告诉她,这一点用处也没有。
的确,这定是无用的,东方不败压根没指望过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救她。
她明白,她的眼睛固然可以闭上,可手上,却半刻也不能停,但凡她停下,于她算是一了百了,于令狐冲,小子就要立刻去见阎王爷了。
对于东方不败来说,把自己折腾到如斯田地,这令狐冲还真是一趟莫名其妙的浑水,可惜她不仅跨了进去,还那么毫不犹豫,于是乎,等她回过神来,那一滩不起眼的浑水,居然已经初露刀山火海的端倪了。
现实着实叫人无奈,而时间更不紧不慢行至运功的第二个时辰。
事实上,东方不败的内力豁口越来越大,自己的牵制力却越来越小,如此情形,只要东方不败她的手心还贴在令狐冲的身体之上,不说痛不欲生,她就绝不会好过,弄不好前一刻内息四处流窜的还是他令狐冲,后一刻就会变成东方不败自己。
天,就要亮了,连风雪也变得温柔细碎,迎合灰蓝色的天际,呈一派宁寂。
山穴里依旧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可以听闻,但所有者已从令狐冲变为东方不败。
此刻,反观令狐冲的身体,他已大有好转,气息是平稳而淡静的,全不如他身后那个女子那样狼狈的喘息。
令狐冲大概永远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不见,现在看不见,以后也不会看见。他看不见,她的东方姑娘、她的董兄弟已经为了自己精疲力竭,却还在苦苦支撑的样子;他也看不见,东方不败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霜雪。
先下的东方不败,她的身子由最初的端坐转为前倾,就算是手臂也在微微的颤抖,好似沉如千钧。
决计没有一个人试想,东方不败也会如此,她只想让身体尽量坐直,让手臂抬起,都成为了这么吃力的一件事,但东方不败现在却真实的经历着。
她也决不能靠着令狐冲借力——她这一辈子,又借过谁的力?
依赖,只能催生放弃,东方不败深深懂得这个道理,更何况东方不败就快要成功了,奋战半夜有余,属于江湖人口中魔教教主的精深内力已经顺利安抚了令狐冲除却少数几条经络内所有的“异己分子”。
令狐冲的性命,再有两炷香的时间,便算是保住了。
因此,当清晨第一缕微弱的光芒照进山穴,就连东方不败那苍白倦怠的脸上,都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欣慰的笑容。
周遭安静,连午夜动物的嘶啼也全数不见,而山穴中的二人却没有那么安稳,他们皆大汗不止,但微妙的是,如今的令狐冲是一身热汗,通体舒爽;而东方不败则是气虚体亏,自己都疑惑下一刻,自己是否会被冻死在这里。
这两人也都如同从水中捞出一样瘫软,但实际依旧截然相反。
可以说,是东方不败顺利地替令狐冲顶过这一次致命的内伤。自然,令狐冲的内伤,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只不过是由大名鼎鼎的东方不败替他承担了致命的七八分而已。
东方不败笑意更加明显,她很庆幸,这两个时辰虽然没有一个人为她护法,没有一个人替她看守,她也无风无浪救好了自己这个酒友。
然而,上天是一个很奇怪的玩家,他就是要在你得意的时候给你制造一点小小的麻烦,好像只有如此,一件事才能画上圆满的句号。
东方不败看到一个人,一个男人。
男人在淡金色的阳光中,背光而立。
东方不败自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单说他的身材,也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没有任何奇特供人记忆之处。
这横看竖看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东方不败的心却沉了下去。
普通人不会清早来到荒郊野岭打猎,不会穿着普通布鞋走湿滑的山路,更不会出门手里时时刻刻还握着一把三尺青锋。
东方不败只得收起笑容,她默默地放下了叠在令狐冲灵台处的右手。
她定定的凝视着男人,右手的指尖则是一枚细不可见的绣花银针。
“阁下可是想切磋?”东方不败勉强稳住虚浮的声音,高声道。
“打扰了。”那男人的声音是一个中年人,依旧普通没有任何特色。
“无妨,就让本座来会会你这位先生高人。”
“姑娘单手,我胜之不武,但姑娘武功远在在下之上,也只能得罪了。”
“废话少说!”
“好!”
男人话音刚落,足尖一点,便是欺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