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被关在了两个不同屋子里,似锦住的是女孩子闺房般的屋子,里面物件齐全,便连小到金银首饰的物样也整齐罗列,屋内装饰皆是她素喜的白色,所有东西规规矩矩摆放着,便连熏香亦极其符合她的癖好,挑不出半点毛病,难能可贵的是,门口还有两名侍女恭敬站着,没有半点逾距,随时等她差遣,且随叫随到,除了出入不甚自由以外,其他一切照常。
门口那两名侍女还同她说了,若她需要什么,便敲一敲门,同她们说。
大抵书彦便住她隔壁,她隐约可以听见他翻找东西的声音,想来是在思考怎般出去。
日子如白驹过隙,便这般懒懒散散过了三天,似锦从不忧心自己好不好,她所忧心的,是阿芗。
此后每日皆会有专门的婆子将饮食放在门口,予那侍女,凭着隐约的神形,大抵是一位失了一只瞳孔,而左眼害了眼翳,看不清东西的老婆子,时常对着哪出出神,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看些什么,也不说话,想来还是个哑巴,并且头脑有些问题。
似锦淘着饭愤愤,边吃边糟蹋。
嘁,她明明不会逃跑,却连出去透个气也不许。
看了那精致的菜一眼,心想,也不知书彦那边的饭菜有没有这般好,虽菜样只有三菜一汤,但皆养眼的很,大概都是些值得千金的山珍海味无疑,总之她在仙界便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嗯,反正不是花自己的,能多糟蹋一点是一点。
似锦慢慢咽了一口饭,那饭烧的恰到好处,香香软软,却不黏腻。
她认定自己是跑不出去了,倒从来时便没那么多的心眼,除了偶尔有些小情绪之外,吃喝如常,安安分分,从不反抗。
纵使她现在见不到书彦的人,但他的声音还是能透过厚实白墙透进来的,人家想隔开也隔不住,后来便由着他们聊开了,毕竟到底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闲来无事,便和书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即使大多都是她独自在滔滔不绝,喋喋不休——聊的话题也很无趣,便想你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等等,说得门口两个侍女亦不耐烦,互相翻了翻白眼。
似锦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出了头,又过了两三日吧,便来了名戴着朵大红花的婆子,她不挣扎,婆子亦不由分说把她拉进来另一个屋子,悄悄关上门。
一眼望去,入目皆是一番红色。
大红衣服——嗯,腾蛇说,像和这绣着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等花纹的大红衣服,俗称喜服。
她见过的,当初娘亲嫁给父君时便是穿着这般的衣服。
哦,还有这挂的一屋子满是的大红绸缎,以及屋内大大的,极醒目极醒目的一张红双喜,大抵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房。
嗯,再加上身后这个跟腾蛇口中所述一般无二的,脸上一颗闪亮亮媒婆痣的老女人,还有站在这儿极其突厄的她。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逼婚?
逼婚啊,嫁给谁?啊,算了,她没意见。
似锦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
反正她嫁不成司法上神,嫁给谁都一样。
按照民间范本来说,她此刻是该撞墙?上吊?然后以死明志,证明清白?
继而她淡定了。
反正逃不了了,顺其自然也好。
嫁不出去了好,嫁出去她也没意见。
再者,腾蛇不是总为她嫁不嫁的出去忧心么,贞洁烈女什么的都是在死了之后才得的封号,就这样死了?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她会这么愚昧么?
嗯,她花似锦是谁,怎么可能愚昧到自杀?
是乎,那断得一脸喜气,身上一股浓浓脂粉味的媒婆一开口,还未说上两句,她便淡定“哦”了一声。
然后捂住了鼻子,退至数尺外。
媒婆尴尬了,以为她反对这门亲事,依旧苦口婆心道,“姑娘啊,我们少掌门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夫君的不二人选,你看?”
哦,少掌门?武林?嗯,腾蛇好像是同她提起过人间的这么个地方,看来以后不愁吃穿了,继而好说话道,“嗯,好,你们安排吧,我随意。”
想当年,她上天入地追司法上神追的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终人家司法上神被她逼得无路可退,便向玉帝请命,借下凡历劫之事逃之夭夭,她本意随之一齐跳下去,做个腾蛇话本中生死相依的女主,岂料司法上神早便先有防范,同她爹九泽大帝那处喝了杯茶——嗯,是借着喝茶挖了她墙角,打个小报告,随口念了一句他女儿的风流韵事,她爹便雷霆大怒,狠狠训斥了她一番,那由头是这样的,“我堂堂九泽大帝的女儿什么好人家嫁不到,你个不争气的,怎么偏偏给在这儿一条树上吊死了?哎呦喂,我的列祖列宗诶!”似锦无奈之下被逼去闭门思过,两日之后,好不容易逃出了他爹的手心,匆匆忙忙赶了过去,却终究没给赶上,后来只得悻悻回去。
这天上一天,人间便是一年光景,大概她在这儿天上过了这十来天时光,如今的司法上神也该有十八、九了吧?不知可还似她记忆中那般温润如玉?
她恍惚了半晌,心下一疼,苦笑。
算了,没了司法上神,她堂堂似锦仙子还活不下去了?你看她如今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但终归她要嫁人了,纵使那人不是他,却总想着他给句祝福。
不由失笑,想她九泽大帝之女,竟落得被逼婚的下场,仙界众仙该如何看她?父君只怕觉得她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吧?
翌日她从床中爬起,还未睡够,便被一位梳着双环髻,亦穿着喜庆的女孩摆弄。
那女孩大抵也是个丫头,不过高了一等,约摸是个陪嫁。
那侍女名唤泠儿,生得一双巧手,便格外讨人欢心。
什么凤冠霞帔啊之类,一股脑给她穿了上,颠得她甚是沉重苦恼,如此看来,倒真有那风光大嫁的势头。
总归她还是有些计较的,你看人家夭大美人比她好看了百倍去了,怎偏生逼她,而不逼他?这少掌门真是眼瞎。
好吧,奇葩与眼瞎,绝配!
嗯,她奇葩,奇葩到在这般情形下居然还能淡定如斯,分毫不乱。
她便淡定的待嫁。
抬眸看向镜中,少女覆着浅妆,面如桃花。
还真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小美人。
似锦颇有闲情雅致的欣赏起自己来,不满意处,还自个儿给自个儿补了几笔。
直到那轰轰烈烈,敲锣打鼓声响起,她才规规矩矩,迈着小步地走了出去。
她分明感觉到了马上那人惊异的眼神。
似锦安然行着繁琐的步骤,头回见到这般热闹,非但不觉无聊,还极有兴致的慢慢来,只觉甚是有趣。
只差,拜天地了。
似锦皱了皱眉,嗯,纵然她没有多大意见,但被逼着嫁人总归有些不舒坦,不过很快释然。
正当似锦想要俯身一拜之时,那声“一拜天地”忽然便被截断,就此停止。
原本吵吵嚷嚷的大堂也逐一安静下了,静到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