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东失魂落魄的拿起电话,他要阻止父亲这样做。这座房子,对他意义非凡。有母亲留给他的全部回忆。还有,母亲对父亲的爱。
只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菲佣的声音。
“我父亲呢?我要和他说话。”
“抱歉。他和太太出去度假了。”
“要多久回来?”
“没有说。不过他有交代,如果你想和他说话,就必须亲自来加拿大见他。”
“我知道了。”王亚东挂断电话。他明白,父亲的用意。卖掉房子,只不过是借口。一栋老宅子,放在这里都已经十几年了,也没有见他回来过,更不要说如此操心了。度假?在母亲的忌日里,父亲所能做的,难道就只是遗忘和享乐吗?为了逼迫儿子回去,甚至不惜卖掉主宅?这就是他的父亲吗?如此冷酷残忍。
正对着的西窗下,萌萌躺在那张上了年岁的贵妃椅上。今晚没有月光,星星也隐进云层里去了,整个乡野都沉浸在茫茫的雪色里,很安静,高高低低,深深浅浅,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人家。奇异的黑白对比画。
炉膛里烧着火。屋里是暖的明晃晃的世界。她只着了一件薄毛衣,手里捧着那本日记,一页一页的读,忍不住潸然泪下。很可惜,日记并没有写完,断断续续,还有一些空白。只是,字里行间,却充满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无尽的爱。无怨无悔。望眼欲穿的等待。爱一个人,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明知没有结果的等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勇气和信念啊。
萌萌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已近凌晨。他还待在那个阁楼上,没有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父亲要卖掉房子,不知道他们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公公并不喜欢她。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多少和她有些关系。
她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并不好受。母亲的忌日在即,父亲却搂着另一个女人去度假。萌萌叹了一口气,起身披了外套向阁楼上走去。依旧是颤颤巍巍的木质楼梯,空旷的天台,和她离去时的一样。推开虚掩的门,王亚东果然正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屋里真冷,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随手打开门边的电灯按钮,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亮的刺眼。只见他靠在床畔,眯着眼正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
“怎么还不睡?”他勉强的对她笑道。
“我不放心你。”她靠近他,在他身边坐下。
“我……”他有些支吾。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让我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萌萌……”他突然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我打算回加拿大去见父亲。”
“好。”
“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发誓,只要把房子的事情处理好,我就……”他的话被她打断。
“你是担心……爸爸见到我会不高兴?怕他会为难我?所以才要自己一个人去的吗?”聪明如她,又怎么会猜不透他的心意呢。
“你……”他没有想到她居然会了解,一时语塞。
“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们……说好了,不再分离的!”她握住他的手,冰冷透骨。她已经在心底决定好了,要为他努力一次,融入他的生活。就算结果不能改变,但起码也要让他明白,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他任由她拿过他的手,看着她不停的给他搓着冻的发红的手掌,他的心里觉得无比温暖,心底深处某一块隐忍了许久的伤口开始不断的扩散,他反捉住她的小手,禁不住声音哽咽的说道——
“谢谢你!谢谢……”
“傻瓜!谢我什么!”
“这个阁楼,以前一直是我母亲在住。她走的那一天,也是在这里。漫天飞着雪。是我给她合上的眼睛,帮她整理的衣裳,为她梳的头发,最后一次亲吻她的脸颊……她的一生都用来等待我的父亲了。可是……那个人,却连最后一面都不愿回来见她……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就只有我母亲一个人。父亲几乎很少回来看我们。每一次,匆匆来,匆匆去,拜见了爷爷,却连看母亲一眼都懒的施舍……后来,听别人说,母亲和父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在外面一直就有别的女人……母亲走了,爷爷让我跟着父亲去省城,然后,父亲他们移民了……”他哽咽的实在说不下去了。
她心疼的抱住他,她为他心痛。原来,被遗弃的并不止她一个人。他也有悲伤的过往,不幸福的童年,寂寞的回忆。只是她到现在才知道。即使遭遇了如此一切,他仍然毫不犹豫的给予她无尽的爱,让她快乐,渐渐忘却忧伤。这样一个男人,叫她如何不去爱呢?天涯海角,都愿意随他去。因为在他身边,便拥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