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比人强的时候,确实……不得不认命。”玉连城想起自己不由自主地婚姻,也郁郁地道。
“是呀,不得不认命。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但对于感情上的不如意,也只能如同千年前的女子一样,说出‘认命’这两个字来。看来无论千年之前与千年之后,面对感情上不得已而为之的割舍,女子的哀怨都是一般无异的。明明有情却不得长相守,除了怨命,怨造化弄人,一个弱质妇女流还能做什么呢?我自问还不是弱质女流,是竖起胳膊能跑马的现代职业女性,精通英汉两种语言,能熟练操纵计算机,拥有学士学位及会计师资格证。但在这大唐朝里英雄无用武之地,我要和李氏皇族为敌,手里有一门高射炮还差不多。对于他们这些顽固不化的人,胁迫以武力,绝胜于以理服人。”阮若弱把自己的处境洞若烛火。
“如果……是在你们二十一世纪,你和李略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吧?”
阮若弱想了想,还是苦笑着摇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无论哪朝哪代,皇室血统都是看得分外尊贵,不容混淆,轻易不与平**姻。门当户对这条老规矩,流传千年尚生生不息,自是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证了利益。强强联手,自然好处更多。谁人不喜欢锦上添花,一好百好?”
玉连城看了她半响,道:“如此说来,你们俩……真是再无半点机会了?”
“或许有,或许无。谁知道呢?看天意吧。我努力过,争取过,奋斗过,已经尽了人事,现在听天命。世事就是这点最玄妙,任何事情,不论当事人如何尽心尽力,却仍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努力了七分不够,还要看天意注定的那三分。东风若是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便要锁二乔了。但是天公却肯为他作美,助他火烧赤壁,留名青史。”
阮若弱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起身又扑到轩窗前,朝着雪花翩飞的天空喊道:“老天爷,你也帮我一把行不行啊?我不要功成名就,做了故纸堆里两行史记。只要能同爱我的人以及我爱的人天天在一起,说说笑笑开开心心也就够了。求你行个方便吧!”
玉连城突见她这样孩子气十足的举动,不由听得又是好笑又是辛酸。看似非常简单的一个祈求,但……他苦笑道:“表妹,只怕你求功成名就还要来得容易些。”
阮若弱把心里郁闷发泄一番后,颓然回座。有气无力道:“确实,功名利禄还好满足,是可以物质交换而来。然而感情,要上哪里去找李略那样真纯的感情。我真得、真得很舍不得他。”说到最后语带呜咽。
玉连城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发,如爱怜幼妹。“别伤心了,你不是教过我,求之不得,就退而求其次吗?”
世间无限丹青手,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阮若弱逼回满眶眼泪,故作豁达道:“我现在也只有退而求其次。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一生中这样热烈的爱过一次,我已经很满足了。有过这样美好的过程,结局纵然不尽如人意,也可以无怨无悔了。”
“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玉连城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忍不住脱口而出地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阮若弱不明就里。
玉连城方知孟浪了,踌躇不言。阮若弱心知有事发生,而且是于已不利。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表哥,有什么事情不必瞒着我。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迟疑了一下,玉连城还是说出来了。“晴阳公主前儿进宫请安,听说皇后偕静安王妃已经选定了李略的世子妃人选,是丞相之女卢幽素。圣上赐婚,大概也就是这两日里的事情了。”
“是吗?如此说来李略距大喜之期不远矣。爱人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很失败呀!让卢幽素笑到了最后呢。”阮若弱强自言笑晏晏道。只是她浮在两颊上的笑意,仿佛是一点风中摇晃的烛火,随时会熄灭。无缘何生斯世,有情能累此生。
玉连城看到她这样强言欢笑,竟比看到她痛哭失声还要难受。不由软语相劝,“你若是想哭,不妨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阮若弱却只是笑只是笑,那发自肺腑的痛,在脸颊上荡开一个奇异的笑。像开到极盛的荼蘼,此花开后再无花。玉连城看着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屋里静极,只有火炉里的木炭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劈叭声,还有水仙清雅馥郁的一室幽香。
门外忽然有细碎的脚步声急急奔来,房门吱呀一响,是杏儿推门进来了,跑得气喘吁吁。“小姐,老爷请你速去前厅。”
“什么事呀?”看到杏儿这般急促的模样,阮若弱敛尽笑颜,纳闷地问道。
“静安王爷,突然到访,脸色好难看,指明要见小姐你。”杏儿面有惶色。
阮若弱心里打了一个突,和玉连城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担忧之色。静安王突然到访,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来的。莫不是李略……出了什么事?顾不上多想,阮若弱拎着长裙奔出去,玉连城也不敢怠慢地跟着跑。
第八十三章
当李略,终于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卷明黄圣旨时。静安王妃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胸腔里。不由自主地,她吐出一口长气。然而一口气尚未吐尽,眼前一花,李略的身影如蛟龙出海般掠出中厅,奔出外院而去。伴着他身影陡动的,是静安王的一声暴喝:“略儿,你去哪?还没有谢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