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3年,70岁的尼古拉斯·哥白尼去世。这位伟大的天文学家创立了著名的‘日心说’。他当年下葬何处却没有明文记载流传下来。对此,几百年来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虽有诸般猜测,苦于证据不足无法敲定。直到2005年,在波兰境内的一个大教堂的地下,波兰考古专家掘出一枚无名氏的颅骨,经法医面部复原,结果吓人一跳,复原图与现有的哥白尼画像极其相似。
“我们中国人大都知道哥白尼是天文学家,却不太了解他当年真实的身份是天主教的教士。哥白尼出生于波兰,去世后以教士身份葬于波兰的教堂,顺理成章。但,这还不足以说明这枚颅骨就是哥白尼的。因为,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人,而他的面部长得与哥白尼很像。那么,颅骨到底是不是哥白尼的?科学家们开足马力,各显神通,分头寻找线索,想弄个水落石出。
“机会来了,瑞典某大学图书馆里保管有哥白尼生前的著作与藏书,自哥白尼逝世后就极少有人去碰它们。在这些书籍中找到了四根头发。研究人员一测它们的DNA,其中有两根头发的DMA相同,来自同一人。再后来,经过对比,这两根头发的DNA与无名氏颅骨的DMA完全相同。这就证明,颅骨确实是哥白尼的,不可能是别人。”
“巧啊!”单南浦叹。
“可不是?无巧不成书嘛,”李圆抿口茶,接着道,“再说一个发生于2012年利用头发鉴定文物的例子。1977年,德国一收藏家从去世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一幅油画。德国的鉴赏家认为是文森特·梵高的作品,而荷兰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的专家则反对,理由是从画作的笔触看,与梵高的风格不相符。双方对掐,谁也说服不了谁。后来,在修复这幅油画时,从油彩层的深处发现了一根约3英寸长的棕色头发。如果这根头发是梵高的,那么这幅作品基本就可以确定是梵高的。”
单南浦点点头,“这事我听说过。好像那画一旦确认为梵高真迹,时价可值5000万欧元,近4亿人民币呢,藏家可发大了。”
“还好,梵高还有亲属活着,所以鉴别那根头发是不是梵高的,不难,只要测一下DNA就成了。”
“故事很曲折。不过,”单南浦手里摆弄着画轴,追问道,“前面你不是说,正在给虢国夫人认亲戚?哥白尼、梵高,与虢国夫人有亲戚关系?”
李圆猛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找《虢国夫人游春图》。”
他反问,“扇子,杨贵妃有后代活到现代么?”
单南浦抓抓耳朵,“没听说啊,不敢保证。”但他随即一顿,又“嗤嗤”笑了两声,说,“对了,日本坊间倒是流传,杨贵妃后来跑到他们那儿去了。日本女明星山口百惠,就自称是杨氏的后裔。”
李圆反驳,“传说归传说,得有证据。有么?”
“是啊,得找证据,”眼睛眨了两眨,单南浦嘀咕,“就算有山口百惠的DNA,没有杨贵妃的DNA,那也白搭。”
李圆一拍腿,站了起来,表现较激动,“上哪儿找证据呢?我当时也没个头绪。后来在网上看到哥白尼、梵高这些名人案例,得,有了!”他双掌一合,抱在胸前,“考古、绘画、DNA,互相参照、互相印证,我们也按这个套路来。”
单南浦抢道,“啊哈!怪不得你跑西安华清池去,去找杨贵妃的头发,是吧?”
李圆向单南浦抱拳晃晃,“知我者,扇子也!”
“哥白尼、梵高这两个例子启发了我们。我们决心按这个‘三结合’的套路走,”李圆在沙发前踱起步来,“虢国夫人是杨贵妃的姐姐,她就是我们鉴定杨贵妃DNA的第三方参照物。”
“虢国夫人有后代,现在?”单南浦又迷惑不解了。
“这倒没听说。”
“那你给认的哪门亲戚?人都不在了嘛。”
“杨贵妃呀,她可是虢国夫人的老妹。”
“废——”单南浦盯着李圆把腔调轻轻一拖,然后一扭脸冲着侧面屏声细气吐出结尾的末字来,像极了吐瓜子皮,“——话!”
李圆不语,笑着坐下呷茶。
“汤圆,甭绕弯儿了。你跟我直说,你为了什么要鉴定杨贵妃的DNA?”
“扇子,”李圆笑咪咪又呷了一口茶,亲切道,“你收的都是死文物,想不想看活文物?”
“活文物?”单南浦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李圆,试探道,“你不会说,你收到了虢国夫人吧?”
“哈!差不多了。”
单南浦眼一瞪,“汤圆,你是说,你收到了——?”
李圆得意洋洋地一鼓腮帮,一字一顿道,“杨——贵——妃。”
怎么样?十二万分震惊了吧?“咣当”一声当场晕过去了吧?李圆乐呵呵再呷口茶,盯住单南浦,一门心思等着看好戏。
谁知,他毫不含糊地立马听到——
“那得值,”单南浦低声问,“多少钱?”
“噗——!”李圆把茶喷了一地。
“哎哟哟!我的画!”单南浦跳着脚嚷嚷,指着地上的画,不依不饶,“你赔!”
李圆幸灾乐祸,“你刚才不是说假货的么?好,好,我赔,我——赔!”
李圆圆脸下厚厚的双下巴一拧,作了个京剧小生的亮相姿势,“明儿一早,我带你去验收活文物。除了杨贵妃,还有西施、王昭君!怎么样?可赚回来了?”
验收杨贵妃、西施、王昭君?!
单南浦这回的吃惊样就差满地找牙了。他把一双目光放大镜一般移动,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李圆。
“汤圆,你什么时候玩起这个了?”语气既疑惑,又不满。
……
李圆告辞走人之后,单南浦歪在沙发上,半晌没动弹。
台灯光斜斜投在地毯上,令那些古卷青轴的影像越发昏暗浑浊。单南浦半眯了眼独个儿琢磨。怪不得,半年前李圆忽然对故宫馆藏的唐朝仕女画感兴趣起来,四处托朋友借阅唐画高仿复制品,打听哪家博物馆藏有唐朝的壁画。原来是为这杨贵妃魔征的。
他站起身,在室内踱方步,小心地避开地上摊着的高仿古画。
论到国画,他们有共同的兴趣。单南浦的鉴赏能力与李圆不相伯仲。但单南浦过眼的古画,那就比李圆多了好几倍。然而在古画的学术研究上,单南浦则远不如李圆。只是,单南浦万万没想到,李圆竟然还有收藏美女的——爱好?!
这还是李圆吗?这还是外表俗不可耐、实则内心一尘不染的才子李圆吗?瞧他那兴冲冲劲儿,从北京跑西安,又从西安跑北京,听说还去了杭州、呼和浩特,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
说不定,红尘滚滚,才子李圆的红尘劫说来就来了。
单南浦立定,愣了一会儿,然后捉起茶杯,一仰头喝完了杯里的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