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佩国的话如重锤般击在张烨心里。已从部队退伍多年,但张烨一直以一名士兵的生活要求自己,也许这是一种多年养成的习惯;也许这是心中的多年存在却无法释怀。张烨内心深处一直认为自己还是个兵,虽然自己已生活在繁华的大千世界。可毕佩国的一句话仿佛打破了这种习惯,打碎了张烨心中最后一点幻想。
站在毕佩国面前的张烨心若死海,自己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他们如果有一天再次见面会有什么样的对白,但是张烨万万没想到的是毕佩国的第一句话就对自己的幻想击碎得如此彻底。
在两人的对视中毕天感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似的,让人感到压抑、沉重。其实一进门毕天除了看到威严的爷爷外,还瞅见了客厅一桌丰盛的菜肴。显然这是爷爷让保姆早就准备好了,一向节俭反对铺张浪费的毕佩国准备这么打一桌子菜是非常难得,并且在餐桌上摆放着两瓶三十年的飞天茅台。
以毕天对爷爷的了解,毕佩国虽然表面上剑拔弩张,但这桌菜却彻底的出卖了毕佩国,毕天故作老成的“咳”了一声道:
“爷爷,菜都凉了,我们吃饭吧。你胃本来就不好,医生嘱咐我一定要监督你按时吃饭。老毕同志,你都是一名老同志了,可不能带头违反纪律”
毕佩国见毕天拿医生出来说事儿,佯怒道:
“臭小子,就知道拿着鸡毛当令箭”。
狠狠瞪了毕天一眼,大手一挥接着说道:
“走,一起吃饭。”
见爷爷顺坡下驴,毕天心里一阵得意:爷爷说的是“一起”吃饭,自然包括了张烨,要是让这两头犟牛这样僵下去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
虽然毕佩国已先开了口,可张烨还是僵硬的站在那儿,右手迟迟不肯放下,双眼迷离的望着前方。毕佩国见状有些不高兴的望着餐桌说道:
“你不是一个兵了,我的命令也可以不听了?”
毕佩国顿了顿,突然喝道:
“独狼!”
“到”张烨想也没想条件反射似的回答到。
“归队,吃饭!”
毕佩国斩钉截铁的命令道。
“是、、、可、、可,首长,您的身体、、、您的胃、、、、”
张烨一脸担忧的吞吞吐吐的问道。
毕佩国毫不犹豫的打断张烨的话:
“臭小子,这么多年你人间蒸发,今天想起来关心我了?什么时候变得娘们儿似的,我命够硬,小鬼子都收不走,这些医生还把我管住啦!”
毕佩国边说边坐上了餐桌,朝自己身旁的位置指了指,示意张烨过来坐下。
张烨小心翼翼的来到毕佩国身边坐下,离开部队这么多年第一次近距离看着毕佩国。虽然威严仍在,但毕佩国并不健康的脸色上已布满皱纹,花白的头发代替了以前张烨心中黑发如漆的那位指挥官的摸样。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怪异,桌上的三人都没有更多的交流,毕天偶尔挑起的话题在三人之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另外两人也没有过多的回应,往往是以“嗯”、“哦”之类的叹词一字带过。
毕佩国与张烨之间在桌上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倒酒、举杯、干杯,两瓶三十年的飞天茅台就在这两个人机械的喝酒动作中变成了空瓶。也许这是毕天看过最异常的一次“酒逢知己千杯少”,因为这两位“知己”不但反常的演绎了“千杯少”,更很矛盾的演绎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现状。
一般好酒之人是喝得越多,话就越多,甚至到了最后陌生人都能喝出“兄弟情”。毕佩国与张烨却是越喝越理智,毕天暗自心惊:爷爷和张老师控制心性的能力太强了吧,彼此明明曾经有过很深的感情,大家都喝了两大瓶茅台还能如此镇静,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意志控制力来。
见酒已喝完,毕佩国喃喃的说道:
“独狼,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张烨“唰”的一声就站了起来,眼泪此时终于忍不住跟着脸颊流了下来。
“首长,我对不起成业,更对不起您。”
毕佩国听罢微微的摇了摇头道:
“你没有对不起成业,更没有对不起我,我一直当你是我的第二个儿子。当年你和成业参加那里的选拔,最终的结果是我意料之中的,我真心为你高兴。”
张烨望着毕佩国慈祥的面容,多年以来在自己心里的一块石头仿佛终于落了地,此时唯有眼泪与感激。
“好了,张烨你跟我到书房来。”
说完毕佩国起身朝书房走去,显然毕佩国不想剩下的对话让毕天知道。
书房的沙发上端正的坐着两名C国曾经最优秀的军人。还是毕佩国率先开口道:
“张烨,把书桌上的烟拿来给我点上”
虽然毕佩国说得非常轻巧,但是毕佩国的每一句话在张烨看来都像是如山倒般的命令,自己哪怕用尽生命的最后一滴血也会去尽力完成。
毕佩国紧闭双眼狠狠的吸了一口,吐出阵阵青丝,不一会儿整间书房就充满了烟草的味道。毕佩国丢给张烨一支,张烨没有拒绝也深吸了一口。
毕佩国作为前西南军区副司令员,不但军事技能出众,更深谙带兵之道。吃饭时不停的喝酒,就算你的意志力再坚强,酒精的作用依然会对大脑起一定的兴奋作用。这时又以香烟为道具在两人之间架起一座无形的桥梁,逐渐打破张烨心中的坚冰。
毕佩国计算得非常准确,张烨从部队退伍到现在的这几年时间里,内心是有着非常沉重的思想包袱。同时,张烨也刻意的将自己的内心掩藏起来,毕佩国从开始的故意责骂张烨,到之后的饮酒等一系列行为就是为了在张烨的内心深处打开一扇窗户,让张烨重新站起来。
其实张烨又如何看不出来毕佩国的良苦用心呢?作为C国曾经最优秀的特种部队士兵,张烨在心理防御,心理暗示等特种作战科目可谓是个中好手。别说毕佩国的这些手段了,就是面对残酷的刑罚,张烨只需要按照在那个地方所学到特种作战战俘应对科目,用强大的意志力给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就能应对了。
可当张烨听到毕佩国不但没有责怪自己,更称呼自己是“第二个儿子”时,想起自己曾经在部队和毕佩国的种种回忆时,当看到毕佩国现在已是老态尽显,风烛残年时,自己的心理防线彻底放弃了。
“说吧,为什么选择离开,那里的信息我是无法知晓的,按内部条例我知道你离开时应该已经过去三年了”。
毕佩国又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问道。
“首长,这事还得从那次选拔说起,当年我们军区就只有一个名额,我们都不知道那里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是作为军人,我们知道那里代表着C国军人最高的荣誉殿堂、、、、、、”
张烨将整个事情的始末以及后来自己离开那里的原因没有丝毫隐瞒的的告诉了毕佩国。不过涉及那里的具体信息,以及当年选拔考核的内容张烨只字未提。这是一名优秀士兵基本素质的体现,更是对毕佩国的一种尊重。
当年的选拔毕佩国是知道的,可具体的选拔信息及内容选拔之后的事情毕佩国却一无所知,因为这涉及C国最高的核心机密。
听完张烨的讲述,往日那一幕幕仿佛回荡在毕佩国眼前,毕佩国叹了口气道:
“是啊,你们俩兄弟也因为这件事天南海北了。还记得吗?当初你们兄弟俩在南部边境自卫反击战中他被称为‘猎鹰’,你被称为‘独狼’。你们鹰狼的称号可是让敌人闻风丧胆,一个有着鹰一样的眼睛,一把狙击枪可说是指哪儿打哪儿;一个有着狼一样的凶悍,在丛林之中你就是王者。当年你们俩配合,硬是将敌方最高指挥官直接干掉,敌人也因为你们的存在甚至每天更换一次指挥部位置。”
毕佩国独自回味着当年的往事,张烨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以前的场景仿佛回现在自己眼前:
“你俩小子啊,就是我带过的最强的兵,带兵带到我这份儿上可不后悔啦,谁叫我带的兵比我还强呢,哈哈哈哈!”毕佩国闲暇时当着一群战士的面称赞毕成业和张烨道。
“爸,我们比你当年打鬼子的时候还差得远呢”
毕成业也笑道。
“别叫我爸,你是我的兵,你和张烨一样,都是咱C国最优秀的士兵。”
毕佩国说罢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一旁的张烨和毕成业每次看到毕佩国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都忍不住偷笑
“都多大的人了,还常常这么自我标榜,臭美呢!您不知道羞,我们还得见人呢”
也许,整个军区也就毕成业和张烨敢这么想。
、、、、、、
看着毕佩国幸福的回忆,当年那爽朗的笑声仿佛回荡在充满烟草香味的屋内。张烨心中此时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正当张烨沉寖在往日的回忆里时,毕佩国突然话峰一转:
“张烨,你觉得毕天这小子怎么样?”
张烨想了想认真回答道:
“首长,毕天这身板儿从小是您训练的吧。我之前就一直纳闷了,到底是哪个老变态给训练出这么个小变态的”。
张烨边说还边一本正经的看着毕佩国。
毕佩国一时半会儿还没听出来,喃喃的说道:
“我也挺纳闷的,按理说这小子的身体素质经过我的特训是应该比常人要强,但是也不至于强这么多吧。同龄时,成业身体的极限最多只能完成毕天现在三分之二的特训。嗯、、、那谁,张烨你刚才说谁变态?说什么谁老变态,小变态的?真的以为我老了收拾不了你是吧!”
毕佩国回过神,抬起手就在张烨头上敲了下。张烨也没躲,傻笑着硬挨了毕佩国一下,眼里依稀闪着泪光。
毕佩国也不是真心使劲,看到张烨像以前一样主动和自己说笑,毕佩国也很开心,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过去的那种默契。
毕佩国笑罢,脸部逐渐转为严肃的神情,很正式的对张烨说道:
“那里的详细情况虽然我不了解,但是我却知道你们大概是干嘛的。从现在开始你来教毕天,做他的师傅,怎么样?”
张烨听后并没有着急回答,不过心里却是暗自一惊,略微思考了一下问道:
“首长,您能告诉我毕天和那里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