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环萱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不时地出现在自己余光中的人,又若无其事地削刻着手里的一条木棒。
最后一支木简放进箭筒,昌咏贤锤了锤手掌走过来。
“姜兄弟,你明天进山,方不方便带人进去?”
当然不方便,叶环萱暗道。
“要是走的不远,带人也可以,不过要在外面两天,你要一起去?”
昌咏贤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我在这儿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山里是什么样的,所以想跟你去看看。”
叶环萱心里翻白眼,你来的时候不就是从山里来的,再说你又不是在这安家,知不知道山里什么样有什么关系。
“火折子带了么,用油纸好好包着,这次你带着人进去,路上仔细点,别受了伤。”姜老将她背后的弓又束了束,像当年叶环萱第一次独自进山一样一再嘱咐。
“嗯,放心好了,我不会走很远。”叶环萱也不嫌烦,将包袱系在腰间,柔声宽慰。
屋里的昌咏贤也这时也从里面出来。姜老的进山行头裹在他的衣衫外面,厚实的毛皮靴,打磨光洁的裹膝,一圈护腰包住半个身子,帽子、护臂,明明穿的不算累赘,但是搭配在他身上就说不出的不协调。
叶环萱看他别扭的样子笑了笑,递给他一双藤编的鞋:“拿着,走了。”
“这一片被当地猎户叫做‘霸盘山’,山地很广,咱们住的地方是地势比较低缓的地方,往深了走,什么猛兽都有。”叶环萱手里提着棍子走在前面,后面昌咏贤一步一步踩着她的脚印,“你看这左边一片的山,往那边住着老虎,其中有只虎王,被成为守山王,据说长的三米多长,不过有条大河谷隔断两边,所以老虎都在东山呆着;这一带经常有狼出没,不过他们都在自己领地很少出来;西山以前是有熊的,不过早有传闻说是被捕杀了,但是又没有人证实是真的。从这边下山,是个猎户村,村里基本都是打猎维生的人。”
昌咏贤目光跟着前面的身影,不时看看周围的环境,听叶环萱说话有些疑问道:“你们为什么不住在村子里呢?村子里的人不喜欢外来的人?”
“两个伯伯留在山里呢,爷爷就想住的近些。不过猎户村里的人对外面来的人警惕性一向高些,拒之门外或坑你一下也不是没有的,所以对这里不熟悉的人,最好也不要随便进村子。”叶环萱回头阴涔涔地冲他笑笑,“有可能被扒光了扔出来哦!”
昌咏贤冻红的脸泛起血色的红晕,扭头看边上:“这样。”
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啊,两个大男人,扒光了也没什么啊?叶环萱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冬天进山的时候,一定注意脚下边,有孔有洞的地方避着点,还有不要靠着边走,不然......”
“啊!!”叶环萱话没说完,一声惊喝伴随着雪堆崩塌的声音打断她。
叶环萱匆忙回身,来到昌咏贤滑落的地方,两米来高的雪坑里,被雪埋了半个身子的人正半坐着仰头望向她。
叶环萱摇头笑了一下:“不然有可能就变成这样。”
昌咏贤尴尬地咧咧嘴:“抱歉,走神了。”
“能站起来么?我拉你上来。”
昌咏贤用手支了一下身子,顿了一下,还是用力站起来:“脚有点疼,不过没事摔下来时候扭了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那就好。”将绳子拴在腰间,叶环萱伏在坑边伸手拉住昌咏贤的手。“啊......你用力往上啊,不要往下坠。”
“好的好的。”
“用脚蹬着墙面。”
“我在蹬了。”
“不......要......蹬......着......往下.....走......啊!”
“......!”
两只手好像坠着巨石,叶环萱发现她不能把自己定在辅助的位置上,所以她决定不把手里拽的这个当作是人在拉了,一条腿半跪起来,力量全压在膝盖上,双手攥紧,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将双手上沉重的“物件”拽了上来。
两个手腕好像要脱离手臂的昌咏贤暗暗摇了摇手腕:“多谢姜兄弟。”
他果然是被当作大家闺秀在养着的吧!一个两米的坑而已,就像没骨头一样地晃荡着。
“没事。”叶环萱站起身来收起绳子,“好好跟着,不要再掉下去了,下次可能就没那么走运了。”
“姜兄弟,现在这么冷,又是不打猎的最好时候,你为什么还出来呢?”走了大半天,昌咏贤早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这样了还不忘了说话。
“我们靠的就是打猎生活,而且刚下完雪正是捕雪兔的时候,这可能是冬天最后一场雪了。”
“为什么?雪兔下完雪就出来么?”昌咏贤从一开始的打听怎么走路下山,到后来化身成了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一下。
“下雪的时候,兔子会在雪地留下一个喘气的雪洞,而且下完雪雪厚,兔子跑不快,用棍子就能把它打昏。”
“真的?这么简单?大以为打猎应该严阵以待,用很多工具,要布置很多陷阱”昌咏贤好像忘了疲劳,惊奇地一路走一路说。
叶环萱拉起趴在地上僵着不动的昌咏贤:“不过抓个兔子,没必要那么小心。”
昌咏贤还噤着声音:“是你突然挡着不让我说话啊。”
“虽然说着是简单,不过是利用环境。打猎很多时候要提前几天踩点测试,特别是大型凶猛的猎物,不管陷阱繁复,有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送进去。”叶环萱拎着一对兔儿,“走吧,这才走了一半呢。”
“姜兄弟,你才来这里五年吧?你是怎么学的这么厉害的?不但能在山里来去自如,还能打猎捕兽。”昌咏贤手按上腰间姜老给他配的短刀,说话声音低低的。
叶环萱头也不会走在前面:“因为要活下去啊,当时全家只有爷爷能上山打猎,还有米粮可拿,但也只够爷爷自己的,我什么也不会,就整天跟在爷爷身边学。我不会的话,家里怎么办呢?”
昌咏贤抬头看前面的人,只比他小两岁,十五岁的少年才中等的个子,比他矮很多,但身形骄正,肩背挺直,四肢纤长舒缓,把他拉出雪坑的时候,两只手也不算粗壮却坚定有力。明明看起来像个比少年还小的孩子,却给人特别的成熟感觉。
他从没见过,除了极致的优雅、温柔,过渡的阴狠、虚伪,从没在身边见过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