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跟人说,这就是杨贵妃的头发,”李圆的手掌在沙发上轻拍一下,慢声吩咐,“这头发是谁的,博物馆馆长说他也不知道。”
李圆瞧着李方,摊了摊手,“目前我的鉴定还拿不准,要配合你们的DNA检测结果。”
李方点头,“那是。虽然闵教授不愿意怀疑彦老的鉴定结论,可我仍然半信半疑。回头等这些头发的DNA结果出来,再结合你的判断。这样,我们才有说服力。”
李圆、李方告别博物馆馆长,出了华清池。
一出华清池大门,李方便眉飞色舞报告,“老哥,嘿嘿,你猜我在咸阳机场遇到谁了?”
“我掐算掐算,”李圆抖搂精神,“你该不是遇到了曾部长吧?”
“哈哈,正是他。他说今天中午请我们吃晚饭,不得推辞。”
“部长的宴请,我从来就没打算推辞。”
于是,李家兄弟一路绝尘,兴冲冲赴宴。
曾部长,真实名字叫曾子阁。曾部长是他的外号,小时候他们单位大院里一群发小给起的。
读中学的时候,曾子阁就读于北京四中,与李圆同班兼同桌两年。坐在圆头圆脑的李圆身边,高大健壮、浓眉大眼的曾子阁越发显得相貌堂堂、挺拔魁梧。然而,这位生就一副国字脸、看似唐僧一般庄严稳重的曾同学,骨子里却是个无法无天的油皮孙悟空。
高中时期,李圆一门心思考文科,而曾子阁却偏冲着江南水乡的旖旎,报考南京大学的计算机系。他原想混个文凭就成。不料,这一混就混得不错,学士、硕士、博士一举混到手,想不接着混都不行。他那一身正气、仿佛山东大汉的外貌,唬得大家一致认为:小曾同学就是当部长的料,别人都不是!
与做起学问来苦大仇深、刨根问底、一味死磕的李圆不同,曾子阁性格属于非常跳脱、机敏擅变的那类,贪玩甚于学习。之所以报考计算机专业,他心里的小算盘很简单也很卑鄙,就是想免费打四年游戏。
曾子阁自认是学生里的上等良民,良心大大的。他从来不在上课的时候当着老师面,在座位下面打游戏。不过,深更半夜,同宿舍的几位哥儿们都不得不陪他打到天亮,弄得哥儿们怨声载道。好几回快揭竿而起了,都被曾子阁鬼马精灵地以帮做作业、提供考试答案为代价,平息了民愤。直到毕业多年之后,同宿舍的男同学们一见曾部长,就立马条件反射地打哈欠,感觉仍未睡够。
最要命的是,不论是在校学习期间还是毕业之后,哪位同学胆敢去向老师反映曾部长的不是,都只能自讨苦吃。“不会吧!小曾同学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人家当场就怀疑你的人品来:你不会是妒嫉小曾同学罢?!并且,人家还用各种含蓄或不含蓄的表情,把怀疑写在脸上和眼睛里,公然摆出来给你看。
也许,曾子阁确实有某个方面的天赋。每学期计算机专业考试的题目,在他看来,差不多都是小菜一碟。直到本科毕业,年纪也长了几岁,曾子阁这才如梦方醒,戒了游戏,褪了少年的顽皮,像那跟了唐僧取经的孙悟空一本正经、表里如一起来,认真搞学问。拿到博士学位后,曾子阁留校任教,接着出国进修,再回到南大继续执教。没有哪位学生想像得到,他们一表人才、正气凛然、端稳持重的师长,曾经为了打游戏而一肚子坏水呢!
那些年,中国大陆的各所高校开了很多高科技公司。曾子阁也瞅准时机,挂了个某某计算机信息工程公司老总的名堂,真刀真枪干了起来。前几年,他奔波于从长三角、西北两地,跟朋友合股,在西安市郊区建了一个农业基地,生产珍稀树木、水果、花卉等的植物组培苗来。几年下来,生意渐渐红火,公司在基地盖起了像模像样的办公楼、实验室,甚至还开办了农家乐餐厅,供前来参观的游客们消费。
近水楼台先得月,曾子阁就在他们公司农家乐餐厅里请李家兄弟吃饭。
李圆一见到曾子阁,迎面就圆滚滚一掌:“早就听说你在这西安城出没,有好几年了。怎么,搞地下工作?也不跟哥儿们说一声。”
“曾部长闷声发大财,没空搭理闲杂人等。”李方在一旁打趣。
曾子阁领着两兄弟进了餐厅包厢,一边伸指头点点李圆、李方,俨然是法官的语气,“这哥儿俩,恶人先告状。好吧,李圆,李方,你们来西安,为什么不事先向我报告?”
李圆叹了一声“唉——!”,在曾子阁旁边坐下,“老行业了,前几天来这里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明天上午就回北京了。”
气定神闲的大学者在老同学面前,完全是一副诚恳憨厚、老实巴交的模样。如果说,气宇轩昂的曾部长俨然是法庭法官的话,那此刻的李圆看上去就像是法**一被告。
“这么快?”
“开三天,大前天就结束了。我赖着没走,借机会在西安多玩两天。”被告老实交代不良动机。
“那李方,又是哪阵儿风把你吹来?”法官放过第一被告,眼光转向第二被告。
“我呢,本来没我的事儿,”李方浑身乱摸,找他的手机,“因为我的一位师兄临时要去贵阳,时间不够,就改由我来西安替他办一件事。”
“什么事?”曾子阁语气既温和又威严。
“说了你也听不明白,不说也罢。”孙悟空掐架,谁也不服谁。
“切!”曾子阁一本正经地不以为然。他一指李圆,“你老哥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哪有听不明白之理?”
李圆听了,在一旁挺着肚皮笑开了,圆圆的脸红光焕发。这说明,被告获得无罪释放。
李方摸到了手机,掏出来,低头猛点屏幕,“好吧,还不是基因克隆的事?太专业了,我不想说,免得叨扰了你们的兴致。吃饭是正经。”
“哈哈!”曾子阁国字脸上的一双浓眉略略一挑,厚厚笑道,“你也搞克隆?你不是学的生物学么?李圆说你出国留学了。我还以为你在美国当医生呢。”
“我这个周末就启程去美国。我们研究所与美国的一家研究所交换学者,这回领导派我去。”
“好啊,李方,你混得不错嘛。”曾子阁一尊菩萨似凝然端坐在桌前,与生俱来的浩然正气倒把他发自肺腑的倾心称赞、阿谀奉承弄得烟火全无、淡若菜根。
李方却毫不介意,他早就习惯了曾部长的领导派儿。“啊,找到了,”他对着手机屏幕叽咕。
“什么好消息?”李圆凑过大脑袋来看。
哎!一有风吹草动,被告肯定稳不住。
“唉,不是好消息。彦老,我的曾师祖去世了,看,网上的帖子。”李方神色暗然。
“你曾师祖?谁呀?”曾子阁问。
“彦泊汀教授。”
李圆、曾子阁面面相觑,都摇头,“这名字,没听说过。”
“他是个怪人,既有名,又不出名。他刻意不出名,但是经过他指导的弟子,都非常出名,”李方扳手指细数,“我师祖,读研究生时的导师就是彦泊汀。我师傅,我的博士导师,自称若不是他的老师也就是我的师祖带他去见过彦教授,一番耳提面命、思维大进,断没有今天的成就。”
“那你也该去拜会拜会老先生啊,”李圆晃晃圆脑袋。
李方叹口气,“早就想去了,听说老先生身体不好,住院了,才没去。”
“你现在去,晚了。”曾子阁一槌定音。
李方垂头丧气,“太晚了。
“部长,你也该介绍一下你自己了,”李圆把话题转到曾子阁身上,“你来西安做什么呢?”
“还有,嫂子呢?”李方也追问。两被告联合起来当法官了。
“嫂子正在路上,一会儿就到这儿了,”曾子阁站起身,冲服务员喊了声“点菜”。一位服务员便递上菜单,站在一旁候着。
曾子阁随口问,“两位,要吃裤带面么?”
李方摇头,“不要。”
李圆也摇头,“昨天吃过。”
曾子阁又翻菜单,“那羊肉泡馍呢?”
李圆还摇头,“前天吃过。”
李方手指头轻敲桌子,说,“随便。”
“那就来一份羊肉泡馍好了,专门点给李方。”曾子阁不由分说,熟练地点了几个菜。服务员开好单子,转身去厨房下单了。
曾子阁又站起来给李方、李圆添茶,“不好意思啊,现在才跟两位汇报。这几年间,我呢在西安开了个小公司,捣腾些小玩意儿,赚点儿碎银子。”说罢展颜一笑。这一笑,终于把部长骨子里的顽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李方“哦?”了一声,“什么小玩意?”
“种些花花草草,弄些组培苗,出售给农民,就这些。”
“组培苗?”李方诧异道,“部长,你也玩起克隆了?”
“克隆技术嘛,尤其是应用在农业生产的良种克隆,早就进入大规模生产了,像南方两广的甘蔗种苗,云南的切花种苗,没啥稀奇。我们公司主要是克隆陕西一带的植物良种,狗头枣啊,唐石榴啊,还有就是牡丹花……”曾子阁一五一十介绍,姿态很低调。
李方打断曾子阁,“部长,你们克隆转基因牡丹?”
曾子阁一摆手,“哎,抱歉,基因这些我不太清楚。我只负责设计一套软件,利用计算机为公司搭建一个全自动化的工作流程,保证大棚恒温、恒湿、恒压,喷水机定时定量自动工作,遮光网按日照量自动调节,等等。”
李圆一入座,就翻来复去地摆弄桌上的餐具来。看看碟子的瓷质,瞧瞧碗的釉色,把玩瓷勺和搁筷子的小瓷件,爱不释手。曾子阁这番谦虚,李圆听在耳里,便放下了餐具,抓紧时间恭维一句,“不简单,不简单。”
“基因克隆那一块,我不在行,使不上劲儿,公司有另一拨人马负责。”
“那,能不能让我们参观参观?”李方两眼放光。
“当然!话说,我们公司的牡丹基因克隆技术,在国内外还颇有些名堂,水平那是相当的不低,”曾子阁摇头晃脑,惹得李方愈发好奇。
“哦,我去年听说你们洛阳这边,有人在搞牡丹良种基因库,还有人搞牡丹的转基因克隆,生产蓝牡丹和变色牡丹。”
“蓝牡丹我们也弄过,效果不太理想。”曾子阁伸直了腰板,向背椅一靠,“李方,你肯定是知道原因的。我呢,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粉、红、黄、朱、紫甚至绿牡丹的克隆效果非常好,就是这个蓝牡丹久攻不下。”
一旁的李圆帮腔,“这事儿李方你好好说说,我也听听,长长见识。”
“好吧,你们不嫌闷的话,我就粗粗解释一下。”李方先呷了一口茶,然后慢慢讲解。
“这得先从植物的光合作用说起。光合作用你们都知道吧?植物靠叶子中的叶绿素吸收光线中的光子,来进行它生长所需的化学反应,分解水分子和二氧化碳分子,合成糖,然后释放出氧气。”
李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化学方程式,“这个化学反应所需的能量,全部来自植物所捕获的光子。阳光中,按能量从高到低排列为紫外光、蓝光、绿光、黄光、红光、红外光。地球大气的臭氧层滤掉了大部分的紫外光,红外光波长太长不为植物吸收,因此,紫外、红外两端的光子首先被植物淘汰掉。蓝光能量最高而且数量较多,它最受植物欢迎。黄光和红光尽管能量不算高,但数量大,也挺受植物青睐。最后,绿光相对太少,便被植物淘汰掉。这样,植物的叶绿素就倾向于把绿光反射掉,植物叶子就显出绿光。植物的叶子普遍显绿色,就是这个道理。”
正说着,服务员开始上菜,一盘盘把菜端上台,摆好。只是曾子阁的夫人还没到场,于是三人仍接着聊,一边等人。
李圆仰头一想,问李方,“反射蓝光的话,生长能量不足,所以植物不肯?”
“对!我们可以看到,大多数植物的叶子在阳光最充沛的时节——夏天,反射绿光,在植物不再需要高能量的时节——秋天和冬天,反射黄光和红光。然而,植物始终保持了对蓝光的钟爱。当然也有例外,有些植物的花瓣譬如紫藤、牵牛会反射蓝光,某些植物的叶子反射蓝光而显出花青色、蓝色,尤其是不需要太多阳光的阴生植物,诸如兰科。理论上说,喜光植物趋向于多吸收蓝光。而花朵大的植物呢,为了维护花朵本身的能量需要,也不轻易反射蓝光,否则它的光合作用跟不上,难以保障花瓣生长的能量需求。植物对阳光的利用,绝对精打细算。”
曾子阁点头,“啊,我明白了。对于牡丹花瓣的颜色来说,最浪费光能的是蓝花,其次是红花、黄花,最后是绿花,对吧?”
“是的。”
“那白花呢?白花把全部光谱都反射掉了,不是更最浪费能量么?”
“NO!白花把全部光谱的光子都既吸收一部分又反射一部分,在光能利用上对所有的光子一视同仁。所以,植物开白花非常普遍。另外,植物开什么颜色的花,并不仅仅考虑光能量的消耗,它还要考虑花色引诱虫媒的竞争能力。譬如开绿花,消耗的光能量最少,但是绿花太容易与绿叶混淆在一起了,对虫媒没有吸引力,所以植物开绿花的极少,要开绿花也是浅绿带粉的绿,而非叶子般的浓绿、深绿。此外,开绿花的植物还要特别地分泌一种香气,来弥补花色吸引力的欠缺。”
“花香,是远距离吸引虫媒的主力。而花色与花瓣大小,帮助虫媒近距离迅速定位花朵位置。昆虫的鼻子比眼睛好使。而在近距离,红光最容易被昆虫感知发现,所以植物开红花的非常多。无论是光能消耗还是虫媒吸引力,综合起来,开红花是最划算、最优化的进化选择。如果地球上的昆虫个个都像老鹰一样目光锐利,那也许今天我们就看不到这些大花瓣的花朵了。植物只需开小小的花,像米兰、桂花这样的小花,就足以保证传宗接代,它们就不会拚老命地开大花啊、折腾香气这些。”
“花招花招,哎,这么多的花招啊,”曾子阁叹了口气,“感觉,植物都是诸葛亮,我们,不,”他指指自己,“我,只是臭皮匠。”
李圆笑着给曾子阁添茶,“哟,部长,灭自家威风,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最起码,植物不会玩计算机嘛!”
李方适才长篇大论一番,便连喝几口茶。放下茶杯,又两手比划,“这被子植物一门心思折腾开花,就跟我们现代人一门心思折腾赚钱一样,都跟生存有关。”
“这倒是。”曾子阁同意。
李圆抱着肚皮向后一靠,慢悠悠说,“蓝牡丹不利于它自身的生存,可你们公司还指着蓝牡丹赚钱,这就是个博弈。”
“这个蓝牡丹耗去了我们不少时间和银子,”曾子阁胸脯一挺又一窝,叹了口气。
“其实,从基因图谱的角度来看,克隆蓝牡丹的难度,与克隆绿牡丹的难度差不多。只要找到牡丹花瓣颜色表达的基因组,再把开蓝花的植物基因组片段克隆镶嵌进去,就OK了。”李方顿了顿,“理论上挺简单,实际操作呢,如果没有找到好办法,得花好长时间。”
“不过,我们虽然没弄出蓝牡丹来,却也弄出个意外的牡丹来。据说,目前是地球上惟一的一株。”
“哦?”李方大大地好奇起来。他正要追问,曾子阁的夫人抱着孩子终于赶到了餐馆,于是大家连忙站起身来,互相握手、寒喧,这才落座,吃起大餐来。
西安菜那是相当有名。按道理,中国历史上曾有13个朝代在西安建都。天子脚下,连老百姓的吃喝玩乐都特别讲究,花样迭出。凉皮、泡馍、臊子面、肉夹馍自不必说,什么三元熏鸡、甑糕、锅盔、韭菜盒子、油糍、浆粑、莲菜、和渣、葫芦头、搅团、钱钱饭、黑楞楞、火烧、金边白菜、明四喜、光头肉片、奶汤锅子鱼、蘸水面,等等。只可惜曾子阁一向对吃喝不上心,只简单介绍了一下菜名菜式。至于这些菜的历史渊源、食材讲究、做法火候、配料协调、品尝细节,通常美食家的考究功夫,就被他一概忽略不计了。倒是李圆边吃边问,零敲碎打,从曾子阁夫妇嘴里掏到些西安美食的掌故来。
席间,曾子阁还热情地为李园李方兄弟俩夹了几道公司自产的农家菜,“放心吃,这西红柿是我们自己种的,自己培育的良种组培苗,没有转基因。这玉米汁也是我们公司出产的,组培苗,生态农业无污染栽种。”
曾子阁吃了几口菜,便又添了酒,给李圆李方敬酒。于是哥仨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话越说越多,嗓门越来越高,感情那个亲热,言谈那个酣畅,到最后,个个都面红耳赤,摇摇晃晃了。
酒饱饭足,曾子阁领着李圆李方兄弟俩,出了餐厅,沿着公司大棚间的水泥路慢慢走,向他们介绍大棚里的作物之类。然后,他们来到公司的生产研究楼。
只见一架架生产大棚在两米多宽的水泥路两边排列成一溜,大棚的正门朝着水泥小路。每架大棚高约5米、长30多米、宽15米,外罩各色塑料膜,有半透明的,还有半垂着黑色遮阳网的。中午阳光照耀下,一眼望去,哪里像一家高科技农业基因研究公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蔬菜种植基地呢。
曾子阁的公司生产植物的种类非常丰富。陕西最有名的农业特产良种大枣、核桃、石榴、梨、李、葡萄、杏等等,几十个品种,这里都有组培苗的繁殖。此外,公司还与若干省市的大专院校及农学、林业研究院合作,开展华北一些重要农林业的良种基因研究项目,机制活跃,成果颇多。因此,这家占地不过四五公倾的的民营小公司,却在华北一带的农林行业享有一定的声誉。
他们进入一楼大厅的电梯下到负一层。出了电梯就是地下室大厅。大厅两侧各有一条十几米的笔直通道,通道两边是一扇扇的门,门上贴着醒目的标签,注明里边所存放着的实验器材、农具、种子,以及一些杂物。曾子阁从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然后招呼李圆、李方,走向西边光线昏暗的通道。
“我说,李圆,李方,你们想不想大吃一惊?”
李圆拍拍曾子阁的肩膀,“少卖关子,部长,什么节目啊,直说了吧。”
“哈哈,先给你们准备好药,有高血压、心脏病的童鞋当心了!”
李圆故意把眼睛鼻子拧成麻花状,“部长!别来恐怖主义,咱什么都见过了,除了人肉炸弹。”
“呵呵呵,”曾子阁笑,“我可是提醒过你们了,回头万万不能骂我良心坏了坏的的。”
说笑间,他们来到了一扇门前。
“嘘——!”曾子阁故作神秘,食指贴在嘴边,压低声道,“肃静——”他握住门把,向里轻轻一推。
门悄然开了,顿时,明亮的光线穿过门口,倾泄到幽暗的走道。
李圆、李方迎着室内的光芒,张大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曾子阁得意地看看李圆,又看看李方,“我说,你们到是走啊,走不动了?”
李圆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呻吟道,“给我药……”
曾子阁麻利地摸出一粒硝酸甘油,再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拧开盖,递给李圆。
李圆发抖的手接过药和水,“咕嘟”一声,把药吞下肚去。
李方的腿没了知觉,不像是自己的了。他艰难地试着挪了挪两脚,终于在原地动弹了一下。
他想向前走,结果,反倒向后退了一步。
曾子阁一步跨进门,回头对他们说,“进来吧,又不是毒蛇猛兽、巨象蛟龙,不过是朵牡丹花。嘿嘿,大是大了点,但我保证它吃素,不吃人,放心进来吧。”
……
参观结束了。
曾子阁开车把李圆李方兄弟俩送回宾馆。
“要说你们今天的表现,还不错,”曾子阁压抑住满脸的笑容,一边发动引挚,一边调侃。
李圆浑身瘫软靠在后坐上,蔫不出溜冒了一句,“今天我要是心脏病发作拜拜了,部长,都怪你。”
“哈哈哈!”曾子阁得意洋洋,笑出声来,“我可是事先提醒过你们的。”孙悟空大闹天宫那会儿,也这么笑来着。
李方坐副驾驶位上,正忙着拉安全带,闻言也笑道,“得瑟吧,部长,到底一年你也没几回机会,是吧?”
曾子阁又乐了,“哈哈,我确实没多少机会找乐子。不过呢,这一年半载的,总有几次招待那些特殊的贵客。
曾子阁绘声绘色,表情丰富,“有的,门还没进,当场就跪在地上,大老爷们的,真是。有的,不停抹汗,怪了,看一朵牡丹花,怎么就弄出一头大汗呢死了也琢磨不通。有的,站着倒是站着,却毫无征兆放声痛哭起来,哎,打雷也先闪个电吧,人家直接打雷下雨了,弄得我在旁边这个又心酸又措手不及的。”
李方撇嘴,“那我嫂子呢?”
“你呀,找碴儿来的,”曾子阁不高兴了,一身的罡罡正气又使出来了。
“哪壶不开我就提哪壶。”
“快快招来,”瘫在后座的李圆也来凑趣,“我哥儿俩给你这么一唬,差点儿就失魂落魄成了痴呆,你得安慰安慰我们才对。”
看来是躲不过了,曾子阁沉下脸,“你嫂子回家认真伺候了我一个多月。”
李圆直起身子,“跪搓衣板?”
李方眼睛笑成了一朵花,“是跪键盘吧,如今社会进步了!”
“咱能跪么?大丈夫膝下有黄金,这道理咱懂——!”曾子阁气宇轩昂,大义凛然道,“她给哥泰式按摩。”
李圆、李方捧腹狂笑。
曾子阁又自嘲,“我倒愿意跟她换工种,我克隆牡丹,她来弄自动系统。不过,克隆这东东,先不说工作辛苦,首先没这胆量,不行。女孩子细心是细心,但论到胆量,那就差远了。鬼哭狼嚎咱不怕,咱最怕的是万一把人家唬得流产了,可不成了造孽。”
“啊哈,”李方有了个鬼主意,“这朵牡丹花,能不能让小女生参观?”
“哪敢哪,大老爷们都震憾成这样儿,无关的女生、小孩,统统不让参观。”
“哈哈!我说的这位女生啊,她可与牡丹有很深的渊源。”
“哦?她也搞牡丹克隆工程?”
“我直说吧,反正你们也不是外人。她是杨贵妃的克隆。”
李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什么?!”果然,曾子阁铁青着脸骂,“你小子不能等我停了车,再,再说么?”
李圆也紧张地伸直了脖子四下环顾。
幸好,公路上车辆不多。从后视镜看,后面的车至少隔着有五六百米。
曾子阁素来反应敏捷,兼手脚动作协调,驾车的每个动作都既稳又准且狠。只见车子稳稳减速,同时迅速滑向路边,停下。
曾子阁把手往方向盘上一搁,坐了一会儿,才觉得心气平顺了。
“说吧,”他回头看一眼李圆,补充了一句,“李圆,你家李方比我还猛。”
“那是,所以他闯的祸比你多多了,”李圆客气道,“部长,你没有心脏病吧?我这儿还有几粒药留着。”
李方一个劲儿道歉,“怪我怪我,下回不敢了!”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嘀咕:部长,这杨贵妃,也不是人肉炸弹嘛,至于么?
不过,这话李方是打死也不肯说出口来。
“快说吧,”曾子阁逼问。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前因后果回头再慢慢补充,我先捡重要的说,”李方思忖,如何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