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沙盘
进入五月份,天气骤然间发生了变化,仿佛是恶作剧一样,昨天还在考虑是不是要穿棉衣,今天就已经是短袖上阵的节奏了,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学校的气氛,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迫在眉睫四个字写在了脸上,因为,五月,期中考察就要来了。
当然,某些人自然不属于这个群体。
“喂,我说,你这迟到的是越来越过火啊,上午的课都过了两节了你才来,干脆以后你就下午来完了。”尉迟恭的语气听上去十足的义愤填膺,不过作为一个每天上午都在医务室度过的人,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
“好主意。”阿苏勒说着,发现今天的医务室有些空荡。
“别找啦,出去了,你既然表示了对人家没兴趣,干嘛还一个劲儿的惦记,人渣。”
这学校可真是够无厘头的,医务室从来没见过医生就算了,现在干脆连护士都找不着了。阿苏勒无语,把包一甩就仰躺在了床上。
“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力量驱使你每天准时起床上学的。”偏过头,阿苏勒问道。
“还不是那个每次见面都要给你揍成猪头的女人。”尉迟恭想想就来气,“自己上这个莫名其妙的学就算了,还要拉着我。”
“早小织?你们真的有关系?”
“妈的我要不是知道你的确是傻我都怀疑你是装的,这么长时间了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告诉你我的真名了,还有早小织的身份可是整个学校都知道,你难道都没听说过?”
面对尉迟恭的愤怒,阿苏勒无辜的摇了摇头。
“帝国姓什么?”
“姓什么?我没去上过军史课你是知道的……”
“啊……”尉迟恭果断被打败。
“咳,不用那么在意吧,我一点儿都不稀罕知道你到底是谁,我知道我是谁就行。”
好吧,这可真的是一句完美的安慰。
……
下午的指挥课是这个学期期中考察的序幕,因为考察机制的问题,指挥课并没有采取像文学等科目一样的卷面考察,而是要利用前后一周的时间,进行战例分析或者沙盘推演,抽签二选其一。
从没缺过指挥课的阿苏勒自然也提前知道了期中考察的事儿,不过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准备,用尉迟恭的话说就是,临时抱佛脚?那还要看佛洗没洗脚呢,所以多少的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可是要上台的,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可就不好玩了,不过很快他就不怎么关注这个问题了,因为已经上台了的三位,完全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如果说抽到战例分析还勉强能回答几句的话,那抽到沙盘推演简直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修耳对眼前的状况也是很无奈,这样的考查方式是今年军部突然要求的,虽然原因没有具体说明,但是这样的动作怎么都能看出些端倪。应该是要打仗了,军部的大佬们需要扩充军队的力量,无论是现役的还是诸如学院一类的后备力量,这已经说明,沉寂了许久的大陆,又要再起波澜。
无论会发生什么也是将来的事,眼下还有考察,做的再差也还是要给分,修耳一连写下了几个差,心底里希望能有个别人能够站出来,仔细思索了下,他找到了一个名字。
下一个上场的是尉迟恭,当然,修耳还得十分尴尬的说,请大帅哥同学上场。
很不幸,尉迟恭不负众望的又抽了个沙盘推演,不过似乎他本人倒是很期待。
军事学院有大量的沙盘,大部分是按照帝国和大陆的真实地形按比例还原,还有少部分是虚构的地形,而从规模来看,又有大小之分,小的沙盘用来进行几十上百人的战斗,而大的甚至可以模拟几十万人的巨大规模战役。
由于距离的问题,除了礼堂教室最前排的同学,大多数的人根本看不到沙盘上的状况,只能从对话中大概的猜测。很快,尉迟恭就一脸冷汗的走了回来,而修耳的表情则是舒畅了许多,他给了优,是的,优,今天的第一个优,代表着尉迟恭在这场推演中取得了胜利。
听到了这个消息后礼堂内的学生们一下子就兴奋了,之前的紧张情绪也得以舒缓,倒是尉迟恭自己并没表现的有多高兴,回到座位上后狠狠的喘了口气,刚才修耳给他的的压力实在是大了些,而且最后的胜利也明显是修耳有意为之,相持许久后的一个破绽才造就了今天的第一个优。
阿苏勒拍了拍他的肩,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修耳的声音响起了。
“下一个上场的是朝鹰扬。”
刚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慎言推了他一把,这才想起来朝鹰扬可不就是自己么。
都是朝语兰那个女人多事,大帅哥这种名字都能有,自己本来的名字也没什么起眼的吧……心底里抱怨着,人已经走上了讲台。平心静气,暗自祈祷,然后果断抽了个沙盘。
尽管除了最早那一次谈话后修耳没再和阿苏勒交流过,可是他依然记得这个学生,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因此决定这次在沙盘上,好好难为下这家伙。
沙盘选择的是大规模,或者干脆就是整个大陆,而修耳简单的摆弄了一通后,阿苏勒看明白了,这是考察么?这根本就是坑人的吧?沙盘上的魔族王国已经全部沦陷,兽人被压制在了大陆的最北方,而帝国则是已经被占领了大片的土地,精灵联军的主力这会儿正兵临帝都,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这还有的打么?人类最后的所有力量都在帝都,打成这样子,根本就是联军要统一大陆的节奏啊。
修耳看着阿苏勒,那家伙嘴里嘟嘟囔囔的虽然没出声,但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话,其实这沙盘被摆成这个样子,别说取得胜利,人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主动性,所以他并不认为阿苏勒能有什么好办法。
人类最后的所有力量……所有……
一直在思考的阿苏勒,脑子里转过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如果说人类的话……想到这里,他忽然从一旁拿了许多代表骑兵的小旗,然后在修耳诧异的目光中,把那些旗子插在了魔族的领土上。
“沙盘不够清楚么?帝国的主力消耗殆尽了,剩下的力量都在帝都,哪来的骑兵?”修耳皱了皱眉。
“是,帝国的力量是没了,但是人类的力量还有。”说着,他把那些骑兵的旗子摆成了一条线路,那条线,赫然是以蛮族为起点,一路划过魔族,兽人,最终停在了人类和魔族的边界线上。
“如果蛮族的力量足够击破联军主力,那么骑兵会驰援帝都,不过我不认为那样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蛮族的骑兵很难和精灵联军主力正面抗衡,或许能解帝都之围,但是改变不了战争的走势。”
“那么你的选择是?”修耳这么问的时候,心里却想起了第一次的争论。
“我的选择是,驰援魔族,因为魔族领土上没有联军主力,恢复魔族的力量才能扭转战局,然后根据兽人那边的情况,可以选择汇合兽人联手反攻,或者,”阿苏勒顿了顿,手中的旗子飞舞,瞬间插满了精灵的领土,“或者,我会想上次说的一样,光复魔族后,直冲精灵腹地,我相信,能把战争进行成这样,他们国内也一定处于空白。”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蛮族一定会出兵呢?”问题很明显有些低级,其实修耳已经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蛮族的力量,他知道,如果是全人类的战争,蛮族无论如何也会主动参加,唇亡齿寒,帝国灭亡了,蛮族也没有生存的余地,不过他还是想知道阿苏勒会怎么说。
“为什么?”阿苏勒还真没想那么多,除非阿爸不同意,整个草原上,谁能阻止他出兵呢?
“是啊,为什么?如果精灵和蛮族达成了协议呢?”
又是狗屁协议……提到协议阿苏勒就会想起那该死的夜龙条约,否则自己这会儿还需要在这跟修耳耍嘴皮子证明什么?直接出兵来帝都兜一圈让他看看是为什么。
“你的想法太主观,你认为蛮族会出兵,你认为你的骑兵可以战胜魔族土地上的敌人,你认为敌人腹地空虚,你的骑兵可以破之,可这是推演,你认为的东西并不能被证实,所以,我不认为你的想法可行。”修耳的话说的很刺耳,眼前的少年忽然就让他觉得很不讨喜欢,而阿苏勒并不敢肯定他说的对不对,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两个人相持了一会儿后,修耳宣布了他的成绩。
“零分,如果有一天能证明你说的是正确的话,我会补给你的优。”
“哈,”阿苏勒耸了耸肩,显得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分数,“如果有一天我是对的,那也就说明你根本不配给我补什么优。”说完,施施然的走回了座位。
慎言和尉迟恭对视了一眼,看得出阿苏勒轻松的样子是装的,自从下来后,他就把头闷在怀里,可见虽然在讲台上他那么说,心里却还是耿耿于怀。从没见过阿苏勒生气的慎言今天终于明白,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这么丢人的事情依然能激起他的愤怒。可惜,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考察暂时也没点到她,她有一种冲动,想把阿苏勒的头揽到自己的怀中,想用自己的温度安慰他的心,可犹豫再三,手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能伸过去,于是只能和尉迟恭在一边大眼瞪小眼,心里暗自着急。
或许,伸过去,便是一片可以停靠的港湾?
阿苏勒确实是在生气,他不喜欢修耳说的那些话,无论有没有道理,自从来到军事学院后,他总是有意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能随便生气,那天没生气身上的火就已经燃烧了一次,虽然没出严重的状况(干翻二十几个大男人还调戏了小女生也叫不严重……),他清楚,一旦过分的生气后,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极端的怒火会像引线一样引爆他体内隐藏的恐怖力量,天知道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可今天,他有些忍不住了。
我不能继续呆在这里……阿苏勒咬了下牙,没等下课,就擅自走出了礼堂教室。他的行为引起一片哗然,修耳的眼神也有些阴郁。
清新的空气一下子闯入肺腔,略微平淡了阿苏勒的感觉,他走向了操场,武技课还没有开始,除了一些器具早早的摆放在了那里,还没有什么人。
操场的中间是重武器组的器械,他走过去,拿起了一把看起来重一些的大锤,他看了一眼脚下的土地,似乎雷声曾经说过他包了什么,是整个操场么?如果是那可太好了,想到这里,阿苏勒运足力量,对着砂石的地面砸了下去。“轰”的一声响,石片飞的到处都是,有一枚划过他的右臂,鲜血缓缓的修了出来,他恍若未闻,轻喝一声,又是一锤砸下,身周,隐隐的红色影子在晃动,像一个炽热的灵魂,在无人的孤寂中燃烧愤怒。
虎口裂开了,右臂上血淌的胳膊都变了色,额间的汗水仿佛下雨一样,动作却不停,每一下,他都感觉自己的心在舒爽的喊叫,一种近乎于着迷的快感,难以自拔。
操场的颤动已经引起了许多学生老师的注意,只是还没下课,也就不能去看。白起一开始听得并不真切,只是心头有股莫名的烦躁,然而那声音越来越响了,通,通,一下一下像是击打在心坎上,离得近的教室桌椅都在晃动,有些胆小的女生发出了尖叫。
终于,下课铃响了。
所有的老师和学生涌向了操场,谁也不肯落后,他们都知道,那里一定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这涌动的人潮中,有心烦意乱的白起,担惊受怕的慎言,一脸兴奋的尉迟恭,还有,冲在最前面,满脸都是得意的雷声。
是啊,怎么能不得意。整个操场基本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仿佛被一场流星雨洗礼过,地面上全是一个个小坑,碎石块随处可见。而在这废墟中间,一个火红的身影矗立着,他扶着不知道换了第多少把锤子,轻轻地,在那里笑。
笑的,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