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惊来的并不突兀,也绝不是惊世骇俗,更没有血腥恐怖。众人的目光并没有随着火把的进洞而立刻发现到什么异样。反倒是缓缓的,轻轻的,毫无征兆的愈发感到了什么地方的不对劲儿。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谁都说不好!
很快,众人由起初的惊讶变为了形如雕塑的呆立。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住,万物好似都已停息,包括老朱雀伸向洞内的拿着火把的手。
在那黑漆漆的洞口里,依然是黑漆漆的,丝毫没有因为火把的进入而被照亮。而在那黑漆漆的一片中,火把上火焰的光亮只能照见它自己。而且,那可怜的火焰已经越来越小。
是了,就是这里不对了劲儿了,而且是太不对劲儿了……不难想象,当一个人坐在一间漆黑无比的屋子里,他点燃了一盏灯,想把房间照亮。然而,在灯亮之后,除了这灯是亮的,屋子里面依然是漆黑一片。此时,这个人会是什么样感觉,会有什么样感想……
“火把……就……要……灭……了!”小凤颤抖的声音首先打破了沉寂。
老朱雀呼的一声拽出了火把,看上去完好无损,火光依然耀眼。他顿了顿,又再次将火把送进那洞中,没有丝毫的意外,刚才的一幕再一次发生。他不甘心,又把火把拿出来,再送进去,反反复复几了次,每次皆是如此。
“真他娘的邪门了,这是无底洞啊!”老朱雀骂道。他的惊讶其实是更甚于其他人的,因为除了刚刚都看到的一幕外,他还比别人多了一层惊奇的感受。他的手,他的送火把进去的手,在洞口处时感到了来自那洞中,一股隐隐的吸力。
“这是什么东西?不会是妖怪的洞府吧,白,白骨精?”程四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啊!”小凤一声惊呼躲在了李老汉的身后。她着实吓的不轻,因为她联想到了水潭边一路的白骨。
“你讨厌,干嘛吓人啊!”小凤快被吓哭了。
“不会……吧,要是妖怪,不,不早就出来了!小四,你可别瞎说啊!”要说老朱雀不在乎鬼神,那还真是假话。
“诸位,诸位!莫怕,莫怕!小凤,不要害怕!以老夫看,这并非什么鬼怪洞府,应该就和那神井一样,是,是……”李老汉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是啥啊,爹?我害怕!”小凤急得哭了起来。天色已然渐暗了,当风吹过树林草丛,每一阵枝叶的骚动,她都会以为那或是鬼神,或是虎狼出没。
“小凤妹妹,别怕!我也是顺嘴胡说八道的!你看啊,咱前有那神井为例,刚开始接触时我们不是也觉得可怕么。可现在大家不都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了,而且我们还可以利用它。所以啊,别担心,老伯说的对,这个洞和神井应该是一回事儿,没准儿,嗯,老伯,没准儿这大青石就是那玉衡星位啊!”程四的话不仅安慰了小凤,也让老朱雀频频点头称是。
“妈了个巴子的,你小子现在行啊,能断案了,是个当县大老爷的料,哈哈!”老朱雀一边说笑着一边又拿着火把在那洞里搅和着。
“是不是玉衡,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不过,老夫此时倒是想起一事。为了之前神井之谜,老夫曾经反复读过这抚松县志,希望有所发现。嗯,依稀记得其上记载着,在……大概应是西周时期,在这东翼白头山区啊,曾有过天外飞火,书中描述道:当夜天外飞火不期临至,火红如日,循烟之尾长无边际,照之夜如白昼,百里之外可闻其轰鸣。后遁入山林,碎裂如炸雷于空,后至其山火烘燃三月,上烬至雪,下烬至河……也就是说,此地曾落过陨雨。如果,如果我们现在还在抚松境内,那很可能,很可能……”李老汉的目光始终盯着那大青石。
“很可能啥啊,哎呀,老头,你急死俺了!文绉绉的,让人听懂不?”
“很可能是它啊!老夫的意思是说,这是一块陨石!”李老汉伸手摸了摸大青石。
“你说的啥啊,一会儿天外飞火,一会儿什么什么石的。那个什么石是个什么东西?是这个?俺是越听越糊涂了。”老朱雀拍着后脑勺儿。
“小四,你可知道这陨石为何物?”李老汉又看向程四。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
“呵呵,这都不知道,爹,我知道!你给我讲过,就是流星啊,就是落到地上的流星!”小凤看着程四,颇感自豪。
“流星?流星能掉地上?俺说小凤妹妹啊,你这可是答错啦,那流星也是星,星君下凡,肯定是大罗神仙,能是这个啊?再说你家星星是石头啊!”老朱雀一指大青石。
“哼,你还不信。爹,你和他说!”小凤一仰脖儿,小手一叉腰,又撇了撇那樱桃小嘴。直把程四看得呆呆的入了神,随即又赶忙底下了头。
“哈哈,老弟啊,凤儿说的是对的,这陨石,陨石,陨落之石么。至于这星星是不是石头,流星可否落地,老夫日后再讲于你。现在你们只要知道这东西应该是天外来物,而非人间本有即可。怎么样……”
“好,好,你讲,你接着说!”
“你们看,老夫观这青石周围山势,形似盆状。而此石之位,正是这盆底中央。这正是石落河沙而成环丘之状。这种地貌书中都有记载,很多地方皆有此状,均是陨石坠落而致。再细观这石身,下底浑圆焦黑,上身虽青却是雨淋风化之故,其原貌定如下盘一般焦黑。此正是千年陨石之态,书中也有描述的。再者,此处种种异象,也表明它非人间凡物,因此老夫判断,这是陨石。”
“哦,哦。那,那就算是陨石又怎样!”老朱雀还是不解。
“大哥,我倒不知道陨石什么的,但我总觉得古怪一定发生在这石头的洞里。这就好比那神井,不进到井口去,是永远不会知道其秘密所在的。”程四一直没怎么说话,他不是一直在不好意思,也不是在想什么精深的道理,而是一直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他不停的说服自己,要克服恐惧,进入洞窟一探究竟。
“小四,那里面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能轻易的进去啊!”老朱雀还是为安全着想。
“大哥,我们现在被困在这山中,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那水潭也无可用之处,我们更没有把握安全的走得出山去。既然遇到了这个神奇的东西,与其活活困死,倒不如冒险一试。如果这真是那玉衡星位的入口,咱不就达成所愿,成功了么?”程四说着就要进洞。
“小四,听老夫一言,再进不迟。”李老汉思量了半天,拦阻道。
“老伯,你说!不过我想我们要抓紧了,你看天已经黑了下来,如果晚些狼群来了,就不好办了。”
“嗯,所言极是。老夫同意进洞一试。我想说的是,我们在进去前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大家不要忘了我等来此地之时的狼狈!如果如你所说,这就是那玉衡,那么下一星位,开阳之处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还不得而知啊!”
“老伯所言极是,我们理应充分准备。但那边如何我们也猜不出来,准备也无从下手,只能小心前行了。要不我看这样,咱们四人不要分开,一同进入洞中。如果有变故,也好能及时援手。”不得不说,程四此时的决断力和判断力,已然随着他的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不断的加强了。
“好,听你的,就这么定了。这样啊,小四先进,然后小凤,跟着是老哥你,俺来断后。”老朱雀安排着。
“那咱进?”
“进!”
“等等,我怕!”
“怕?那你自己留这儿,我们进!”
“不行!”
“那你进不进?”
“进!”
“哈哈……”听着小凤和程四的对话,李老汉和老朱雀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收拾好行李,把背囊带在身上束好。大家都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准备着再一次出现在另一个水潭的深处。
扑灭了篝火,拾起火把。程四一马当先,怀着负责的心情,奔洞窟中走去。
这洞虽然不高,但一般的成年人,低着头,猫着腰,半蹲着是可以直接进去的。程四现在的个子还不高,很轻松的就挨进了洞。
走到身子进入洞口一半的时候,程四停了下来。他已经感受到了,老朱雀曾经有过的那种感觉,那种被微微吸入的感觉。这种感觉微妙得很,既不会觉得无法控制住自己而被吸入,也不会觉得如风口一样有大量的气流从身边吹过。而是那种,静静的,柔柔的,很温润顺滑的,毫无着力感的引入。这种感觉,是虚无缥缈的,让人很是舒服,很是享受。
这无法形容的感觉,程四只享受到了片刻,突然,他觉得后背一疼。
“哎呦!”他急忙回头。
“想什么呢,堵在门口不进?看到啥了?”原来小凤见程四呆在洞口,她也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状况,一着急,便用手中的弹弓把儿捅了他一下。
“是啊,小四,看到什么了?”老朱雀也在后面问着。
“没什么!走!”程四心一横,也不再多想,左手举起火把,右手端着匕首,迈步走了进去……