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当月下远天,东方渐白,早起的身影便已经不再是少数,无数城中居民都已经是开始了全新一天的忙碌。
这朝是喜是悲或是平淡,无人知晓。大街之上行人渐多,店铺摊位纷纷开业,嘈杂声音渐起,注定又将是一日喧哗。
一扇正对着小院的窗户被应声推开,现出一个白衣白袍的儒雅中年男子,长发束于脑后,略带着清晨刚醒来时的慵懒,嘴角挂起一抹微笑。正是非华。
“又是一个令人身心舒畅的好天气。”
“先生?您起来了。”
疏辰睡醒坐起,正好是见得了正站在窗户旁边的非华。
房间是两人一间的,疏辰刚好是与非华同住一间。
“嗯,吵到你了?”
非华看着一旁刚刚睁眼的疏辰,笑了笑。
“没。”
“手臂上的伤口还好么?”
“还好了,小伤而已,应该是很快就能好了。”
“嗯,磕磕碰碰总是在所难免的,修士的路途漫长而艰辛,无数曲折坎坷避无可避。要战斗就会有伤口,像昨日那般的,也就是小打小闹罢了。修行路上,无数人尽折身骨,又有无数人干涸了鲜血。”
非华看着辽阔天空,微微摇了摇头。
再度看着疏辰,收起嘴角那一缕一直未曾平淡的微笑,轻声说道:
“无论你将会遇见什么,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你要做的,就是经历更多事情,承受更多的洗礼,然后活下去。”
看着自打两者相遇之后便是从未见到过的认真从非华脸庞浮现,疏辰也是呆了呆,而后方才是在非华再度漾起的笑容中坚定点头。在自己看来,这是一位历经世事沧桑,深谙处世之道的前辈对自己的告诫和鼓励,似乎,还有着一种自己无法解释的期望,只所以说是无法解释,毕竟是因为两者认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而且也不是特别熟悉。
见得疏辰点头的非华也是归于沉默,只是静静望着天空,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而此时的前者心中也是并不平静,可以说这是自与眼前这沉思着的前辈交谈以来,后者最为认真也是严肃的一次。丝毫不见之前那般让人不禁腹诽的模样,温文尔雅,和煦有若春日暖阳,更有一种高贵气质,让人不自觉敬畏。这是属于非常人的特质,隐约间竟是有着超凡脱俗之气。这种气质与自己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感受一模一样,或许这才是这个男人真正的一面吧。大隐隐于市,或许,这句话可以拿来形容眼前这沉默着的男人了。
什么是强者?在自己的认识之中,几乎是唯一教导过自己的爷爷应该算是了,虽然从未切身体会过其真实实力,但是那种对于外人不怒而威,处事万变不惊的神态在疏辰心中从未淡弱。而自从脱离了爷爷的庇护,独自踏上坎途,倒是并没有遇见过让得自己只能颤栗,无法直视的存在,就算是刚刚与非华等人相遇之时也是。悟道境,在自己眼中,并非无法面对的存在。直到今天,或许,自己身边一直都是有着一名真正的强者,一位并非高傲不可接近,并非自觉强大而蔑视弱小的真正的强者。
片刻之后,两人走出房间来到小院,却是刚好见到了从房中走出的何老。
“两位昨晚可曾休息好?”
“多谢何老招待,睡得很是舒服。”
“呵呵,那就好。对了,我好像记得昨日闲聊时听说疏辰小友的兵器似乎是损坏了吧?”
“额,确实如此。”
“这样吧,两位若是有时间的话,请跟我来。”
说罢,老人便是带着非华和疏辰朝着院子角落处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走去。
疏辰虽有疑惑,但也是跟着当下应允的非华随何老走了过去。
推开房门,若不是有清晨划过天际的阳光透过打开的房门进入其中,想必这间房子里面是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只是有着几声枯木被踩断的声音,听起来这倒像是一个柴房,只不过未免也太黑了。
突然,一阵石板摩挲的声音传来,却是听得老人话语。
“你们跟我下来吧。”
体内气力流转,借着涌动的气力,疏辰此刻方才是将这昏暗的房间看得清楚了些,地上一个方形石洞呈现,却是可见一道石梯延伸而下,竟然是一个不小的地下室。
从石梯缓缓走下,一种清冷袭身,比之地面上冷了不少。
一道火把骤然燃起,驱散了一片弥漫了良久的黑暗。而后,接连亮起的火把,也是将这地下室照了一个通亮,人影随火光浮动,石室之中的许多也是一一可见。
这个地下石室竟然是不小,比之地面院子当中的那些房间都是打上许多,而这当中,房间正中间的一个锻造台却是显得最为显眼,一开始便是映入了人眼帘。四周墙壁之上还有着几层木格子,其上各种物件,其中最多的自然是锻造用的原料了,而且,还有着许多被严实密封的大大小小的箱子。
放眼望去,这个石室理所当然便是一间位于地下的锻造间了。
“这是一个锻造间?”
“嗯,闲置了好久,多少年未曾用过了。”
老人环顾四下,也是有些感慨。
房顶有着数个大小一致的圆洞,想来是通风用的了,锻造兵器怎么可以少得了足够的空气。
“何老是想为疏辰亲自铸造一件兵器?”
“嗯,虽然是多年未曾动过手了,但想必还是能够铸得一副不弱兵器的。昨日有幸得见神兵‘墨刃’,今日为疏辰小兄弟制作一双战套,权且便当做是对昨日的回报了。”
说罢,老人也是动手开始寻找材料了。
“何老,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我自可去城中兵器行购置一件。”
“呵呵,你就不用客气了,老头子我刚好也是练练手。”
老人一边是翻看着那些箱子木层,一边是与疏辰两人说着。
“不过,接下来,恐怕你们两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了。锻造的时候我从来都不说话的,分不开心。”
哈哈一笑,何老便是将一堆搜寻了良久的材料齐齐放置在石室中央那座锻造台旁边。挽起衣袖,其手臂在锻造台上方用力拂过,便是见得一阵沉淀了不知是多久的灰尘扑腾而起,而后随着手臂运动的方向散落。
火花闪现,炉火宛若是爆裂开来的烟花一般在炉灶中燃起,熊熊火焰跳动,律动就有如生命般的脉动。不知为何,对于这件没有丝毫可预见性的事情,疏辰心中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期待。
铸兵,不仅仅是将金铁加以锻造而成战斗利器,完整的铸兵过程往往还包括前期的原料准备和后期的加工制作。
前者自然是不用加以明说,原料是铸造的基础所在,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如何娴熟有能耐的铸兵师,即使被称为大师,没有最基本的原料,空有一身好手艺,就算是再加上锻造台,也只能是干看着。至于后者,所谓的后期加工制作,便是对于所完成的铸造部分加以其他譬如修饰和完善,使之能够真正的成为让修士入手使用的兵器。
铸兵并非是一个单一的过程,而是一个集各种步骤于一起的体系。
老人的身影并不算高大,手中却是有着一把仅仅是看着都是十分笨重的大锤子。单手而握,举起,而后狠狠砸下,金铁交击的声音便有如是战斗时两方兵器最猛烈的碰撞,震颤之下,连石室都好像是有些轻微的抖动,余音回绕,不绝不灭。
这还是疏辰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亲眼看见铸兵师铸造兵器的过程,或许,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个过程都是难得一见的。因为铸造本身便是一件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情,多数情况下,铸造师都是会选择一个相对安静,不会让自己容易分心的场景来工作,所以,一般是不会有人在旁边观看打扰的。不过,疏辰和非华显然是例外了,何老并没有介意,或者说,何老在铸造的时候已经是完全忘了其身边的两人。
斑白的头发在火把的闪耀之下反射着同橙黄色火焰一般的颜色,而炉火的旺盛跳动,也是将老人的身影裹在一片闪烁的火光之中。老人双眸神采奕奕,此时双瞳之间都是燃烧着两堆熊熊烈火,烈火之中包裹着那正在被千百般锻炼的材料。
那正在火焰中灼烧的金属并不仅仅是单一的某种,好几快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金属块被依次投入那火焰之中,而老人便是一只手握着钳子,一手拎着锤子,不停地敲打。
比之俗常人们的锻造,铸兵在多数情况之下都是要同时熔炼两种以上的材料,这对于一般人们眼中的铁匠来说,显然是无法轻松的在一个炉子上依靠一个人完成的。对于材料属性的了解,对于火候的掌握,对于材料入火的先后顺序,铸兵师都需要有着极致细微的了解。心神的集中自然是必须具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