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two
建国祭还没到,帝都便接连发生命案,所被谋害的皆是政府机要人物和炙手可热的权势。此事引起了整个内阁乃至王宫的高度重视,亚斯兰的各种大型公共场所都安有禁戒线以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专人巡警,一时弄得人心惶惶。
事发后,白比德十世亲手下信委托朗斯代尔亲王立案侦查。然而传闻整整一个月侦查工作都没有丝毫进展,亲王因此还受到了皇帝陛下的严厉斥责。
然而不论外界是多么险象环生,白路士奇里却依旧是一派清静安宁的景象。
莱昂纳尔赶到蔷薇公馆时正是亚斯兰最炎热的正午时分。
虽然早就知道这里非比寻常,然而看到门口竟公然站着两名守卫时还是不自禁地感到惊讶,递交了专用的通行证后才得以进入。
蔷薇公馆始建于1782年,是当时著名的暴君白比德五世为其爱妃卡芭拉建筑的。白比德五世贝加拉斯的父亲,也就是白比德四世同他的祖父白比德三世一样早逝,人民因为爱戴白比德四世,也就是原来的白路士奇王子,对他这位孩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然而贝加拉斯继位后却疏于政事,生活荒淫无度。同他一样臭名昭著的便是那位卡芭拉王妃,据传王妃原来只是烟花之地的一个**,即使有皇帝的宠爱,在白路士奇一样备受人的非议。专为她建造的寝宫,却是集中了当时建筑的全部艺术之大成。然而因为贝加拉斯执政期间大肆宣扬天主教,致使国家大权沦落于教廷手中。教会统领教士欺压人民最终致使大规模的人民起义,不得不几次出兵镇压,国家因此积贫积弱,甚至受到来自希尔吉维亚的威胁,被迫签定了割让爱丁岛及其附近海域的条约,其中也有在白路士奇任职的神职人员勾结的原因在其中。然而因为自十六世纪以来,奥勋一直是以强盛著称,所以白比德五世统治时期一直被视为是奥勋史上最黑暗的时代。虽然在贝加拉斯被迫让位后,新立的白皇六世用尽种种手段最终又迫使希尔吉维亚还回了领土,然而凡是在白比德五世统治期间新增的建筑还是始终被视为亡国前兆的象征,直到十九世纪中叶才被陆续重新启用,而其中著名的蔷薇公馆便被作为皇家研究院特批院士的研究和起居场所。
莱昂纳尔走在寂静的走道上,走道四周的花坛里和铁栏上都攀爬满了茂盛的蔷薇。夏季到来的原因,花朵开得格外茂盛,全部都是淡淡的粉色,在繁复的叶片下竟显得有些拥挤。因为没有人打理,有些枝杈横生出走道,在地面上投下重重叠叠的阴影。走道因为积攒了多年掉落下来的枯萎的枝叶,走在上面是会有细碎的响动。正值璀璨的夏季,然而这里却到处弥漫着颓丧而寂寞的气息。
因为没有关门,所以莱昂纳尔直接走进了地下室,刚走进去就听见隐隐的机械轰鸣声,他走到门口,然后站住了。
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青年就站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背对着他。他看到他一直不停地忙碌着,从实验台的这边走到那边,不断地拿起什么东西又放下什么东西,口中念叨着什么,对他的到来浑然不知。
那一刻,他竟微微有些失神。
“啊!!”
正要聚精会神地摇着试管突然被按住了肩膀,青年吓得不禁一声惊叫,飞快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沉默。
过了好久还是莱昂纳尔先反应了过来,他像是无奈般地扶住了额头。
“......穆莱尔......你还是这么可怕......”
所以说,是自己反而被他的叫声吓住了么。
“............”
“.....对,对不起......”
显然对这个突然情况下的见面没有准备充分,青年紧贴着实验台结结巴巴地道歉。
“......我刚才声音的确大了点......”
“......不,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我不知道你还是这么胆小......”
莱昂纳尔苦笑着,安慰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不关门就是你的问题了,虽然有人看守也不排除意外情况发生的可能啊。”
“......是......”
青年条件反射般地点头。
“......喂,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我又不是亲王殿下,用不着那么拘谨吧......”
............
于是两分钟过后,两个人都坐到了地下室里的沙发上。
“......其实,那天看到兰开斯特公爵殿下出现在圣浮里亚时我就猜你肯定也回来了,只是后来一直很忙,不知怎么就把你忘掉了......”
青年一遍整理资料一边看着他说,整理好了就放到了一边,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
莱昂纳尔苦笑着看着眼前这个诚实的青年,又转过头看向他堆放文件的桌子。
“看来殿下给你布置的任务不少啊......”
“嗯......”
然而说到这个青年的神色不禁一黯,没有接下去说。
莱昂纳尔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然后偏过脸去环视了一下四周。
“......怎么这么多实验器具,好多我在皇家研究院都没有见过呢。”
“啊,是么。”
青年抬起头来,正碰上莱昂纳尔的目光。
“我那边的配置比你这里差远了,殿下的确偏心。”
“啊,你不能这样想......”
穆莱尔受宠若惊般地辩解。
“只是急需结果而已......”
“............”
莱昂纳尔看着他,突然笑了。
“......看到你,就让我想到当年你在学校做试验炸毁了实验台的事情......”
“啊,那个就请你就不要再提了!”
青年突然抬起头惊惶地说。
“要提的,多有趣的事情啊,副会长带头破坏公共器具......我记得后来的处罚措施是打扫学生寝室吧?”
“不,不,不是的!是在餐厅洗一个月的盘子......”
“............”
“......虽然后来亲王殿下也有去帮忙,但感觉还是很吃力......学业也拉下了好多,幸亏有你一直给我补习......”
大概想已经说漏了就没什么好掩盖的了,穆莱尔抬起头笑了,却看到莱昂纳尔突然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
“他去帮忙?我记得他当时是借着这个名义混进后堂,然后喝光了兰斯特教授窖藏了十年的伏特加,差点让事态更为严重......”
“......嗯......好像是这样......啊,都有十年了呢......”
“............”
“......殿下那个时候,的确有些差劲呢......”
像是沉浸在回忆里一般,青年的脸上呈现出沉迷的神色来,忍不住地轻轻责怪,却突然疲惫般地闭上双眼,苍白的面容上有个惨淡的笑容。
“......现在才像个亲王的样子嘛......”。
“............”
莱昂纳尔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了,这次在宫里停留的时间可能会很长,你一个人在这里肯定很孤单,我有空就来陪陪你。”
“嗯......?”
听到这个青年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人已然露出笃定的神情不由得也精神一振,然而又很快的反应过来。
“啊,那真是太好了!呃......不会很麻烦么?”
“不会。”
莱昂纳尔起身,穆莱尔也连忙站了起来,莱昂纳尔用一种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蓦然微笑着说。
“你忙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什么时候你疲倦了,就随时可以看到我,我可以回去很晚。”
这些年一直埋头学业,奔波于克诺索斯与纳德维加两郡间,雷欧提斯很少来过亚斯兰。
就算来,也只是玩玩罢了,克诺索斯地势偏远,很多有趣的东西只有到首都才能看得到。
然而这次来,明显不是玩玩这么简单了。
“亲爱的雷欧提斯:我亲爱的雷欧提斯,我是你的父亲......”
一成不变的开头。雷欧提斯翻翻白眼,侧目朝窗外看了一眼,看到莱昂纳尔正在花园里和几个青年交谈,目光便又转回信纸上。
这封信,是跟着那张介绍信同期寄来的,看来是要再次强调。
“......关于要求你中途放弃学业的事情,我深感歉意,但这正是到了你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关于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帮助一个看起来似乎很弱势的皇储而与强势的亲王殿下做对,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
废话。雷欧提斯决定只挑关键字句看。
“......一切都只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人,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个把信交到你手上的人吧......你的父亲早年在白路士奇任职时与他有过接触,我在这里向你保证,他是你父亲见过的最出色同时也是最狡猾的年轻人,请原谅我这么说......”
............
“......我知道他与亲王殿下有很深的交情,但是请相信,他最终是会站在公爵这边的,至于原因,我觉得你现在还没有到了解的时候,因为这涉及到公爵的隐私问题......”
............
“......只要有他在这里,公爵最后就不会输给亲王,相信你的父亲,好好辅助他吧。最爱你的父亲,沃尔刚夫。豪顿将军。”
......什么东西么......
把信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雷欧提斯禁不住皱起了眉。
什么公爵的隐私,到头来还是没跟我讲任何原因么......
正当他苦恼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敲门声,雷欧提斯连忙收好信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请进。”
门开了,是莱昂纳尔,身后还跟着两名统一制服的青年,正是当天在候车大厅挽留他的其中两位。
“按照原来的计划,明晚8点,亚斯兰路西斐尔广场,前首相阿里尼.布利昂,相片已经给过你们了。”
两位青年退下了,雷欧提斯转身负手看着窗外,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地开口问道。
“这次的风险高不高。”
“不低。”
身后的声音冷锐低沉。雷欧提斯深深吸了口气,说。
“这次再折损,‘圣殿骑士’就不到二十人了。”
“没错。”
莱昂纳尔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个月来,‘圣殿’已经损失了八位‘骑士’,但是亲王那里也有不少幕僚栽在我们手里,我估计着我们这里每少一个人,他们也都计算着吧。”
雷欧提斯突然转过头来看他。
“那他们为什么不真正来调查这件事情呢?!”
“哼......”
莱昂纳尔冷笑着。
“他不敢。”
“............”
“......亲王殿下现在的自卫队早已超过了国家的准许范围,若是真的查起来,他自己也逃脱不了制裁......”
“......虽然他隐藏地很好,布局得很周密,也做了很多临时急救方案,但只要认真并且细心地查,绝对是查得出来的......”
“............”
“......所以他自然不肯去冒这个险,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安全地解决掉眼前的问题......”
“............”
莱昂纳尔一口气将这些全部说完,静静地等待面前那个人的反应,然而雷欧提斯却什么也没说。
“那就这么办吧。”
过了好久,雷欧提斯才有些放弃般地答道。
“‘圣殿’已经不能再折损了......”
他喃喃自语着,突然回过头盯着面前的人,缓缓道。
“听父亲说,您和那位亲王殿下,原本是同学么?听说......您和那位海曼斯先生关系很好。”
那种目光冷锐低沉,透露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压迫感,然而莱昂纳尔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是。”
便再也不解释什么,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