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霞飞路的生活
霞飞路,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张三摇摇头,那不应该叫什么地方,而应该把方字换掉,霞飞路,是一个什么样的地狱?根据多年做跑堂道听途说来的汇总,那条不算大的街道上住着一个长着犄角的怪兽,一个以解剖人研究器官为乐的女魔头,一个自称黑暗料理界的传人,还有一个号称帝都第一的猥琐矮子偷窥狂。如果说还有个正常人的话,好巧不巧的,北七省的总瓢把子据说也在那里。
而在自己职业生涯的高峰期,也就是经过近十年的跑堂历练,眼见得就可以高升一步成为这锁烤鸭店分店的大堂经理时,他接到了一个不亚于五雷轰顶的任务,自己被派去北区,给霞飞路的某位大爷送一只烤鸭。
张三刚听到这话时还有些不信,毕竟店长这么多年了从来没难为过自己,甚至鉴于店长多年孑然一身的情况下,张三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有些超出了普通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张三甚至会很光棍的想,就算是在这烤鸭店,陪店长一辈子,偶尔答应些过分的要求,也是可以接受的生活吧。可今天,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等着自己。那可是北城啊,而且,可是霞飞路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本来咱们的烤鸭店在北区也是有分店的,可是上星期有个大冬天还打赤膊的神经病在里面跟人打架,打就打吧,结果打着打着一没注意店里莫名其妙的就着火了,这可好,虽然人没事,店却是一把火烧的就剩承重墙了。北区的店长找了我,和咱们一样,都有每周订烤鸭的,别的那些人还好说,可是霞飞路这位的烤鸭,可是万万不能短了。所以你也只能跑一趟了,放心,只要能活着回来,马上就给你提成大堂经理。”
反正这就算是个说法吧。张三有些苦涩的想,还活着回来大堂经理呢,真是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了……
不过虽然战战兢兢,但去往北区的过程居然意外的没有受伤,一路上有好多个彪悍的男人拉住自己,表示互相从来没见过需要进一步交流加深感情,但当张三说出是要给霞飞路的某位爷送烤鸭时,那些汉子无一例外的萎了,这也促成了张三史无前例的狐假虎威大摇大摆。事实上要说是平时,张三也是非常乐意出去跑跑腿送送外卖什么的,毕竟帝都的行情在那,但凡是有点头脸的人都会给他可观的小费。不过今儿就大不同了,这可是霞飞路啊,说不好听就是土匪窝,别说是小费,能把鸭子钱给了就不错。
“鸭子钱?”阿苏勒有些摸不着头脑,朝语兰那女人上次不是说以后吃鸭子都不用给钱了么?再说,自己哪来的什么钱啊,带来的一点早就花干净了。
张三这下害怕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可不就是老板说的那个大冬天还赤膊的神经病么?自己之前居然还奢望小费,感情人家连鸭子钱都没打算给。也是,作为土匪,吃个鸭子都要给钱也实在是太掉价了。他稍微想了下,赶忙改口。
“是小的忘了,钱给过了。”说完一溜烟小跑闪了。未曾想,没跑多远,又被几条大汉拦住了。
“我可是给霞飞路的爷送鸭子的。”熟练到趾高气昂啊……
“哦?”领头的汉子咧嘴笑了,一口大黄牙露了出来,“鸭子呢,给爷瞅瞅?”
张三顿时两眼一黑……
阿苏勒蹲坐在朝语兰家墙头,惬意的享受着刚来的烤鸭,冰葫芦里有从老牛那里弄来的烈酒,来上那么一口都能大呼小叫的爽上半天。这样美好的小资生活,已经有一个月了。
关于一个月前那次重伤,阿苏勒感觉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除了右胳膊上那明晃晃的六个大疤还时不时提醒自己在某个时间段自己差点就成了独臂大侠。
“我想,我们几个还是得道下歉。”跋有些扭捏的看着刚醒的阿苏勒。
“是啊,得道歉,虽然我不觉得有我什么原因。”康介还感觉自己很无辜,要知道他没发火就很不错了,作为一个把做面条当成毕生事业的人,他怎么能忍受有人吃了他的面条然后吐了……
“啊,道歉什么啊,这点儿伤……”牛头人的道歉显然没半点儿诚意。
至于那个死女人,更是连半句对不起的话也欠奉。
反正事情就算是结束了,霞飞路在经过了一场小规模的鸡飞狗跳之后,迎来了他们的第六位成员。
“是第六位么?”阿苏勒奇怪的问朝语兰,“怎么一直就只见过你们四个啊?”
“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朝语兰有些无语,之前还恨不得对方死的关系这家伙居然可以这么快就泰然自若的跟自己说话,而且最关键的是,一天下来阿苏勒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了无数的问题,关于帝都,关于北区,反正想起什么就问什么。
“跋不在啊,再说我住在你这里,就问你呗,你早点都告诉我,以后我自然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因为养伤的关系,阿苏勒就住在了朝语兰的三层小楼里,说是养伤,实际上没过两天那些伤口什么的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作为阿苏勒的主治医生,朝语兰自然注意到了他身体的古怪,恢复力惊人就算了,关键是那天浑身上下的火。
“这是天生的,听阿爸说我出生的时候差点把阿妈烫死。虽然没烫死吧,可阿妈身体越来越差,所以那时候阿爸就总是打我,打的狠,可是我不能喊疼,因为阿妈听见了会伤心,我知道阿妈很爱我。”
“我生气时身体的温度会异常的高,而且十岁之后每次生气我的身上都会冒出火来,那时候我发现自己会比平时更凶狠更狂躁难以控制,而且力量也越大,所以自打我懂事,总是控制着自己不要生气。可人就是这样,生气哪能是控制得住的,早些时候也只是烧坏衣服,后来就烧坏帐篷,烧坏过冬的柴草堆。”
“后来不知道阿爸从哪里给我找来这么条裤子,你也看到了,刀都划不破,自然也是烧不烂的了。所以那之后我就一直只穿一条裤子,反正我也不会觉得冷。是不冷啊,有时候还会热得难受,所以阿爸又给我找来了这个葫芦,那时候我就知道其实阿爸也是很爱我的,而且阿妈的身体也好了,就觉得那段日子最幸福。”
这家伙是在骗取同情么?朝语兰内心一片感伤,到底是女人啊……
阿苏勒笑了笑,盯着朝语兰说,“我还有个姐姐,因为身体的原因小时候接触的很少,可是还是很想她,虽然她不是红头发,可是和你一样,都是漂亮的女人。”他不再看朝语兰,低下头喝自己的酒。
必杀技啊……朝语兰听到了自己心融化掉的声音。
“不过你为什么来帝都呢?”
“是啊,为什么呢?”阿苏勒愣了一下,一脸惆怅的望向窗外。
两个月前的夜龙河,发生了一件颇有些震惊大陆意味的事情。仅用了十天就踏平了帝国北部三省的蛮族铁骑,在号称不可逾越的夜龙河前放下了手中的马刀,史无前例的走上了谈判桌,并签订了臭名昭著的《夜龙条约》。之所以是臭名昭著,就在于条约内容对战败的帝国来说实在是谈不上什么损失,而相对的,也不怎么能看得出对蛮子们有什么好处。值得一提的是,负责这次谈判并最终敲定条约的,正是阿苏勒的阿爸,这一代蛮族各部落推举的领导人,铁河。
“三哥,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这签的什么狗屁条约?”破鲁大踏步的冲进大帐,很是气急败坏的冲着自己的亲哥哥说道。
正一只手托着脑袋稍事休息的铁河被这一声狗屁吓得一哆嗦,回过神看到是破鲁这个货,抓起桌子上的笔筒就扔了过去。“臭小子,你是想挨揍是不是?”
“挨揍我也得说,”破鲁想起了来时兄弟们给自己的嘱托,一定要强硬,否则三哥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三哥这次就是错了,我们打下来的这么大片地盘儿干嘛要还回去,还回去就算了,干嘛俘虏的那么多奴隶也要交回,奴隶不要也没事儿,我们明明打赢了,居然要对帝国狗称臣?这个我真的理解不了。”
“那不是还有对我们有利的条款吗?”
“有利?”破鲁愣了,“难道你是说最后的那个什么狗屁两边自由通商?我们蛮子也会做生意?跟那些狡猾的帝国人做生意非得把我们坑死不行。三哥咱们还是渡河吧,过了这条河帝都也就是放马十天的事儿。”
“你再说句狗屁我非得过去揍死你。”铁河也是怒了,“帝都?别说我们过不了河,就是真到了帝都跟前,你能打的下?”
“当然!”绝对斩钉截铁的回答。
“当然个狗屁,你小子,难道真的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好处?”
“看不出!”毫无理由的理直气壮是破鲁的强项。
“妈的……”这回飞过来的是镇纸。“看来外面说蛮族的将领们都是一些没脑子的傻X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啊。阿苏勒那小子呢,去把他给我喊过来。”
后来的事情验证了什么叫躺着也中枪,当时阿苏勒正在营地里哼哧哼哧的做着俯卧撑,结果就被脸上一片淤青的小叔带到了大帐里。
“阿爸,你又揍小叔了?阿妈知道了会不高兴的。”阿苏勒试图用这样的话缓和下大帐中尴尬的气氛,结果……回答他的是刚被捡回来的笔筒。
“臭小子,这次的条约你怎么看,也觉得一点好处都没有么?”铁河显然很喜欢滥用臭小子这个称呼。
“条约?”阿苏勒一脸的茫然,“什么条约?”
于是镇纸不负众望的飞了过来。
在破鲁添油加醋的一番描述后,阿苏勒陷入了怒火中,他的身体开始发热,赤红色的火舌在身体周围时隐时现,他义正言辞的看着阿爸,狠狠地说道:“是哪个完全无知的傻瓜签的这么个条约,阿爸让我去狠狠修理他一顿。”
铁河终于绝望了,他就不明白,这没脑子到底是继承的谁?眼神狠狠地扫过浑身发颤的破鲁还有一脸正气的阿苏勒,他决定要提升下这些傻瓜的素质,否则蛮族的下一代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臭小子,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帝都,去给我学聪明点再回来。”思索了片刻,铁河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那小叔呢?他不也不明白么?”阿苏勒很是忿忿不平。
“他不用,已经无药可救了,再说我不需要他有脑子。”
对于这个回答,破鲁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于是简单的收拾了东西后,阿苏勒就匆忙的踏上了去帝都的不归路。由于这实在是太突然了,他甚至都没产生那些所谓离别的悲伤情绪,就那么对着阿爸和小叔挥了挥手,然后慢慢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三哥,去帝都会不会很危险?”破鲁有些担心阿苏勒的安全,浑然忘了自己之前还表示要去拿下帝都。
“没事,他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身体确实没话说。”铁河有些怅然的看着消失的背影,随后头疼起来回草原后该怎么跟夫人交代。
“对了,三哥你以后能不能别乱喊臭小子,你这样搞的我和阿苏勒都差辈了。”
“滚……”
“所以,你就到帝都来了?”朝语兰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浑身上下古古怪怪的家伙居然还是蛮族的世子。
“是啊,”阿苏勒无奈的耸耸肩,“不过这学聪明到底是要我干什么?难道是要去学着做生意么?”他有些困惑的看着朝语兰。“兽人不是以没脑子著称的么,我看老牛就过的很滋润啊。”
你比兽人也强不哪里去……朝语兰翻了翻白眼,心里却若有所思。
阿苏勒在帝都的生活正式开始了,尽管那个死女人一再警告他说一个月内不准离开小楼,但是小小的三层楼还有缺乏威慑力的警告怎么能锁住海阔天空惯了的蛮子呢,于是这一个月里他就抓紧了一切的机会往跋那里跑,目的,自然是轻功这个神奇的东西。
“我的轻功也不是学的,所以没法直接教你,你跟这我偷几天东西我想你自然就比以前要快好多。”
跋很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宣告了整个帝都治安进入一个新的戒严时期,一个月,三十天,天天都有人家丢东西,只不过丢的东西实在是……
“大叔啊,我们偷这些东西好么?”阿苏勒看着手里棉质的粉红色内裤,这辈子他的脸都没这么红过。
“那你说呢?我们要是偷些贵重的东西岂不是给丢东西的人家造成了很大损失?盗亦有道你懂不懂,再说我们的目的不是东西,我们的目的只是偷,内衣这种东西不值钱但是又很重要,所以嘛……而且偷这些还是有深刻含义的。”跋明显是在唬烂,阿苏勒坚决不信做这么猥琐的事能有什么深刻含义,并且实话说这么一个月下来,他也没感觉到自己轻功有质的飞跃。
不过跋接下来的话就让阿苏勒彻底的傻掉了。
“你说让我把这些内衣都还回去?”
“那是当然啦,否则我要这些有什么用?这东西的尺寸都快可以给我做件上衣了。”跋老神在在的拿出了一个册子,上面赫然是帝都治安厅记载的最近一个月丢失内衣的记录。“就从南区那家两层楼的开始吧,恩,黑色蕾丝性感小裤裤一条,这什么狗屁……”
于是真的挑战终于到来了,阿苏勒颤抖着,手里紧攥着让他脸红心跳的一件件贴身小内衣,头几件还好,只是些普通人家,有时候大半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阿苏勒只要趁着这时候把赃物放回屋内就可以了,可是后来的一些就很麻烦了,完全没有跟跋一起作案时那种轻松,阿苏勒经常被逼的在一个地方蹲守半天,终于抓到一个好机会摸进去却又经常被发现,这些人家里有些狗什么的很平常,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匆忙的把内衣往屋里一丢,然后跟小野狗啊大狼狗之类的玩赛跑。
“我知道你身手好,所以你不能动手,要不然你什么也学不到。”
跋的做法虽然让人很不齿,不过阿苏勒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进步,要知道那可是被狗追甚至是被警察追啊,要是被追上了后果可……
“如果我被抓住了呢?”忽然想到的一种可能,阿苏勒有些好奇的看着跋,他十分希望后者嘴里说出一切有我这样的字眼。
很可惜……
“抓住?”跋显然从没想到过有这样的问题,“抓住你就吃几天牢饭呗,这样对你的轻功修为才好,知耻而后勇嘛。”
就这样,完全是刀口舔血一样的几天,遇上比较棘手的情况甚至得蹲到半夜才有机会。每天休息前阿苏勒都得找老牛弄点高度酒,否则一闭上眼他就会想象自己被抓住的凄惨模样,蹲几天牢没什么,问题是这种事儿如果传到阿爸那里,估计他连臭小子都不说,找把刀就把自己劈了。
总算是熬到了最后一件,看着手里印满了青苹果的小内裤,阿苏勒泪眼盈眶。
“别激动,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难道这最后一件不用送了?不用送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这条很有些小可爱的内裤自己就可以……
“嘿!嘿!想什么呢?”跋看着一脸花痴样的阿苏勒很是莫名其妙,“意外嘛,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也不能说完全不是好事儿……还记得这最后一条赃物的出处么?”
“不啊。”能记住才有鬼了。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这家是帝都治安厅厅长家,只不过鉴于这一个多月的治安情况以及自己家的安全,目前厅长一家都搬到治安厅大楼去了。”
“所以说,”阿苏勒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要我去治安厅大楼?条子的聚集地?”
“呃,似乎是这样,当然不去也行,”跋话头一转,“不过不去就意味着你这一个月的轻功强化训练没有完成,要知道治安厅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怎么说也还在外城的范围内,你只有做到了,这一个月的训练才没有白费。”
怎么听都像是威胁,阿苏勒明白了,自己压根儿就没得选,指不定这老小子有什么坏水等着自己呢……
“说不定我会把你这个月的行迹告诉朝语兰哦?她可是对我之前的话一点儿都不信呢。话说要不是你就住她那儿,我真该让你去偷她的,这才算是有难度的毕业测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